“小妹妹送情郎，送到了大树下……”这首经典的《送情郎》，我不知听了多少遍。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由于同周恩来总理故乡沾光，一些国家级的著名歌舞团著名艺术家经常到我们小城演出，那时的我是想方设法跑去一饱眼福。我曾亲耳聆听过郑绪岚、官自文、马萍等歌唱家演唱的《送情郎》，虽然演唱风格各有不同，但都很轻柔甜美，很具有民间的乡野之风，我们应该承认这首歌是中国民歌的经典之作。

据说这首歌是音乐家根据湖北民歌《送情郎》进行创作的，很有歌剧洪湖赤卫队里的旋律风格。既有山歌风，又有水乡韵。我从有关民歌史料中查到全国各个省份都有《送情郎》的同名民歌，说明《送情郎》是一个地域很宽的广角题材，它应该从属于情歌的范畴。自古以来，情是文学作品的经典，具有感动人、教化人、吸引人、迷惑人的普遍效应。

在封建社会和封建时代，在乡野农村由于传统的家规、族规的残酷统治，一些普通老百姓人家是谈情色变的。旧时代的情就是单指私情，或者叫偷情。也就是今天的婚外情。陈腐的观念无法冲破这种枷锁和束缚。在这种精神枷锁的压迫下，有多少乡村女子为情所牵为情所累为情所害。她们几乎没有自由没有主权，成了封建礼教的牺牲品。有什么人能为她们鸣冤叫屈呢，可以用什么形式来排泄她们内心的痛苦呢？也就是一类无根无攀的天高皇帝远的民歌手，也就是可以游离于现实生活的乡土民歌。把她们向往美好的真情生活的欲望表达出来，有时候还会出现打情骂俏的略带粗野的荤段子，这毕竟是乡野艺术，又不在大雅之堂演唱，再说那些民歌手在一些统治家规派的正人君子眼里是下九流，故拿他们没办法，随他们唱起，所以久而久之，这些描写私情偷情的民歌也就流传了下来。从艺术研究角度去分析，我们不能把这些语言格调不够高雅的情歌只认为是低级趣味，只理解为是一种黄色的低俗，就象如今的从属扫黄打非之列的三级片一样。其实这些貌似粗俗的民歌在它们流行起源的年代应该是一种封建礼教的叛逆，是一种同三刚五常勇敢挑战的战利品。又是一种原生态的没有做作创作的民歌坯胎作品，艺术家们认为是不可多得的。

我们白马湖边也有一首乡土民歌叫《送情郎》，确实没有名家们演唱的那首格调高雅，倒有点背景和情节，说的是狠心的丈夫出去三五载一去不回来，把春心强欲的小媳妇丢在厢房苦难挨。半夜把情郎哥哥约家来，情深夜短，鸡叫又要把情郎哥哥送出闺房，一曲《送情郎》把临别时的情谊绵绵异常甜蜜的情感表现得淋漓尽致。这种送并不是送郎出远门，只是通过异常迫切偷情的心理展示，要情郎哥哥不要把这一夜之欢忘记，欢迎他及早再度光临。我在想真正偷情的小媳妇送情郎时是不会大声地唱的，狠不得越秘密越好，如果把公公婆婆吵醒了，被街坊邻居知道了，她的脸往那里搁，有她好果子吃吗？这只能是一件艺术品，在现实生活中是不实用的。

家乡的《送情郎》使用的民间调式是《送郎调》，清甜柔美，很有点悠悠的缠绵感，但歌词是较粗俗的荤段子，都是委婉地记述小媳妇偷情的具体细节。等于是一种床上戏，那几乎是一种赤luo裸的私情爱恋。上不了大雅之堂，我对搜集来的粗俗歌词也不好意思编进民歌歌词集，只是把曲调哼哼请音乐的朋友记了谱。按照理由我是搞抢救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民间文学的要求就是要很严格地忠实记录，不允许肆意地再创造，破坏原形做出仿制品。文物是没有现代创作文物的。也许我这个人过与传统，受过文明教育的正统熏陶，对一些不太文明的荤段子比较敏感，其实这些乡野的原生态比现在一些下流作家的下半身文学要文明得多。因为在旧时代的乡村笼罩着那种三从四德的阴霾，男人允许三妻四妾，而妇女同胞则是要尊孝守节，确实是非常的不公。你说这些小媳妇们能敢将私情公开吗？旧时有一句俗话：“就怕男的嘴不稳。”这些唱词都是那些风流男子编出来的，油嘴滑舌的戏花子走到东唱到东，走到西唱到西，拿他们也没办法。所以这些荤唱就流行开了。这些歌词有相当一部分是对女性的不尊重，但也情趣地刻画了女性的本能的欲望心理，还是有一点艺术性的。

我们搞原生态的乡土民歌研究，不需要挑剔和评判那些旧时代传统思想的错误，不需要用现代意识去对传统观念去求全责备。这些传统的乡土民歌作品只不过是一种展览品，就象你总不能去指责唐人李太白的诗篇有这样那样的错误吧，也不是要你这位老师象改小学生作文一样指责批评一通。所以我的原来观念是有点过分保守，我们不应该破坏它的原貌，要让这种“文物”完好无损地保存下来，粗俗就粗俗，我还是原封不动地记录下来，不过我在新民歌创作时就要考虑意境和思想了，只能把它当着一种艺术的借鉴，不会再来那套胡话八千了。其实尽管乡土情歌〈送情郎〉有点粗俗，不能登上大雅的艺术殿堂，但它的这种情趣浪漫的乡土艺术风格却令音乐艺术家和音乐文学作家们叹为观止，他们根本就很难以创造出这种淳朴自然的野趣。乡土民歌就是高在自然、美在自然。只有这些民歌才能表现出情郎含义的原汁愿味，难怪现在城里的一些有档次的餐桌上要上几道情郎类的野菜，让食客领略这些野味的风采。

本文已被编辑[文清]于2008-1-23 19:42:52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