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天下着雨,不过不大。听说离学校不远的城南墙那边有人被捅了四刀。
恩和当时在洗衣房里死命地搓衣服。
不一会儿有人上楼,后来整个宿舍楼都翻腾了起来。被捅的人是郭琰。郭琰,七号宿舍楼的宿舍长。
苏恩良冲进洗衣房的时候,脸都白了。
“她不会死的!”恩和看恩良那样,缓缓地说了一句。
“是你找的人?”
“谁告诉你说是我?”这衣服,真的很不好洗,特别又是这种纯白,卯足了劲,也洗不回开始的模样。
“恩和,真的不是你吗?”苏恩良满脸明摆着写三个字——不相信。
“你希望是我?你要没事的话,就自己把这衣服洗出来吧。”恩和脱掉胶皮手套,扔给那个战战兢兢的家伙,转身往出走。
“恩和,真的不是你吗?”
“你啰不啰嗦?你说是我,就是我,行了吧?”恩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留下一个捧着胶皮手套的呆子,站在那里。
这个城市的雨天真多,让人提不起什么劲。不用抬头,恩和也知道,现在她的回头率是多少。虽然早已经对别人的指指点点习惯到像习惯呼吸一样平常,但今天的节目好像不仅只限于此。
二
“学妹,很不错嘛!你……”
“不会是最近偶像剧看太多吧?这种套路不用来了,有什么,直说。”恩和低垂着眼睑,淡淡的口气让跟在她后面的恩良把心都提到嗓子眼里了。
“你很嚣张嘛!我们……”一个有点胖的女生要伸手去摸恩和的脸。完了,恩良在心里暗暗地替那个女生捏了一把汗。
“收起这副嘴脸吧!装成这样很好玩吗?”恩和一抬手,打掉伸到自己面前的那只手,“我现在去六楼素描室,四点半结束,有事的话,咱们四点四十天台见!”
恩良上课一直心不在焉,好不容易等到这堂课结束,去画室找恩和,看见她正在收拾东西,恩良飞快地奔进去,“恩和,你要去哪里?”
“吃饭!”
“咦?你不是说四点四十……”
“那是对一群疯子说的话,你也当真?”拎起东西,恩和回头扯住恩良的头发,“姐姐,麻烦你速度快点,我很饿!”
“恩和,她们不会对你怎么样吧?”
“我长这么大,有谁对我怎么样了吗?是不是跟妈妈一起长大的小孩,都像你这么柔柔弱弱的?”恩和撅了撅嘴,冲着恩良做了一个鬼脸。
“可也不是每个跟爸爸一起长大的小孩,都像你这样特别。”恩良不满地回了一句,但恩和似乎没有听到,因为她已经走到楼梯转角那边了。
恩和似乎更像姐姐,可外婆说,自己比恩和大十分钟。原来恩和常逗外婆,说:“我俩这么像,你们抱几次后就抱混了,连自己也不知道谁是谁,最后随便乱凑合着,我就成妹妹了?”
外婆捏着恩和的鼻子,“好你个小丫头片子,竟然这样和外婆说话?外婆哪里能弄错,你俩生下来我就瞅着记号。”
“什么记号?给恩良绑根红线,给我绑根白线?”恩和一边飞快地帮外婆剥着毛豆,一边皱着鼻子。
“肩上那块胎记,一个比周围的皮肤都黑,一个比周围的皮肤都白……”
恩良觉得,外婆更爱恩和。虽然有着和恩和相似的脸、表情、声音,但自己是永远替代不了她的。外婆去世的那天,一直挣扎着要见恩和。外婆伸出枯干的手,捏着靠在床边的恩良,问恩和怎么这么久不来。自己模仿着恩和的口气说,我在这!
神志不清的外婆摇了摇头,捏着恩良的手缓缓地放了下去,撑到最后,外婆还是没有见上恩和。恩良还记得,她和妈妈去探监,说外婆没了恩和当时的样子,她使劲地绞着那宽大的衣服,什么都没有说,一直到探视时间结束,她都没有说话。
“老大,拜托你快点,我很饿!”恩和回头冲还在发呆的恩良大叫,恩良答应了一声,拿起书包,快步赶了上去。
三
恩和恍恍惚惚地走着,突然看见恩良那件衣服挂在楼下晒衣场里,苏恩良那个傻瓜,怎么下雨还把衣服挂在那里?
“陆恩和,你为什么要对郭琰出手?”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恩和没有说话,她继续缓缓地往恩良的衣服旁边走。走到跟前,使劲地拧了几把,等到水沥得差不多,才把褶皱甩开。再把衣服取下来,拿在手上。
“陆恩和,我问你,为什么要对郭琰出手?”章邯拦住恩和,似乎不要一个答案,是绝对不会罢休。
“我、没、有。”恩和没抬头看面前的人,不疾不徐地吐出这几个字,从章邯身边绕了过去。前几天自己跟郭琰差点打了起来,所以现在都来怀疑自己吗?
“又是因为你姐姐吗?”章邯几步移过来,拦住恩和。
“不要把我牵扯到你们的事情里,我没兴趣,恩良怎样是她自己的选择。还有,如果是我对那个女人出手的话,应该不是四刀。”
“你……”没理气得快要炸了的章邯,恩和自顾自地走了。
恩良坐在床上数着瓶子里的贝壳,看到恩和,立马迎上来,“恩和,刚刚章邯打电话来找你。”
“知道了,刚刚我们在楼下有遇到。”恩和扯过恩良的手,把衣服放进她手里,“我洗了一个上午,你最后才这样给晾在雨里,是不是也太不珍惜我的成果!”
“咦?我的衣服烘干了,在衣橱挂着啊,你把谁的衣服拿回来了?”
“那我还回去。”恩和拿着衣服,转身就要下楼。
“恩和,等一下,他……他找你……找你做什么?”
上下打量着恩良那带点羞涩的脸,恩和笑了笑,“为了郭琰的事呗,不过你是怀疑,他是肯定罢了。”说完,恩和拉开门径直走了出去,连门都没带上。
“恩和……”恩良追出去想说点什么,但恩和已经不见了踪影,而且,恩良还真不知道,此时该给恩和解释些什么。恩和是那种会举报爸爸贪污受贿的人,她到底怎样想,估计谁也猜不透吧。
挂好那件不知道是谁的衣服,恩和从鸽子房后边绕过去,走上了图书馆到校史馆的天桥,在桥的最高处的石墩上坐下。
“怎么和平时不一样?”去校史馆,只是新生入学时的仪式或者来客参观,平时这里很少有人,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声音让恩和吓了一跳。回头一看,郝禹。
“不要说得好像什么你都知道!”恩和看着从桥下三三两两走过去的人,“这里有五层楼高吗?他们看起来很小。”
“恩和,你都不打算澄清吗?”
“为什么要我澄清?”恩和从口袋里翻出烟,点了一根,伴着吐出的烟圈,对郝禹笑了笑,“我外婆在的时候,常对我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郝禹看着恩和,在旁边的石墩上坐下,“恩和,虽然是通过恩良认识你的,但是我觉得你们……”
“章邯喜欢郭琰还是喜欢恩良,和我没关系;恩良喜欢章邯还是你,和我也没有关系。你们的事情,我没有兴趣。”恩和扭头对上怔怔看着自己的郝禹,不带丝毫的情绪。
“你……”郝禹被恩和的话噎得什么也说不出来,自己也许真的不该在此时闯入她一个人的空间。
直到郝禹的背影成为视线里一个黑点,恩和才掐灭烟。这个久违的味道,真的不怎么好!
四
挂上妈妈的电话,恩和拉过被子,把头蒙住。现在这样的恩良,不都是妈妈和自己一直希望的吗?谈一场恋爱,彻底和过去断裂。
“陆恩和,你是个傻瓜!”恩和拿过床头的大灰狼布偶,和它对着眼,一边帮它配音。可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恩和这一个人的木偶戏。打开门,看着面前这三个人,恩和有种无力感,比那年夏天自己把恩良的钢琴老师捅了两刀后还要无力。
“你们想干嘛?”
“把我们大姐伤成那样,你他妈还装!”一个头发超出五种颜色的女生恶狠狠地冲着恩和吼道,四楼其他宿舍的门都咿呀一声开了,冒出一些想看个究竟的人,“看什么看?碎种!”那个女生又骂了一句。
恩和抹了一把脸上的唾沫,对旁边宿舍的女生笑了笑,“麻烦你们打电话给安全科,就说十号宿舍楼里来了一只疯狗。”听到这句,旁边顿时笑成一片,那个鸡窝头女生气得脸发紫,一把朝恩和的脸抓过来。跟鸡窝头来的那两个女生也凑了上来,恩和头一歪,一脚踢中其中一个女生,往前挪了一下位置,一把关掉宿舍的门,站到了宿舍的过道里。因为女生砸东西的本事,恩和是见过的,自己可不想宿舍里恩良那么好的布置,被这场无妄之灾糟蹋了。
当小雅把一盆水兜头泼过来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猫回自己的宿舍时,恩和才从这三个指甲党的手下解脱出来。
“我给这几位学姐打开门,她们就开始骂,这整个四楼当时在场的人都知道。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她们就冲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地乱抓,”指着脸上被划的伤口,恩和的眼泪一下就掉了出来,“我也跟老师一样,想知道她们为什么要跑来打我。”恩和说完,特委屈地看着安全科里那帮“审讯”的老师。
“陆恩和,你少给我装!”鸡窝头按着被恩和顶到的胸口,脸扭曲得像个恶煞。
“老师,我……”恩和怯怯地朝鸡窝头看了一眼,再无助地看了看坐在面前的老师,慢慢地坐到椅子上,不再讲话。
“余筝雪你们三个,记大过一次,全校通报。写八千字检讨,在学生大会上宣读,并公开给陆恩和道歉。”
“老师,公开道歉就算了吧!”恩和站起来,直摆着手。
“你怕她们报复吗?陆恩和同学,你不用怕,这件事必须得严肃处理……”安全科长滔滔不绝地讲着,不过恩和都没再听,原来最无伤的样子,比自己想象中的杀伤力更大。
郝禹看着贴了满脸药带的恩和,“你没事吧?什么时候这么弱?就那几个人能让你这样?”
“我这伤可是真的,由安全科的老师护送到医务室处理的!”恩和眨着眼睛,微微一笑。
“恩和,你……”郝禹敲着自己的额头,“我真服你了!”
“我知道你想说我阴险,但不这样一次清理,我这个大一的后辈怎么办?”
“那你不怕她们再来报复?而且树大招风,你陆恩和现在是全校……”
“你刚才不是说我没那么弱吗?”打断郝禹的话,“我去工作室了!”说完,恩和几步跑开,在转角的时候,扭头看了一眼,自己测算的果然没差,从图书馆走出来的恩良刚好遇见站在花园边上发傻的郝禹。
五
“恩和,把刻刀递给我……恩和……恩和……刻刀,”久自己站起来拿过刻刀,在正发呆的恩和的头上使劲拍了一下,“切,你这家伙什么时候学会扮人发呆了?”
恩和回过神,也没有反驳,继续给手上的漫画勾线。工作室其他几个人都心照不宣地一笑,继续着各自手上的工作。
“蓝,我要先走。”恩和勾完手上那张,站起来看着正上色的蓝。
“不行,逮着这个周末,咱们得把这期约的画稿全部完工,下周就要交稿了!还有四篇稿子的没有配插图……”蓝还没有开口,打样的洛直接跳过来,拦在恩和面前。
“我……”恩和点着脸上的药带,“我今天晚上可以通宵。但现在必须出……”
“你去吧!”蓝轻轻地点了点头。
“喂,蓝,你偏心,人家也要先走……”洛揉着他那估计一辈子也不会掉眼泪的眼睛,不过装得还真像。
久把长尺一伸,朝洛背上就拍去,“朱洛,你滚吧。”
“我不叫朱洛,你把中间那个‘青’字省略掉做什么……”
没有理会那两个已经斗在了一起的人,恩和迅速地收拾好东西,从工作室里冲了出去。
恩和飞快地跑着,冲到宿舍楼,果然看见楼下围了很多人,“恩和,恩良在顶楼上!”小雅看见恩和跑过来,急忙迎上去。
“恩良在顶楼上做什么?”
“不知道,大家……大家说恩良要……要……自杀。”小雅期期艾艾地说完。恩和顿时来了气,“你们造什么谣,起什么哄,都给我走开!”在人群里的郝禹和章邯彼此对视着,恩和冲过去抓住两个人,“你俩把这些无聊的人都给我撵走!”
六
看见走过来的恩和,坐在天台上的恩良扭过头,“他说我们还是不要在一起,这样对大家都好。”恩和冲着恩良做了个鬼脸,“所以刚刚哭过鼻子?”
“恩和,对不起!”
“为哪件事道歉?”听到恩和这句反问,恩良眼泪又泛滥开来。
“哭什么啊,真没出息,跟妈妈一起长大的小孩果然柔柔弱弱的哦!”恩和刮了一下恩良的鼻子,“下来吧,我们去随海路,我请客!”
“我不想下去。”
“让下面那帮人等着你自杀?”
“恩和,我真的想自杀!”
“爸妈离婚的时候,我就把妈妈让给你了,以后她归你养,我可不管。”恩和无所谓地摊摊手,虽然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手心里全是汗。
“恩和,那就拜托你好不好?”恩良伸出右手。
“可以。”恩和也伸出右手,在击掌的那一瞬,恩和一把把恩良从天台上拖了下来,两人顿时狠狠地在了地上跌成一团。倒在下面的恩和推开恩良,揉着被蹭破的手站起来,“我只拉你这一次!”冷冷地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向通往楼下的楼门。
“恩和!”恩良大声地哭了起来,“郭琰把那年夏天的事……”
那年夏天,恩和是永远也忘不了的。
天并不热,可爸爸却说要去避暑,家里一直空空落落的。正好住在城北的妈妈要出差,于是放了暑假的恩和搬到妈妈那边去和恩良住。
那天是周四,正好恩良也有课。但恩和上完武术课回来,却没有看见去上钢琴课的恩良回家,直到天黑,恩良都还没回来。恩和骑着单车去找,拉开教室门,看见恩良和那个钢琴老师……恩和当时直接把恩良的钢琴老师捅了两刀,以故意伤害罪在少管所呆了两年。那年这件事成了那个并不热的城市里最热的事,而且版本众多。恩和恨爸爸也就是因为这件事,他说,为了恩良的名誉,恩和,你打死也不能说。可恩和后来才知道,这是因为那个钢琴老师的父亲,可以让他的仕途畅通。
“郭琰怎么会知道那年夏天的事?”恩和看着趴在床上哭成泪人的恩良,“你是不是把这件事告诉过谁?”
“我……”
七
“蓝,恩和怎么了?总心不在焉,我这个要的是凹版效果,她全搞成凸版的了。”洛指着手上的画,撅着嘴抗议。
“不是阴阳版的你就该偷笑了!”久无奈地摊摊手。
“恩和,要不你先回去吧!”蓝转身过来,顺手递给她一杯水。“这边我们赶赶应该就能搞定了。”
“不用,还有三个小时天就亮了,到时再说吧,现在回去也于事无补……”
“那你保证再不要给我出状况!”洛凑过来,警告味十足。
什么时候睡着的?恩和揉揉酸痛的脖子,四处看了看,他们呢?站起身走出去,蓝他们果然还在做,平时最爱斗嘴的洛和久也消停了,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工作。
恩和从少管所出来后,把爸爸送进了监狱,然后一个人搬走了。最终熬不过妈妈,进了恩良上的这所大学。但是,如果没有遇见蓝,自己应该不会像现在这样有信心地往下走吧!
蓝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孩子,温婉如水,却又冷绝似冰,鼓励自己和大家一起做插图,恩和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不是正一点一点把自己往回找,但恩和知道,至少现在的自己,不会轻易地被人打倒。
“学姐,你这样揭人的伤疤,很高兴吗?”恩和站在郭琰的病床面前,笑着的脸有些冷。
“怎么了?”郭琰靠坐在床上,“章邯不喜欢你姐姐,不是我的错。”
“我不是说这件事!”
“那是什么事,是你找人捅我两刀的事吗?”郭琰死死地盯着恩和。
“这件事不是已经立案调查了吗?我说过不是我。”恩和盯着郭琰,亦不肯示弱。“我今天想问的是,你对恩良做过什么?”
“你那个柔柔弱弱的姐姐吗?我能对她做什么?陆恩和,你不要太过分!筝雪她们的事我不找你,是因为她们错在先,就算你恶整她们,我也当没有。你今天这样来找茬,是不是当我郭琰怕你?”郭琰抬起头,眼神也逐渐冷冽起来。
“你昨天去找过恩良吗?”
“我现在这个样子能去找她吗?你不知道我最讨厌柔弱的女生!”郭琰说话的样子不像撒谎,恩和说了声对不起,从郭琰的病房里走出来。
下楼的时候,校医院里到处是伸出头来看自己的人。是不是马上就有“大一陆恩和挑战大三郭琰”的谣言了?
恩良为什么要骗自己呢?
难道恩良的最无伤,也要成为对自己杀伤力最大的武器吗?
八
“小时候你总在在外婆爸妈面前抢我的风头;后来你又亲手毁了我对钢琴老师的爱,还让我颜面扫地;没有想到现在在大学里,你又抢我的风头又毁了我的爱情。陆恩和,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的人就是你!”
“所以把伤害郭琰的事嫁祸给我?”
“对。”
“因为章邯和你分手,所以骗我说郭琰要挟你?”
“对。”
恩和看着恩良,已经不知道心里是不是难过,只知道自己好像组织不了什么语言出来。
“如果你不想和我在一起的话,妈妈让我进这所大学的时候,你不同意就是了,何必要这样?”恩和缓缓地说完,泪水在眼里打着转。
“两张一样的脸,能有多少人区分得开?只留一张,不是更好吗?”
恩和凄凉地笑了笑,没有再说话,转身从屋里出来朝大厅外走了出去。靠在天桥的栏杆上,恩和摸了摸湿漉漉的脸,自己这是在为恩良入狱还是在为自己一直的一厢情愿流泪呢?
“恩和,回去吧!”郝禹站在恩和面前,拍了拍她的头。
“我们小时候,有很多一样的衣服、洋娃娃、生日礼物,说着只有彼此才能听得明白的话,有时也玩双胞胎都爱玩的换人游戏,一直都很开心。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抢她的风头……”恩和擦了擦眼泪,“爸妈离婚的时候,外婆说恩和你跟着你爸爸吧,恩良胆子小,你爸爸应酬去了,晚上她一个人害怕。我晚上把被子盖过头顶等天亮的时候,我就想她在妈妈身边睡着一定不会害怕。我在少管所里呆着的时候,我一直为自己没有保护好她自责,我两年青春的代价,原来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别说了,回去吧!”
恩和蹲下来,埋着头。“我不想回去。你走吧,我想清净一下。”
“你们怎么换成一样的衣服了?苏恩良,你给我站出来,把外婆的花瓶摔碎了就用这招?”
“妈妈,我是陆恩和。”
“咦?那,你……苏恩良,你给我过来。”
“妈妈,我才是陆恩和。”
“你们?到底谁是苏恩良谁是陆恩和?”
“看她俩肩上的胎记,恩良那块比周围的皮肤都黑,恩和那块比周围的皮肤都白。”
恩和擦了擦眼泪,看着肩上那块比周围的皮肤都黑的胎记,缓缓地站起身。很小的时候,外婆每次都这样帮恩良脱身的时候,那时的自己,不也憎恨自己和恩良有一张相同的脸吗?
蓝说的没有错,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就是别人,如果自己丢了自己,还指望谁会把你找回来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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