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恐惧•臆想莫沉魂

发表于-2008年01月21日 晚上10:21评论-1条

12月7日,大雪。父亲饥饿而死。

12月17日,大雪。母亲因无法忍耐饥饿与接二连三的幻觉,悬梁自尽。

12月27日,大雪。哥哥患了失心疯,夜里喘着粗气,似野兽般疯吻着我的面颊……当他恢复理智的时候,看着凌乱的传单,凄笑着摇头许久,咬舌自尽。

渐进线在画着完美到凋零的痕迹,朦胧的琥珀色演绎着暧昧。从一开始恐惧的暧昧,逐渐到顶点的镜头。

一切都灭亡在这个冬季。清脆的玻璃泛起的线路,在青碧的颜色里舞动的雪花。白色天地、黑色小屋交织着死亡的毛衣。暗黄窗帘上还系有陈旧的风铃,木纳响起的回响……窗外是呼呼的击打,冰凉彻骨的闷响渐渐侧耳,在内口的张力与冲击力凝为一股反应的公式,冒着演化的气息,胀满着无法排版的心腔。

从一开始,就注定要死。活着除了受冻与恐惧,什么都不再拥有,活着,活着还有什么?

窗外的风紧追着窗帘的风铃,似乎彼此相识在小小的木匣里,这么小的世界就突破了一天内生死轮回的界限,高度茂密的避不开记忆的强度,祭奠无力枯朽着的幻想游乐场。

神,

神!

你在哪里?

我蜷在窗呼下,床旁边的角落里,像受冷的孩子一样用胳膊死死缠紧身体,颤抖的垂下粗糙黄发,一切仿佛断绝在我紧闭的眼瞳里——那眼瞳里海平面的尾线漫过潮湿的日期,从左边开始右边结束,像是射线永无弥漫的甬道。我依约闻道柔软的衬衫发着哥哥身体的香味,雪刺亮的光线涂去,有两三生玻璃抖动的声响,仿佛在炽热中缠绵交织的木马,就像木马一圈一圈缓慢机械的转动。

伸手触及裂痛的下体,还在微微抽搐。流血的伤痛装饰着无助的心海,泪水如决堤的洪流传递着此刻的哀痛。谁是谁的定格,谁又可将救赎定格到耶和华的十字架上?无声的泪水安稳的流动,冰晶那般顺在长发后松散的发尖,隔阂了光滑的黑线,坠入冰冷的尘土。窗帘被谁暗暗拉起,看不到窗外瑄野的风雪,只能听到类似摩天轮哮喘的嘶哑。

睁眼,一切。一切似在宇宙的空隙里静寂,颓然在冷墨的画纸里,我如蛇死前挣扎的样子,紧紧缠绵身体,卑微到扭转。眼球何处风过,忽然不动了,那瞳仁蜕化成砂纸的灰色。

“疼我的父母都死了。”

灰色的砂纸瞳仁猛然迸裂,睁大的眼球,红色霎时溢满扭曲着恐惧的瞳孔。

“一直保护我的哥哥也不在了,哥哥、哥哥。我不恨你,你别离开我,我会孤独,我怕孤独。”

抓紧了头发,抓紧发上的破帽,蜷缩着无休无止崩溃着泪水,哽咽的心跳从咽喉撑满离散的画面,

“我、我……呕。”

干呕。干呕。嘴角淌流下黄色的黏液。

“我好想死,我好想死啊!”

醒来,还是未有?这里的房间何时褪去了阴暗与冰冷,那两具平行的尸体分割在何处?好强烈的光,太阳的光,油性的墨笔在桌上被照的熠熠生辉,房间里凭空幻化的毛绒玩具在一对对牵手跳舞,淡蓝色纽扣,紫水晶的瞳孔。顿重的毛绒玩具,轻柔的纸鹤闲折的痕迹。房间里漫舞边际的黑暗像玻璃样粉碎在记忆里,不给人任何的猜测,不给人任何的虚伪。

怯怯抚摸锃亮的桌子,暖黄的一片仿佛是麦子成熟的麦浪,滚滚冲彻房间与肉骨,染满了柔和的光暖。金色的世界,挤满了棕色的毛绒玩具熊,他们手舞足蹈,脚下有几种未曾经过的花朵,绽放在漪沦的金黄色麦浪地板,花瓣上晶莹的透明雪花坠落在我的手心,我听见歌声,我确确实实的听见舞动的毛绒玩具熊张开嘴角的丝线,开心的手牵着手般空灵唱着:

“abcgefghigklmnopqrstyvwxyzabcd……”

他们拉着我的手,我随他们一起蹦蹦跳跳沉溺在圆弧的线条里,开心的声音飘浮在天和地的空间,忽然一只笑眯眯的棕色熊推开了窗户,哗……

外边的天地没有白雪,亲昵的绿草布满了无边的天地,哥哥懒洋洋躺在草地上悠闲的笑着,脸色被照的发白,我冲出去抱着哥哥,把他打翻在地。温柔的笑容,长长的长发,抱着我审阅这我开心的呼吸,我左手抱着不知何时来的毛绒玩具,开心的笑,开心的笑,声音在笑。眼泪在飘——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喜欢这只熊么?喜欢么妹妹?”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你不知道,我不知道。

毛绒文具陨灭了。不,这里本来就没有毛绒玩具,满屋的漆黑。这只有黑暗,窗帘封后连雪也看不到的黑暗。好像一副恐怖的油墨画模糊苍然无止无境的线条。我的脚在黑暗里试着向前蠕动,踩到了软绵绵的冰冷,踩到了哥哥的手。

风雪,外头的风雪,从黑暗中央一开始,范围便无边无际。

声音,是滴的声音。是血未被拘束,流动汇聚在一起的漪沦声音。没有半丝灯光,答……答。窗帘已经被疏散的封着,我伸手触摸不到前头微小的光影,是暗黄色的,我向前拼命的爬去,猫一样温腻的伸手接去乞讨,雪从疏散的窗帘外落入我的手里,一瞬彻骨。猛一缩手碰到惊恐的泪珠,大口喘气,喘气。缓缓爬回去,位置哩啦着变化。

停住,死死拽进头发。喉头想发出什么声音,被金属荒诞的卡在喉咙,吼不出变幻成吱吱破裂的碎音。哭道胃痛,开始哽咽的打嗝,头发在节奏中一束束向下揪扯断,瞳孔像是滴落在纸上的黑墨,都演化成血色。手掌指头间隙的细骨突兀,撑胀青筋与皮肤,仿佛已经裂纹的气球,想要崩裂,青色血管与血色骨头要冲出,在冲出一刻僵硬,类似石化般木板的碾印。

好饿,祭奠的饥肠,皱菊的凋谢,咿呀梦呓的星星含糊说着生涩的物语,死亡的铁丝冰冷缠绕。可明明不饿了,是饿死了身体内所有的细胞,都积攒在胸腔里,闷闷的想要炸裂。

“哥哥,哥哥,你在哪里?”

撑头轻瞥,漫天的钟表松软在椅子上坍塌着,桌子与早已空空的白碗蹦蹦跳跳来回乱跑,眼花缭乱中仿佛是窗外的猫头鹰在呜呜尖叫,屋檐上的横条鬼祟的浮漂在半空,穿透墙壁胡乱旋转,天与地片刻一起旋转,晕眩的脑子的急促旋转。

“哥哥,我好怕,哥哥你在哪里?”

滴——滴——

“哥哥,你在爱我吧,你在爱我吧,一起结合,一起结合,别抛下我,别抛下我。”

滴——滴——咔——

求求你。

求求你。

哽咽的求求你。

静止,还是运动?……在一个云朵里的世界,沙沙白云弧线围满脸角,白云组建成厚实山峰,组建成凹凸山谷,在许多云墙里勾勒着未曾见到的霰雪鸟飞来飞去,他们穿过了云峰,穿过了云做的世界,彼端风流过的绮丽彩霞,吹拂我长长的发丝,头发包围在薄云里透明的竖起,淡淡的模糊,淡淡的温暖,淡淡的清晰。

云化成了转角处游戏的七彩板,幻成了所有未见过的玩具、未见过的小树穿梭在时间与空间。渲染幸福的气氛。我赤脚渐渐走远,踩在棉花糖般的云朵,留下的纹路深浅不一,我仰望前面的白色云朵上生长着白色小树,白色小树结满了白色果实,我坐在七巧板上流着津液啃咬果实,那一头是笑眯眯的哥哥。

“妹妹开心么,妹妹开心么?”

“嘻嘻嘻,嘻嘻嘻……”

一片茫茫天边飘渺的白雾里也有沙哑的声音大声笑着。

“哥哥,你不会离开我了吧?”

“当然啦,我什么时候离开过你?”

“哈哈哈哈哈。”

“妹妹,妹妹!”

“嘻嘻嘻,嘻嘻嘻——”

春天到了,滚动的风铃在冰凌里解封沉默,终于清脆的响起遥远的干脆。

“这一家仿佛全死了。”

“唔,翻开那个小女孩的尸体看看。”

嚓。

一只手紧紧、死死的抓着颇旧的毡帽,指甲的密度里填满头皮的白屑,头皮一道道卑微的糟痕,黑色大眼睛里破碎的神经末梢延伸根部,因恐惧与意象扭曲的左眼右眼,一个是白色,一个是黑暮,隐忍着人间里不曾见过的轨道,叠满星辰的碎点,冒射绝望的哀求。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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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曾棠
☆ 编辑点评 ☆
曾棠点评:

一个孤独灵魂的自述,一个失去了亲人的女孩的臆想。

文章评论共[1]个
曾棠-评论

生活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呀!at:2008年01月22日 早上8: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