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放亮,盘炕人和婆娘还没起来就听见有人敲窗,婆娘在被窝里咯吱着他,一阵忍不住的笑声中,盘炕人已穿戴好,拿起工具和敲窗的人走了--年前,正是盘炕的活最多的时候,每摆好一个炕道,他都有三十块钱的收益,他的手艺好,盘的炕无论什么风向都不犯烟,炕头炕尾又都热乎,十里八村的人像恭敬教书先生一样恭敬着他。
盘炕人跟着敲窗的先查看了烟囱的确切位置后,就到了拆扒得一片狼藉的炕边,把密实光亮的木炕沿立到了墙角,径直进入了炕底,开始拿起了小铲子和抹子,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过后,盘炕人手中的一块块红砖开始服贴地按顺序排列,和好的泥也迅速地派上了用场,一个多小时后,炕面的泥全部抹平,盘炕人眯缝着眼睛,清洗完工具,笑着招呼敲窗的可以烧炕了,傍晚就能睡在暖暖的炕上。揣好了盘炕的工钱,盘炕人没有直接回家,转到了市场买了二斤猪头肉,婆娘和闺女都好久没有尝到肉香了,也该改善一下了……
一阵急促的闹铃响,盘炕人猛地醒过来,已经四点了,他得抓紧时间把旧书搬到单车上,晚了怕早市地摊的位置让别人抢了去,他轻手轻脚地下床仍然发出了悉悉索索地声响,“又去卖那破书,能挣几个钱,忙不到正地方!”婆娘叽叽歪歪地甩给他这么一句,翻个身裹紧了被子又继续睡去。盘炕人边扛着两袋子旧书下楼,边暗自叹气,自打婆娘做起了服装生意,在县城里买了楼,闺女到一家大超市做了收银员,彻底离开了土生土长的村子,他就成了断了线的风筝,没着没落的。进了城,盘炕的活计也没人用了,看着婆娘越发地能挣钱,隔三差五地往家里添置东西,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一个大老爷们,靠女人养岂不窝囊死?
旧书放在了地摊上,依然是逛早市的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打听和翻看,有个别熟络的会给他留下一些收货的地址,通常早市散了之后,他就会四处转悠,收罗旧照片、旧徽章、旧火花甚至扑克牌,在城里这几年,钱没挣着多少,收藏的爱好倒越来越浓,好在他收罗的东西并不需要大的投资,他也从未向婆娘伸手要过一分钱,那是他的骨气,啥时候都不能变……
下午回到家的时候,盘炕人刚把收回来的零碎物件整理好,就接到了一个电话,是电视台打来的,要为他做个专访,让他把这几年的藏品拾掇利索,明儿一早过来采访他,尤其是他的红色收藏要充分展示。盘炕人有些兴奋,把柜子、床里放置的藏品全都搬腾出来,分门别类的摆好,把二百余件红色收藏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午后的阳光斜照进来,盘炕人抚摸着每一件藏品,回味着把它们淘出来的经历,他的心里突然有了亮,老天爷怕是要眷顾他了……
电视台的人如期拍了节目,播出后的一星期,他收到了古玩市场的邀请,一些专门搞红色收藏的主儿对他情有独钟,还出了高价要购买其中的几件藏品,盘炕人却并不急着卖,他依然不争辩地在婆娘叽叽歪歪的嘟囔中摆他的旧书摊,依然在早市的人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看中获取更多的收旧地址,依然骑着单车穿行在城里城外,只是他的藏品门类渐渐集中,他收到同行的邀请越来越多,盘炕人渐渐有了底,他苦闷的城里生活终于柳暗花明,他的坚持和努力终于有了回应,他的价值即将得到全新的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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