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是在春天召开的。我被派到市城从事文秘服务。小组讨论时，我正在做记录，不料燕子一下子从门外进来了。我一转头看到燕子，她也看到我，我们都同时“嗨——”地打了声招呼。她坐到我身边的椅子上，悄声说要看看我的记录，我把本子给了她，说“好久不见了，你漂亮多了”。她说“想我哇。我来了。”燕子的头发又黑又直，散发着芬芳的气息。我把记录本上人员的职务及发言的要点转述给她。她飞快地速记在一个小本子上。宾馆是花院式的，草坪绿草如茵，花朵灿烂，香气宜人。夜晚我们又在一起吃饭，是自助餐，要了酒水，一人一杯。燕子一一地碰杯喊酒。由于我要加班整理简报，不敢多喝，但燕子像冤家似的，监督的特到位，一点也不放过，硬是逼我，看着我将酒喝到嘴里再咽下去才罢。纠缠着，有意当着领导的面夸大其辞地洗我践踏我，害得我喝了一大杯。连同酒香和燕子的笑魇欢喜一齐饮下，直到脸庞发红身子发热头有些发晕。下来后，走到草坪边，我说“燕子你不是个好人。存心要我出的丑”。她说“好久不见了，也该喝一杯的”。整个会议期间，我们配合得很好，也谈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题。暖蔼辉迟桃树西，风光冉冉沐芳菲。现在想来只觉时光美妙，到底是哪些内容已经有些朦胧依稀。

和燕子初次相识是在一个烟花三月。因为她的名字里有个“燕”字，所以我们都如此叫她。燕子是省某报社经济部记者，她到我地来是为了采访。由于我是单位分管宣传的，头儿便安排我陪同并联系有关事宜。

燕子是和一位男孩一同到来的，到来之前事先打了个电话。男孩是照相的，燕子是写文章的，图文并举分工配套。他们都很年轻，风化正茂的样子。到来时是一个絮乱丝繁风软温和的下午。我看时间不早了，便到招待所为他们的住宿作了安排，闲扯了一阵，说了些客气话。并当着面给找了两个有实力的采访对象。

吃过晚饭，我们便到一家ktv唱歌。ktv躲藏在河边的樱花树下，袖珍，很精美的小木屋风格。上了一些酒水与果品，我们便开始了文娱活动。初次相识都有些拘谨放不开，点了歌推来推去的。为了尽快晕染酝酿情绪进入状态，我只好硬着头皮上了。点了一首《情深深，雨濛濛》，荧光屏上出现了青春帅哥靓女如梦如幻痴情绝对的动感画面，伴奏的音乐极其的婉约传情，顿时将伴和着青春气息的因子一粒一粒植入了樱花味的空气里，很有穿透力。随手拿起话筒在前奏的空隙我用普通话说了几句开场白，表达了对燕子一行的热烈欢迎。接着便跟着卡拉ok的曲调唱完了一曲。在场的都给以喝采与掌声。接下来，男孩开始唱，是《在北方的天空下》，也很抒情。我们围坐在一张小圆桌旁。唱了几首后，便熟脱起来了。大哥哥小妹妹地称呼摆谈喝酒品茶。燕子挨着我的，没有喝啤酒，她请我喝了一口热气氤氲的竹叶青，只觉口齿噙香。她说：“你也喜欢情深深雨濛濛啊，我念大学时满校园都唱的。我的眼泪是流了一回又一回的。哭了好久哇。”我说：“我也是觉得好感动的，连我也有些止不住。”燕子是学中文的，凭我的直觉她就是一个情感很多的女孩子。边唱边饮边絮语。她说她家是川北一个小城的。读了大学便到了报社当了个小记者。她有一头瀑布似的直发披在肩上。脸是圆的，眼睛又大又有水的，明澈清纯，个头不高，也算是天生丽质。我知道经济部的记者不好当，采访大多是方式，重要的要拉广告业务，报社每年都分片下了任务指标的。燕子接过话筒，给我们来了一首《离别的车站》，没想到，还特有赵薇的味儿，绵绵情意袅袅娜娜地化着声流飘荡过来，流淌滋润着我们的心田，真是动人醉人迷人得很。我说：“燕子啊，此曲只是天上有哦。你是存心要人不好受啊。来呀，喝杯酒醒醒吧。”燕子和我们都“咯咯咯”地笑起来，没办法也只好开了酒戒。借酒助兴，我们有一杯没一杯地喝，有一曲没一曲地唱，大一声小一声的应和，没完没了地闲扯闲聊，延长着交流的快乐，硬是把一段平常的日子浸上了绯红的色彩。冥冥之中，燕子与我的某根心灵之弦弹奏的竟然如此合辙。

燕子还没有男朋友，这可能跟她的职业有关的，成天东游西串的，谈情说爱的时间可真是难找的，成了新时代的大龄青年。当我后来知道燕子是报社的酒中豪杰时，不禁大吃一惊刮目相看。我慢慢想也是工作需要使然，其实有啥办法；世情世故与势利明摆着的。该喝的不喝也不对。我很理解，对她。第二年四月，燕子又来采访，还是与前次来的男孩一道。他们从省城来，到的时候已是午后。轻阴漠漠，春色遍地。他们说已吃了午饭。头儿与我便与他们去河边新开的茶座唱歌。老板和我们是熟人，为我们选了一个ktv，不大，有空调，布置得精致舒适。我们分别点了歌。燕子先唱了一首《后来》，有些忧伤与无奈，如泣如怨。我们拍手称好。大家唱了一阵，都兴味盎然起来，一屋子的歌声笑声和乐声。燕子又点了一首《两只蝴蝶》，硬要拉我入伙一齐唱，我们站起来，如明星似的，做陶醉状。跟着伴奏轻轻地把声音从心中放出来，舒适而通畅。不时走着，对视着，还用手比划着，进入了一种忘我的境界，喜出望外感觉很好。头儿也是有些文彩的人，给大家来了一首《涛声依旧》，高歌猛进，情思昂扬。燕子便伸手邀约跳舞，我跳舞是没入门的外行。可燕子硬是给拉扯起来，我们的身子挨得很近成为一个整体，在乐曲的提示下脚步移动，身子转动，腰身开始摇晃，有节有律，配合得默契自然。在头儿高昂的歌声的掩盖下，燕子和我喁喁交谈，她问我是不是常常失眠，写文章的大都是这样。我说仿佛不大突出。我说你们干这个事也挺辛苦的。她说选择了有啥法哪，只有干了。我说你该成家了，早些好，我的感觉是。她说我也想嫁出去的，但没碰到好运气哟。没完没了扯了一些无头无绪的话。一曲完了，我们又坐下来喝茶，都为头儿鼓掌称好，气氛热烈温馨。过了一会儿，我点了一首《电话情思》，我唱一句“很想很想给你打个电话”，燕子便打趣说“好哇，那我为啥没收到呢”，我又唱“问问远方的朋友，现在还好吗”，燕子“咯咯、哈哈”地笑着说“谢谢，我很好哇”，我唱“也想和你悄悄——说些知心话”，燕子说“快说啊，我在这儿等着你说啊”，我唱“一遍一遍拨着电话号码，电话响着无人回答”，她举着手机说“没有啊，我咋没收到呢”，……，她不断地捣蛋取笑我，我唱得有些投入，用眼睛瞪着她红扑扑的脸，示意着，但没理她。我用手比划着“窗外的月光慢慢地坠下，带不走我对你的牵挂”，燕子说“谢谢了，好哥哥，我很满足了”。男孩也来帮衬，说“燕子，你看好哥哥把你坠下去，又捞起来了。多好啊。”那天下午，我们相互唱和，虽然唱了很久，但时光过得很短。

这一次，通过一些老领导的关心与招呼，我们为她联系到了两个实力派的单位。燕子们也许心里很高兴。当晚头儿出面与我陪他们用餐。事先我安排了一桌小火锅，拿了一瓶白酒，好像是剑南春内部接待酒。大家议定了用大杯分而喝之，谁也不能踩假水。燕子终于显出了巾帼不让须眉的挑战性豪爽。我本来不胜酒力，但无奈包干到嘴的，没办法，只好举杯相向，碰来碰去，一口一口地蚕食。居然没有被酒精的威力放倒拿下，连我自己也惊诧不已，可能是与心情有关的。时值我地举行一个节庆活动，我有不少文字材料和杂事要办理。第二天，派了车，便委托一位长者陪同采访。晚间，据说燕子放开喉咙喝了几大杯。然后到大操场上去看文艺节目，人很拥挤。燕子醉了，还滚到了地上，幸而有人陪着拉了起来。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过了几天，燕子采访完了，要走了。我们到院子里送别。燕子与我们一一合影。同行的男孩用数码相机给我们照相。燕子拉着我一同以花园里的绿树红花为背景对着春光留影。旁边不少的都来观看打趣，直逗得我不好意思，惹出不少的笑容笑语。

事隔不久，燕子他们把照片洗印出来寄给了我。我将那些照片装到信封里拿回家顺手放到书柜里，并没放在心上。一天，我不在家，女儿东翻西翻翻出来，悄悄地给她妈妈拿去看了。中午我刚一回家，妻子就向着我说：“你色胆包天，艳福不浅哪。也用不着神神秘秘的。”我说：“啥——，我干净听不明白。”她叫女儿把照片去拿出来给我看，说你自己坦白吧，说清楚咋回事。我知道什么也没有，一切很清白。非常镇定说她是一名记者哟。“你们怪好的哟，还挨得挺近的。”妻子说。“是吗。我咋没注意到呢。”游说一阵妻子只好以下不为例作罢。为此，妻子好多天也不理我。女儿放学后蹦蹦跳跳地绕前绕后，我有意将她向开里推，说：“谁叫你当奸细的。哎——，过开去。”女儿说：“你与别个女孩照相还有理呀。”说来说去总是扯不伸展的。好哇好哇。我只好自我解嘲。我暗暗地说都是你燕子惹的祸哇。

芬芳的往事晃如昨天。燕子好久没来采访。向她的同事一打听才知道，愿来她已下海开起了歌舞厅。也许，燕子的路走对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