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的翅膀　

——金艮　

柔媚温馨的六月，我女儿大学毕业了。她已经与一企业签约，过几周上班。我开车把她接回了家。　

也许是毕业后的心情不一样，也许离家四年了，但是，我发现，我女儿对家周围的一切有了新鲜和好奇感，虽然她上大学期间也经常回家。一个周日的上午，她象小孩子似的要我和她妈妈陪她到广场去游玩。我们自然不能扫她的兴了，况且她还拉着我的手，用那明亮的眼睛央求我。我们答应了她，她上来就亲我一下左脸，然后，笑嘻嘻地去穿鞋。我叫她等一会，她以为我变卦了，就有点疑惑地看着我。我对她说：“再亲我右脸一下，要不然我走不了路了。”女儿问我为什么？我说：“偏坠！”哈哈，哈哈……逗得女儿和她妈妈大笑不止。　

广场离我家楼区很近，片刻间，在女儿跳跃着行进方式的带领下，我们就到了广场。游玩的人们很多，都在悠闲地玩耍与散步。这个广场不是很大，以草坪、花坛、树木、园艺灯、雕塑、凉亭为主。还有那弯曲幽静的甬道，引领着仿佛没有了方向感的人们一步步走向变换的景致。　

天气也很不错，天空大块的云漫游着，云的上端被阳光烧烤成白色，云朵与云朵之间是淡蓝色的天，深邃而明丽。太阳忽儿露出灿烂的笑脸，抛洒着媚笑，忽儿隐藏到云朵里，在缝隙中窥视着蓝天与大地，与飞鸟和人们玩着捉迷藏的游戏。　

女儿挽着她妈妈和我的胳膊，不止一次地说：“爸爸妈妈，我觉得好轻松啊，从来没有过的轻松。我觉得我象只小鸟，会飞得很高很高的小鸟，嘿嘿”。　

“那是你卸下了学校专业学习的沉重负担，但是，你要学的还很多呢”。我说。我知道女儿现在的心情，好象原来身上各个地方都承载着重量，毕业后，一下子没了重负。所以，她这样轻松与快乐。　

“嘿嘿”。女儿撇下我俩，跳跃着前行，并且扬起了胳膊。我看到了女儿的翅膀，被金灿灿的阳光透射着的艳丽的羽翼。她真的象小鸟，象一只羽毛艳丽的小鸟。　

她一会蹲下嗅嗅花香，一会看看绿草，一会揪一朵草坪中蒲公英成熟的象棉絮似的种子，用嘴轻轻地吹着，完成种子靠风传播的意愿。　

她又跑到草坪边上的一棵树下，蹲下观看，然后叫着我们，要我们一起看蚂蚁。蚂蚁们在忙碌着，好似一场欢快的劳动，有歌声，有笑语。每只蚂蚁都好象是三个“点儿”连接成的，只不过中间的那个“点儿”细长了一点。它们系着红腰带，忙碌的速度很快，但是，不乱秩序与和谐。一只蚂蚁拖运着小树叶片儿，很累，其他的上来帮助。另一只蚂蚁也许老了，举着树叶走得很费劲，就来了一帮蚂蚁，把那蚂蚁和树叶一起托运到洞中。我似乎能听到蚂蚁出洞的时候甜蜜而温情的话语：“我一会回来，”也似乎能听到回来的蚂蚁在说：“我回来了”，然后，就是蚁孙蚁儿们的欢呼跳跃，温馨，和美。　

看完了蚂蚁，女儿又跑到花坛，叫我们看着那翩翩飞舞的蝴蝶。成双成群的蝴蝶，在花瓣上，在花朵中翻飞。那落下的花瓣儿，被风撩抚着，翻滚着，好象风又赋予了花瓣新生命，每两个片花瓣儿重新牵手，在继续舞动多彩的生命。款款悠然的蜻蜓，也是三三两两，在花丛中忽然悬停，忽然升飞又忽然垂落。有的蜻蜓尾巴夹着另一只蜻蜓的脖子，一起飞舞。蜜蜂在花蕊中忽前忽后，忽上忽下，不时发出嗡嗡的声音。　

我们还没看够蝴蝶，女儿的目光又把我们的目光引向上方。树上的麻雀在枝杈中跳跃着，成群结队，嬉戏打闹，它们的不安分摇动了与蓝天接吻、与白云握手的树梢。飞舞的鸽子，到了天空就恋想着大地，而落在大地又想着天空。它们似乎不知道自己是属于蓝天还是大地，是属于白云还是属于鲜花与青草。燕子在柳树梢和树与树之间穿飞，不停地啁啾，一不小心，那燕尾就剪掉了几片绿叶。而叶子看着燕子飞去的身影，媚笑着。然后，给曾经托举过它们的枝杈一个感激的谢意，就飘然地落下，给花朵和青草以及大地一个个深情的吻。　

她又看着游玩的人群，花枝招展，歌声与笑声一片。老人看着小的，小的领着老的，年轻人牵手或依偎，中年人互相问候和缠绵。那欢声笑语和亲和，很是醉人，美满幸福。看到这些，女儿就又跑到我们中间，牵着我们的手，感受被宠爱与呵护的感觉。　

“你什么时候能成熟呢？呵呵”，她妈妈对她说。　

“如果你们永远年轻，那么，我希望我永远不要成熟。嘿嘿”。女儿回答得很俏皮与巧妙以及睿智。　

“傻孩子，哪有不老的人啊？”　

“嘿嘿，有，你俩就会永远年轻，我呢，永远是小孩儿，嘿嘿”。　

我知道，她在我们面前表现着她的另一面，那就是无顾忌的也很天真的撒娇与任性。这可是任何人都不想丢弃的性情，虽然，随着成长而不得不丢弃。　

这个时候，我看到了天空的云朵乱了方阵，在撕扯与拥挤着。　

云朵开始聚集，一点一点地相融到一起。仿佛象一个个大章鱼，在蔚蓝的海水里互相牵手，然后拥抱，越聚越多。不大一会，云的下端出现了缕缕下垂的云丝——下雨了，但是，并不是在我们的头顶倾泻着。我们的头顶，只是稀疏的不大的雨滴，并不影响我们继续游玩，虽然有湿漉漉的感觉。　

雨下了不到半个小时，云朵又开始疏散，这个时候，半圆似的彩虹在天边出现了，彩虹把两只脚牢牢地立在天边，那沉稳与坚实，似乎没有任何力量能撼动它。并且，它高傲而大气地炫耀着自身的瑰丽与弧度的美。散开的云给阳光让出了路，阳光向大地散射，瞬间铺就出一片灿烂，一片明媚。当阳光抚摩到广场的树木花草上的雨珠的时候，那雨珠带着七色的绚丽与荧光，悠然地垂落，给休闲的人们一个个酣畅而醉人的幻美。　

“我能飞到彩虹上去，你信吗？爸爸？”女儿又张开了她的翅膀，那羽毛和彩虹一样绚美，和阳光一样灿烂。羽端，有着透明的美。　

“但愿，呵呵，”我说。　

“怀疑我？爸爸？”　

“是的，因为你的羽毛虽然绚丽，但是，还不够强劲”。　

“给我个过程”。　

“蓝天是属于在风雨中有搏击能力的鸟的世界，是有远大理想和信心而坚持不懈翱翔的鸟的家园。”　

“我能做到”。女儿撒开她妈妈的手，然后攥着我的手说：“爸爸，还有妈妈，你们放心吧。我知道我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我会在风雨中让自己成长起来的，就象你们希望的有坚强有力的翅膀的燕子一样，迎着风雨，搏击雷电，翱翔在天空”。　

“好女儿，爸爸妈妈相信你的。你一定是天空中那群勇敢而自信、坚强与沉着、快乐与开心的鸟群中的一个。”　

“相信我，爸爸。我也知道我现在还不很成熟，也缺少很多人生经验，不断的学习还是我要坚持做的事情。但是，爸爸妈妈请你们给我信心，给我鼓励，给我时间。让我的自信在你们的激励下得到逐步的体现，我会成为你们值得骄傲的好女儿的。”　

我和女儿正式地握手了，仿佛象两个谈判的人达成了协议而愉快地握手祝贺一样。这握手不同于以前的牵手，也不同于她撒娇与想得到宠爱时的拉手。这是一次严肃的握手，庄重的握手，体现理解与信任的握手。她纤细秀美的小手还在用着力，似乎在表示她那坚定与自信。　

女儿的手机响了，听她那交流的话语中，我们知道是她的男朋友打来的。半年前，女儿告诉了我们，她谈恋爱了，并且谈了一年多了。她男朋友是她上届同学，毕业后在省广播电台工作。　

女儿接完电话，就又拉起了她妈妈的手。她妈妈询问她男朋友的事，话语多少有点罗嗦。我呢，在思考女儿刚才说的话：相信我，爸爸。我知道我现在还很不成熟……　

中午了，我们要去饭店。女儿的妈妈说，给女儿要最爱吃的排骨，我说还有红焖鲫鱼。女儿拽住我俩的手，撒娇而调皮地高呼：“爸爸万岁万岁万万岁，妈妈千岁千岁千千岁，嘿嘿。”　

“那么，你呢？呵呵。”我说。　

“格格当然也千岁千岁千千岁了，嘿嘿。”女儿嬉笑地说，那嬉笑，象抛洒在身后的彩铃，清脆而动听。　

女儿跑到了前面，我又看到了她的翅膀，绚美的羽翼，灿烂的光泽。两只美丽的翅膀伸展着，舞动着。我似乎看到了羽毛正在形成的厚重而殷实的丰满，也看到了正在形成的搏击风雨的力量，还有那美丽的心灵赋予的理想的色彩。那是我不应该怀疑的力量与色彩，因为，我年轻的时候也感受到过那种力量，自信而执着，柔韧而顽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