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里的故事

——金艮

深秋的季节带着时光的使命，在给街道两旁的树木涂抹着中黄色。并吹拂着还有热度的风，使得颜色尽快烘干。我站在这已经开始准备迎接净化其灵魂的冬天的树下，在公交车站等待37路公交车。黄叶飘悠地飞落，偶尔几片轻轻地砸在我的头上，似乎在告戒我赶快给它们让开与大地相拥并亲吻的路。　

还好，人不是很多，我上车还有座位。都落座后，还有一空座，就是给老弱病残孕专门设置的、位置在中间的“爱心专座”。　

公交车在喧闹声与人流中行驶着，几分钟，就到了下一站。这个站只上来两个岁数不小的人，一个西装革履、满头黑发、高挑个头、雍容大气的人。另一个人是白发与黑发相比白发已经绝对占控股地位的、有些蓬乱的、工作服很脏且也很大的个子不高却很敦实的人。黑发者在前，白发者在后。白发者抢前一步，直奔那空座，刚要把屁股顺过去，可是，还是晚了一秒种，那黑发者落坐了。　

白发者站在黑发者旁边，很生气的样子。他一手抓着上面的扶手，另一只手抓着黑发者座位的靠背，圆脸脸色发紫，一双不小的眼睛盯着黑发者。那黑发者发现了自己被盯着，觉得莫名其妙，但是，还是给了白发者一个很善意的微笑。　

“你笑……笑啥啊？”白发者怒气冲冲地说。　

“呵呵，没什么。”黑发者说。　

“你……你你牙白啊？啊？”看来，白发者是个结巴。　

“恩？您喝酒了？”黑发者觉得不对。　

“喝了，咋……咋地？你……啊就你……怎么和我抢抢座位呢？”　

“呵呵，没有啊”。　

“什么没……啊就没有？你看看这座位，这是给老……老人……，你看看我的身……身份证，”说完，白发者掏出了身份证，“我……我都五十四岁了！”　

“呵呵，原来如此。对不起，您坐”。黑发者说完就给白发者让了座。　

那白发者扑通一下坐下了，显得理直气壮，并且还不时地看着黑发者。　

黑发者个子很高，双手抓着上面的扶手。也许他的余光感觉到了那个白发者未消的怒气，就显得若无其事地看着窗外。那由于个高体长而把五官也拉长的脸，白皙无多少褶皱，两道眉毛很重，透着凝思与沉稳。　

到了下一站，没有下车的，只有一个上车的。公交车继续行驶。　

“以……以后，要讲究点……点文明，”白发者在教育着黑发者。　

“呵呵，好的”，虽然高个的黑发者这样笑呵呵地说，但是，乘客们都看得出，他显得有点尴尬。　

“现在是创……创建和……和……啊就和……”，白发者脸憋得黑紫。　

“和谐社会，呵呵”。黑发者可能怕那人憋坏了，所以，替那人说了出来。　

“我……我知道，切！”　

“呵呵”。　

其实，乘客有点反感那白发者了。有不少在悄声地议论，说那白发者得理不饶人，喝酒失态，酒后无德等等话语不绝与耳。有几个人起来给那高个黑发者让坐，黑发者连声说谢谢，拒绝了，继续站着，观看着窗外繁华的城市风景。　

公交车又到了下一站，下了三四个人，上来了四五个。最后上来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胖子，他看到了身边的高个黑发者，然后惊异地说：“呀，高叔叔！”　

“呵呵，是海涛啊。”　

“高叔叔，您怎么坐这车呢？怎么不坐您的奥迪a6？那车多好啊，一溜儿烟儿就到了，嘿嘿”。海涛笑嘻嘻地说，那张大脸，眼睛象两条短线。　

“我就不能坐这车了？呵呵。”　

“哦，嘿嘿，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您刚刚退休了，是您儿子小宾告诉我的。我爸爸去年退休的，今年六十一岁。您比我爸爸小一岁，六十岁。您看，高叔叔，我这笨猪脑袋，笨狗的记性，嘿嘿。”　

“呵呵，你小子嘴还那么贫。你爸爸身体还好吧？”　

“结实着呢，嘿嘿。那老头儿，能和您一样活一百岁，嘿嘿。高叔叔，您真年轻，比我爸爸年轻多了。您象五十岁，我老爸象七十岁，嘿嘿。”　

“应该把你的嘴堵上，呵呵。”　

“对了，高叔叔，谁接任您的文化局局长职务了？啊？嘿嘿。”　

“反正不是你，呵呵。”　

“那是啊，嘿嘿。我要是能当文化局局长，咱们城市的文化可要严重倒退了，不超过一年，我就得把中华五千年的文化给糟蹋不象样子了，嘿嘿。”　

“别贫嘴了，把住扶手，呵呵。”　

乘客们都听到了，有的还说认出了高局长，都用崇敬的目光看着高局长。　

那白发者的脸虽然黝黑，但是，也能泛出羞愧的颜色。他站起来，仔细看高局长两鬓的头发根，那头发根都是白色的，已经露出有三四毫米长。如果不染，白头发肯定比他还多。“对……啊就对……对不起”，他说完就起来给高局长让座，可是，高局长微笑着把他按下。还有好几个乘客都站了起来，给高局长让坐。高局长一一谢绝，并都给以感谢的微笑。最后，还是被一个让座的年轻人和海涛给强行地按在了座位上。　

高局长继续看着窗外，灿烂的阳光从高楼与树木的中间映射在他的脸上，他的脸润泽而妩媚，慈祥而豁达。不过，他的耳边却不安宁，那个海涛还在喋喋不休地唠叨着，偶尔还溅出吐沫星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