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灯光里,母亲不知所措的坐在那里,低着头,头发乱蓬蓬的掩映在灯光里。父亲的病愈发严重起来了,在床上不停的咳嗽了,他几乎已经坐不起来。医生刚走不久,临走时,嘱咐说,“没什么大毛病,吃了我这几副药,多休息几天就没事了。”父亲刚吃完药时还好,但没多久,又像现在这般了剧烈的咳嗽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一直扯着心似的。
他在黑暗里坐了,痴痴的望着照样是痴痴的母亲,现在已经是八点钟了,屋里一般昏暗和寒冷,炉子里冷的仿佛结上了冰。他今天还没吃过一顿热饭,昨天的剩饭今天中午已经吃完了,医生走后,母亲就这样一直呆坐着,父亲 一咳嗽她便凑上前去,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了?好点了没?”父亲只是摇头,连话也不说了。没什么大毛病?他心里想着,既然这样为什么父亲时不时咳出带血的痰呢?但他没有多想的余地,因为实在太饿了。肚子一直在呱呱的叫着,像只找不到家的小鸭子。学他已经不上一段时间了。母亲没有余力照顾到他,而且学校一直在催交学费,如今却不用再担心这些了。父亲总算安静下来,他眼皮渐渐沉重下去,脑袋耷拉着便睡了过去。
父亲终究还是去了,医生说的没什么大毛病的毛病在当天夜里就把父亲拉进了鬼门关。半夜里突然听见母亲嚎啕起来,他正开眼,看见父亲白色被子上染上大片血迹,父亲停止了剧烈的咳嗽,惨白的脸上表情安详,就仿佛刚刚睡着一个样子。但他却看见母亲泪痕涟涟的扑倒在床上,于是他突然感觉到父亲是死了。他却并没有难过,心里却憎恨起那个医生来。眼前却浮现出医生临走时候的摸样,脸上挂着微笑,自信仿佛能把阎王爷也能请到人间一样。但父亲此刻却安静地躺在那里,身体逐渐的冰冷下来,白色被子上的血迹渐渐的成了紫了,东边却渐渐亮了起来。
一轮血红的朝阳悬挂在山头。
新的父亲来的时候,他已经辍学好长一段时间了,但是母亲向他要求说一定要继续让儿子读书,于是他便又回到了久违的学校。母亲在父亲死后日间憔悴起来,几乎大门不出,每天只关了门呆在家里,蓬着一头久不梳洗的头发,一日三餐都规律不上了,偶尔按时做上一顿饭,刚吃一口,便会从嘴巴里掏出一根长长的头发来,大多时候,他从学校回来,只能就着咸菜吃一口冷饭。“父亲”多半时候见不着人影,他问起时,母亲便含糊地回答,你父亲在外面“干活”,忙呀。后来他知道父亲是在忙什么了。他总在半夜三更回来,而且时常心情恶劣,满身酒味,开始时候还算规矩,后来便开始对母亲动手动脚了,再后来干脆就是拳打脚踢了。他一拦阻,嘴巴上就狠狠挨了一耳光,嘴巴里就有了咸咸的味道,他转过身,再角落里的墙上记下今天的日子。
赌博最终的结果是家徒四壁。他上高中的时候,便几乎不再回家了,那个不成样子的家里,有个不成样子的母亲,还有个不成样子的父亲。在外面和人一起打打桌球,看看电影,偶尔没钱时候便在街头巷尾的僻静地方“弄”点钱补给补给,经常弄的遍体鳞伤。但他喜欢这样的味道,至少被别人打总比被自己人打好。
那天回家时候,学校的人已经来过家里了。“父亲”怒不可遏,啪的一声,他的牙便叮叮的滚到了地上,嘴巴里是熟悉的咸咸的味道。他却只是笑。“父亲”再扬手的时候,“你想打死他呀!”母亲咆哮着上去拖住他,他一甩手,母亲哐的一声撞在了家里紧剩的一张桌子上,额头上的血涔涔的流。“你打我就打我,别打我妈!”“你算什么东西,我偏打!”他吼了一声,跑将过去举起了手。他脸上表情僵硬起来,低沉着嗓子,“你敢,试试?”“父亲”回过头来,看见他在何时竟已经比自己高大起来,双眼冷冷的看着自己,举起的手慢慢的放了下来,嘴上却说,“好,好,养大你了,翅膀硬了,好,好,你们以后母子两一起过!”说完,头也不回的去了。
他低身扶起母亲,抬脚往外走。母亲却开了口,“你不该气走他,咱娘俩以后怎么过呀,你还得读书!”说完,眼泪便掉了下来。“靠他做什么?我养你!”他气冲冲地顶了她一句,径自的去了。
母亲颤抖着走到了门口,看见一轮血红的夕阳正悬挂在山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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