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这是我学会的第一首古诗。那时母亲教一句我便跟着学一句,根本不知其何意,只是生硬的记下了这二十个字。
上了小学,老师教的第一首关于春天的古体诗也是这首《春晓》。这时开始从字面上理解了这首诗:春天的早晨,不知不觉的天就亮了,到处可以听到鸟鸣声,昨天晚上刮风下雨的,不知道落下了多少的花朵啊?
现在每每听到这首诗,脑海里会浮现这样的情景:千百年前一个春天的早晨,一个温婉如玉的女子从睡梦中醒来,看着在朝霞映射下发白的窗户纸,听见屋外一阵又一阵的鸟鸣声,“是天亮了吗?”回头看桌上那支早已燃尽只剩一堆烛泪的烛台,“他终究是没有来啊。”依稀记起昨夜孤灯独坐时,窗外又是风声又是雨声的,起身轻轻推开窗,看见满地落红。慵懒地坐到梳妆台前,看着棱花镜里的容颜在日渐老去,原来自己也似那些花儿一般自开自落,不禁一声叹息,“人儿啊,你知道昨夜的风雨吹落了多少的花儿吗?不知道吧,就象你不知道我对你的相思有多少啊!”
许多人都会觉得春是盎然的季节,其实春的底色是缠绵。那下起来就无边无际、绵绵不绝的春雨,悄无声息却滋润着每一寸泥土,在这样的雨里,泥土变得潮湿,湖面雾气缥缈,岸边的柳眉沾着晶莹的水珠,极象女孩子睫毛上的泪水,欲滴未滴,世界朦朦胧胧的,心也变得柔软而不着边际起来。
夏
夏天,因为燠热人会变得非常现实。
白天,阳光照在院墙边盛开的向日葵上,那种金黄灿烂得使人睁不开眼,听着那棵老槐树上一个调门唱到死的蝉鸣声,说不清的烦燥。
夏天的夜晚要惬意些,看着西边最后一道霞光渐渐隐去,最初是贴着地平线的天狼星缓缓显现,天空变得深遂幽蓝,慢慢的便能看见若隐若现轻纱般缥缈的银河,还有隔河相望的牛郎织女星。尽管不停的摇着扇子,但想想在地球的另一边正忍受着刚才白天时的酷热,心情就在纺织娘金铃子的叫声中趋于宁静。
出后门不远有一口方塘,种了一塘的藕,盛夏时节时时可以领略“接天莲叶无穷碧”的风景。矗立于叶间的莲花特好看,浅红如少女双颊上晕染的脂粉色,淡似无,却万分诱人。儿时便曾经因为经不起诱惑,试图摘取一支,光脚下水后却差点被塘中的淤泥吞没。
在学到朱自清的那篇散文《荷塘月色》时,又心生向往,几次在夜晚独自徘徊荷塘四周,想体会先生文中的意境,几次都被塘里声如洪钟怪异的叫声吓得逃回家中。后来试着问父亲,父亲说那八成是哪里养殖场里溜出来的牛蛙在叫。恍悟!美丽与诗意并非是任何人都可以感受的。
秋
秋天曾是我最喜欢的季节。
看着心形的、掌形的落叶在风中旋转飞舞我喜欢;踩着厚厚的落叶,脚底下松软的感觉我喜欢;看着庭院里和他一起种的各色的菊渐次绽放我喜欢;和他牵着手看流星划过夜空我喜欢;倚在他肩头听他唱着《穿过你的黑发的我的手》我喜欢……
然而秋天在那一年蓦然沉沦,那年秋天他走了,在最后的日子似醒非的时光里,他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那一句话:我死了没什么,可是我怕我死了后再没有人象我这样的爱你了。这是我们一起开玩笑时套用一个诗人的诗句说过的话,谁知一语成箴。我的世界在那年秋天崩塌,支离破碎,心仿佛被生生的摘走,身体空无一物。
再看秋天,秋天已变得如此敏感,不能触碰。特别是下雨的时候,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记起门后那塘应已枯败的荷叶,就想起李商隐的“留得枯荷听雨声。”人生的许多境遇一一闪现。
秋天时节,一下雨就寒意袭人,思绪伤感凄迷,心里会生出平日里没有的念头。人在年少时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也不懂自己拥有什么,很多东西都是到失去了才觉得珍贵,可是那些失去的就永远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而记忆却总是恶毒的不能抹去。
真希望人生可以重来,可是人生如何可以重来呢?纵来能还我以年少的容颜,岁月沧桑亦如同砂砾般糅进了我的灵魂,刻骨铭心的情感,撕心裂肺的悲痛,毫无征兆的失却,心早已不是原来的模样了。
秋天不再来,秋天真的不再来了……
冬
小时候因为怕冷,便讨厌冬天。
江南的冬天是那种湿湿的冷,那是会象潮气一样侵入身体,侵入骨胳的冷,而且江南又不像北方那样,一入冬就有暖气,所以难以忍受。
第一次看见大雁是在深秋,好奇的问父亲,
“那是什么鸟?”
“是大雁。”
“它们会飞去哪里?”
“去南方过冬,那边很暖和的。”
“我要是能和大雁一起去该多好!”
“傻劲儿!”
看着我有些委屈的眼神,父亲笑了,
“长大后去吧。”
现在我长大了,可是依然在忍受着这彻骨的寒冷。
江南的冬天很少下雪,下雪便成了一件唯一叫人期盼的事。高中时,因为第一个发现窗外飘起了雪花,竟忘了老师正在讲课,脱口而出:“看!下雪了!”全班同学一齐把头转向窗外,我则被老师罚下课后印完全年级练习卷,因此还错过了和大家一起在操场上打雪仗的机会,很是遗憾·
现在渐渐的开始喜欢冬天,也许是即便讨厌也不得不忍受的原故,也许是因为经历了许多比寒冷更难以忍受的东西,但更多的是因为感觉到冬天有着太多的希骥。
到了冬至就开始掰着指头数着,一九二九,三九四九,快了,天气就要变暖了。然后在这份希骥中,以为依然冰冷的河水里有了鸭子戏水,以为毫无变化的土地萌出了些许绿意,以为永远冰冻的生命在渐渐的苏醒,苏醒——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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