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风情万种
如今的关山千重
多少真情终成憾
一缕淡香已随风
当岁月风干温柔
别说相思情浓
回首前尘梦依稀
谁是谁心中永远的痛
雪地里的红玫瑰
〈引 〉
我一直认为，像林飞这样风流不羁的男人是不会对一个女孩子认真的，恋爱时不会是个好男友，婚后也不会是个好丈夫。
我一直以为，肖世平虽然不是什么绝世好男人，但是他开朗沉稳，细心体帖，将来一定会成为我一辈子的依托。
我曾经以为，颜紫嫣跟大多数女孩一样，是个贪慕虚荣的浮浅女子，她跟随林飞之间只是虚荣与猎奇的组合。
我还认为，我虽然说话比较刻薄，任格有些任性，但穷极一生，我都不会刻意去伤害别人！
但是现在知道我错了，我全错了，错的那么离谱，错的一塌胡涂，错的心碎魂伤。错的用我的一生都无法挽回。
〈一〉
“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世平你的手。蕾蕾，头往里面侧一点！好！”
“咔嚓”一声，按下快门，紫嫣笑吟吟地拎着相机跑了过来：“好，很好，简直是金童玉女。下一张拍哪里？”
我看肖世平：“世平，你看？”
肖世平也看着我，很温柔的笑：“你说！今天全听你的！”
紫嫣依然笑吟吟的：“真是模范男友，蕾蕾你以后一定会很幸福的！”
我笑了一笑，还没说话，肖世平的手机忽然就响了起来。
肖世平接电话：“喂，对，是我……好，我马上到！”
挂断电话，无可奈何的冲我们一笑，肖世平对紫嫣道：“不好意思，紫嫣，专门请你出来，又……”
紫嫣笑：“我没关系，倒是你的小公主，你还是快向她请假吧！”
肖世平转向我：“蕾蕾，单位有事，我……”
我大是扫兴：“就不能不回去么？紫嫣也挺忙，出来一趟，也不容易。”
肖世平一脸歉意：“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也没想到……紫嫣，麻烦你先替我陪着蕾蕾，咱们有情后补！”
紫嫣笑意盈盈：“没问题，回头记得请我客就成。”
肖世平笑：“ok，明儿叫上林飞，请你路边摊上喝豆腐脑子。不说了，我该走了，蕾蕾就交给你了，拜拜！”
紫嫣微笑：“再见。”
转首看向我：“蕾蕾，下一张在哪儿照？”
我有些丧气，拉紫嫣在一张石凳上坐下：“不照了！紫嫣，你觉得世平这人怎样？”
紫嫣正在调试相机，一时没听明白：“什么？”
我提高声音：“你觉得肖世平这人怎么样？”
紫嫣只顾摆弄她的相机，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好啊，人好，心好，家世也好，你赚到了，蕾蕾！”
我说：“我不是问这些。我是说，你感觉他这人怎么样？为人处世，接人待物？哎呀，拜托，你认真点好不好？”
紫嫣终于拿开了相机，“我很认真啊，我感觉……对不起，蕾蕾，我对世平没感觉！”
我“哧”地笑出声来：“你就对林飞有感觉吧？”
紫嫣腾地红了脸：“这丫头！”
〈二〉
对于紫嫣一惯的冷静淡泊，我一向觉得很不可思议。
紫嫣的年纪并不大，跟我相仿，但却跟时下大多数的女孩子都不太一样。说不上是文静还是孤傲，她一向不大爱说话。
在不太熟悉的人中，她几乎是一言不发。但遇见投机的人，却每每妙语如珠。
而当她遇见自己不喜欢的人时，她甚至会当场拂袖而去。
在这个红尘喧嚣的城市，她就象一只伶仃的孤雁，独来独往，无牵无绊。
很多的时候，她的那种水波不兴的冷静，简直已接近于冷漠，让人怀疑她是否也有正常人的感情。
跟肖世平的认识是在老一辈的刻意安排下，水到渠成的结果。
认识林飞是因为肖世平，认识颜紫嫣则是因为林飞。
初见紫嫣是在林飞的生日宴会上。
那天因为一件小事，我去晚了，进门就看见一个一袭白裙的女孩正被一群男孩子揪住灌酒。
女孩儿拼命挣扎，酒从口中呛出，一张白皙的脸涨的绯红。
我皱起了眉，还未说话，却见肖世平赶上，挡在了前面。那女孩子趁机跑开，然后林飞追了出去。
后来，从肖世平口中，我知道了那个清秀瘦弱，有着一双大眼睛的女孩子叫颜紫嫣，在影楼工作，是个摄影师。
她现在，是林飞的现任女朋友。
林飞我早就知道：这小子素以风流著称，是本市有名的花花公子，女朋友换的比衣服都勤。
两个月前，他的身边还偎着一个媚态横生，性感妩媚的丰满女孩，如今就又换成了这个单薄瘦削如林黛玉般的少女。
倒真是环肥燕瘦，各擅专场。
我说，林飞这小子真不是东西，天天哄骗人家年幼无知的小姑娘。
肖世平淡淡一笑：“世事无绝对。也许人家小姑娘乐意让他哄呢。”
我拿眼瞪肖世平：“是不是也有很多小姑娘乐意让你哄啊？”
肖世平笑，伸手揽住我的腰：“我嘛，我可没那么好的精力，我哄我的宝贝一个人还哄不过来呢。”
将头靠在肖世平宽厚的肩上，忽然就有一种幸福的感觉涌上心头。
世平，实在是一个很不错的男朋友！
〈三〉
肖世平与林飞的关系一向挺铁，套一位朋友开的一个有点粗俗的玩笑：俩人好的就像合穿一条裤子。
隔三坌五的，二人便小聚一次。
打台球，玩游戏，下象棋。
甚至有一次，我去找肖世平，竟然发现两个人正小孩子似的趴在地上玩弹珠。
那认真的样子，用肖阿姨的话说，就是：“就像赌银子赌地一样！”
肖、林两家是世交。两家的长辈都是军政干部，后来又一起转业到地方。
转业后，林飞的爸爸便弃政从商，凭着军人特有的果敢敏锐与魄力，很快令一个濒临倒闭的企业起死回生，林家也很快就成了市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但是后来，忽然有一天，林父因病晕倒，到医院一检查，肝癌晚期。
林母闻讯开车去医院途中，与一辆大卡车相撞，当场死亡。
本已病入膏肓的林父因此丧妻之痛，到底没撑多久，也随后撒手西去。
那时林飞正上高三。
不知伤心过度还是忽失管教，一向品学兼优的林飞忽然放纵起来，最终以低的出奇的成绩在高考中名落孙山。
林飞于是干脆不再念书。
公司自有父亲的手下打理，他只管挂个头衔，自己一个人在家没事玩电脑，再不就是跟一群狐朋狗友在外面花天酒地泡mm。以至于有人戏称，林飞是本市最年轻帅气的钻石王老五。
那天聚会没结束我们就走了。
挽着世平的胳膊走在清冷的大街上，我说：“那个叫颜紫嫣的女孩，看起来也不像是贪慕虚荣的人啊？怎么就会惹上林飞那么一个浪子呢？不会是小姑娘情窦初开，真爱上林飞了吧？只是香烟爱上火柴，最终只能受伤害，飞蛾爱上火焰，注定无法逃出生天！”
肖世平不语，只是笑，笑容一惯的温柔而不动声色。
我一直弄不懂肖世平的笑，他好像总是这样谜一样的笑着，笑的让人琢磨不透。
肖世平说，“蕾蕾，别学别人多愁善感，明朗明快比较适合你！
我笑，“那多愁善感属于哪个？那瓷娃娃一样脆弱的颜紫嫣？”
肖杨平笑：“别以为看起来沉静的女孩子就一定多愁善感。颜紫嫣或许沉静，但绝不脆弱！”
我似笑非笔的斜睨他：“你好像很了解她嘛！”
肖世平笑，依然不动声色。
我说：“肖世平，我发现你这人特爱玩深沉。我可得小心一点了，可别哪天一不小心就被你给玩进去了。”
〈四〉
从那以后，算是认识了颜紫嫣，并慢慢熟悉了起来。
此后的日子里，大家一如既往的过着各自的日子。
偶尔闲暇时，也在一块小聚。当然已经不再是那么热闹的不堪的场合。
大多的时候，我们都是结伴去一些风景还算优美的地方疯玩。
林飞和肖世平孩子一样在前面雀跃，我在后面一边笑骂，一边紧赶。而紫嫣则总是静静地跟在我们的后面，一件件捡起那两个大孩子一样的男人随手抛下的衣物。面上始终带着沉静的微笑。
有一次林飞笑着说：我们之间的这种情形，乍看之下，咋总觉着像早些年演的一部连续剧《边城浪子》里的情形。
他说我活脱脱就是里面那个任纵娇俏的丁灵琳。
《边城浪子》我也看过，很早很早以前的一部连续剧。古龙作品改编的。
主角是叶开和傅红雪，丁灵琳是里面的女主角之一。
而另一个女主角，则是一个温柔沉静的让人心疼的叫翠侬的女子。
肖世平于是就笑。肖世平说：林大少你可别弄错了，我可不是那个到处留情的叶开。
林飞笑，可是呢，全错位了！要不蕾蕾明儿你别天天追着小肖满地跑了，跟着我算了。
我笑叱他胡说，回头看紫嫣，依然水波不兴的笑着。笑的沉静而恬淡。
有时候我就奇怪：以林飞的佻脱飞扬，怎么就能跟恬静淡定如水的紫嫣走到一起呢？
说心里话，我原本并不看好他们这段恋情。其实这也是我第一次把林飞和别的女孩之间的纠缠称之为恋情。
因为之前他换女伴的速度实在令人叹为观止。这次跟紫嫣倒是破天荒的长久。
很奇怪他们之间的这种很微妙的关系。以及他们是怎么走到一块的。曾经问过肖世平，他依然淡淡的笑说：“不知道！‘
于是我就一次又一次的问，有一次穷追之下，肖世平笑笑，笑容里有掩饰不住的温柔和赞赏：“这是一个很美丽的小故事，一个美女救英雄的传奇。”
美女救英雄?我笑：就那个弱不禁风的颜紫嫣？敢问她是怎样美女救英雄的？
肖世平微笑，也没怎么救，就是拨了个110报警电话而已。
我笑着说：“这样啊，那我也会救！”
肖世平又笑了：“是，每个人都会！可问题是，当时在场的有几十个人，而且不乏壮小伙子，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这样做。”
他笑了笑：“估计那次也是林飞第一次吃那么大的亏。他也是太冲动了，居然敢于一个人挑人家十几个，真以为自己是超人了！”
顿了一下，又道：“当时紫嫣刚好路过，看见了一身是血，被打的猪头一样的林飞，于是悄悄躲到一边报了警，并且在警察还没赶到，而对方又群殴不止的情况下，和身扑到了林飞身上，当场镇住了所有的人。”
我笑：“所以林飞感动之余，就以身相许？”
肖世平失笑：“他倒想着呢，问题是人家得干哪！”
想像着瘦弱的紫嫣独自面对着一大群流氓，和身扑到一个素不相识、满身是血的男人身上。
——那场面，确是一种震憾！
套肖世平一句话：弱弱的紫嫣身上，其实有一股子侠气！
跟紫嫣慢慢的混熟了，便发现其实她并不是一个拘泥乏味的女孩子，也并不像别人以为的那样娇怯善感。偶尔调皮起来的紫嫣，其实妙语如珠，灿若春花。
只是她实在是一个很安闲的女孩，连闹起来都带着种动态的静。总令我想起“日高花影暄”这句诗。
热闹时候的紫嫣，像一朵静静怒放的春花，明媚的绝尘。
单独的看林飞跟肖世平，一个沉稳持重，一个佻脱不羁，哪一个都不是那种青涩的小男生。
可是，只要他们两个一单独呆在一起，那就是十足的两个小男孩，玩弹珠、扳手腕……
疯的旁若无人，不亦乐乎。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还会选在我跟紫嫣都不在的时候玩，后来慢慢的就不管我们在不在了。
开始我会笑着去闹，说他们幼稚，说他们冷落女生，当然我的这些举动一向都没什么效果，那两位依然故我。
时不时的，林飞还会开玩笑地说：肖世平，管管你媳妇！
紫嫣却从没闹过，只是静静地笑着在一旁观看，笑容里有着浅淡的宠溺与宽容。
时候一长，我也就不再闹，偶尔也会跟紫嫣在一旁兴致勃勃的做参谋。
有时候，看着林飞和肖世平小孩子一样的玩着一些幼稚的游戏，真让人觉得童年仿佛就在眼前。
〈五〉
听肖世平说，自从认识了紫嫣，林飞已经开始去公司上班了，并且以出色的决策能力，令公司原来并不看好他的一帮遗老遗少们大跌眼镜，连肖伯父都赞许地说林飞“有乃父之风”！
有时候，我就想，照这样发展下去，我跟世平，紫嫣跟林飞，都会是一个很圆满的结局。
事情发生的很偶然。
那个周末，我去找肖世平，他不在。
他的表姐林晓琳正带着她漂亮的儿子在翻看肖世平的相册。
见我进去，林晓琳笑着跟我打招呼：“蕾蕾，过来看照片！”
我于是走过去看。
相册略显陈旧，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里面夹的，是肖世平从幼年到少年不同时期的照片。
林晓琳一张张翻看，一边告诉我一些肖世平年少时的趣事。
翻到最后，是一张合影，像是毕业留念。
林晓琳笑道：“蕾蕾你知道么？初中时，我跟世平还做过一年半的同学呢。他那时候叫肖锋。哈哈，可招女孩子喜欢呢！”
我笑笑：“是么，他现在也可招女孩子喜欢。”
林晓琳笑：“我记得，当年，好像有好几个女孩子曾经因为我跟世平走的太近，而大吃飞醋呢。”
我也笑：“唔，看不出来呢，世平呢，他喜欢哪个？”
林晓琳歪头想了片刻：“好像有一个女孩子，蛮文静秀气的，两人好像都有点意思，只可惜后来世平转学了。我找找啊，呶，就这个！”
我顺着她手指的地方看，那是个十四五岁、单薄文秀的小姑娘，略显苍白的一张脸上，眼帘微微低垂，小小年纪，就有一股倦怠的意味。
我笑了：“原来世平喜欢这种林黛玉型的啊。”
林晓琳笑：“嗯，很乖巧文静的一个小姑娘，纯净的跟露水一样，连姓都很古典呢，好像姓颜，颜如玉的颜！”
我心中猛然一动，再度仔细端详了一下照片，不由脱口而出：“颜紫嫣！”
林晓琳吃了一惊：“对对对，就是颜紫嫣。蕾蕾你怎么知道？世平告诉过你？”
我笑笑：“嗯，他跟我提过！”
我只能这么说！
〈 六 〉
我从来不愿意去怀疑世平什么。可是是我太敏感了么？我怎么忽然觉得最近一段时间，林飞似乎越来越少出现，而肖世平跟紫嫣的接触却越来越频繁？
终于，世平跟我在一起时，表现出的越来越明显的心不在焉，令我实在无法再沉默下去。
我决定向肖世平问个明白。
打电话给肖世平时，他说：“刚好，蕾蕾，我正想找你呢，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你，别意外啊！”
别意外？是要分手了么？来的，这么快？
仰起头，将一滴即将流出的泪逼回，心中忽然就有一种很痛的感觉！
与世平相恋了四五年，倾注了全心全意。
这个除了我父亲，我生命里唯一的男子，如今，就要离我而去了么？
平素从不化妆的我破例薄施粉黛，很认真的把自己收拾了一番。
看着镜中那张弧线优美的脸，我忽然很讨厌那苍白的颜色，于是在颊上淡淡匀了一点腮红，居然就有了桃腮粉面的感觉。
分就分吧，我苏蕾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女人！
就算要分手，我也会分的漂亮！
很精心的搭配了一番衣着，我款款走了卧室。
老妈正坐在客厅里一边看电视一边打毛衣，见我出来，扫了一眼，惊奇的毛衣针差点没戳着手：“蕾蕾，今天打扮这么漂亮，是不是小肖要向你求婚啊？唉，拉扯了这几年，也都老大不小的了，是该有个结果了。”
我端庄温柔的冲老妈一笑：“嗯，今天就有结果了。”
鼻子酸酸的，我告诉自己：“不哭，不哭，蕾蕾不哭，花了一两个小时化的妆，哭花了多可惜啊！”
仪态万方的出门，还没来得及寻找，一辆银灰色的轿车已停在我面前。驾驶室的门打开，肖世平的眼中，有种掩饰不住的惊艳：“蕾蕾，你今天真漂亮！”
坐进驾驶室的副座，避开他发亮的眼睛，我微笑着说：“我一直都很漂亮！”
肖世平语气中带实着种浓浓的笑意：“嗯，我们蕾蕾，一直都这么漂亮！”
我实在很佩服他的镇定功夫：都要分手了，还能用这么宠溺的语气对我说话！
我没问他要去哪，一任汽车在车水马龙的大道上穿行。
车子在新落成不久的一个花园小区前停住，将车泊在停车场，肖世平很绅士的替我拉开车门，伸出手：“来，蕾蕾！”
我将手递给他，任他拉着我的手，顺着花坛间的小路往里走。
一路上，肖世平不停的打量我：“宝贝儿，你今天真漂亮！”
我脚步僵硬地跟着他走，强忍着流泪的冲动，始终保持着自己仪态万方的微笑：“谢谢！”
肖世平伸手揽住我的腰：“蕾蕾，你好象有点紧张！”
我笑：“没有，我不紧张！”
说着不紧张，声音却不自觉的有些发抖。
该死的！肖世平，都要分手了，你怎么还能表现的如此温柔？
我们在一栋漂亮的二层小楼前停住，肖世平掏出一串钥匙，打开了其中一扇门。
自始至终，我一句话都没有说。
——虽然我实在不明白，都要分手了，他还这么麻烦作什么？
肖世平拉我到门口，也不开灯，只是在我耳边柔柔地说：“蕾蕾，你先闭上眼睛！”
依言，闭目，等了有三四分钟，我听见肖世平说：“好了，宝贝儿，睁眼吧！”
睁开眼，我看见了此生最浪漫的一幅画面：装饰一新的客厅、无数闪亮的彩灯、悠扬的音乐声里，大理石圆桌上，满满一桌的鲜花丛中，一盒大大的心形蛋糕上跳动着无数的烛光。蛋糕上那行鲜红的字，刺的我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那上面写的是：“嫁给我吧！宝贝儿！”
烛光中，肖世平向我走来，打开一只锦盒，将一枚亮闪闪的戒指套在我的指上，轻轻咬着我的耳垂：“宝贝儿，嫁给我好么？”
我点头，再点头，一任眼泪潮水般涌出，弄花了我精心的妆扮。
那晚，我没走。
在这个我们将来的爱巢里，我度过了我今生最激狂甜蜜的一夜！
〈 七 〉
我们开始筹备婚礼，准备来年春天结婚。
结婚实在是一件很繁琐的事！有太多的事项需要准备。而我又一向是个粗枝大叶的人，所幸一切自有肖世平操心。
那一阵子，有时候肖世平实在太忙，没有时间，紫嫣便抽空陪我上街，选购各种物品。
有一次，我笑问她什么时候也跟林飞把婚事办了？
紫嫣的脸色暗了下来：“林飞，他现在很忙！”
我于是没再问下去，感觉最近是很少看到林飞了。
那个周六，约好的跟肖世平去试婚纱。打他的电话，一直关机，到影楼等了半天，，也没看到他人。我有些生气，于是自己打车回去。
车在十字路口等红灯时，我忽然看见肖世平正温柔体贴地扶着一个女孩子的胳膊从旁边的一家医院的侧门走出，步下台阶。
那个脸色苍白的女孩子，分明就是颜紫嫣！
我心里格登一下，看着他们走出的那个门，赫然是妇产科！！！
那晚我做了个很奇怪的梦，梦中我跟肖世平正在举行婚礼，一个怀抱婴儿的白衣女子忽然闯入，叫了一声“肖锋”。
然后肖世平便一如《倚天屠龙记》里，正跟周芷若拜堂的张无忌般，丢下我和满堂宾客，随那女子而去。
那女子的眉眼，我看的清清楚楚，正是颜紫嫣！
此后的日子，肖世平行踪越发飘忽。
终于，在肖世平第七次对我失约之后，我忍无可忍，闯到了林飞的公司。
我要向林飞问个清楚：他女朋友到底是怎么回事？干嘛缠着别人的男人不放？！
然而他漂亮的女助理却告诉我：“林董已经一个多月没来上班了些。他生病了，目前在中心医院接受治疗。”
我到了中心医院，问值班的护士小姐林飞在哪个病房。
小姐说：“您问的是那个淋巴瘤晚期的林董么？他在四楼特护病房二号房。唉，可怜那么年轻的一个人！”
淋巴瘤晚期？我大吃一惊，一口气跑到四楼，推开二号房间的门。
林飞正在床上躺着，看见我过来，挣扎着起身，一笑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嗨，蕾蕾，小宝贝儿，仙女下凡啊。来来来，坐下来，看见你真高兴！”
我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两个月不见，本就高瘦的林飞越发瘦的不成形状。
许是因为化疗的缘故，他一头头发全部脱落，但精神看起来倒还不错。
我看着他脸上一惯的笑容，忽然就有几分伤心的感觉：曾经那么飞扬佻脱的一个人，真的就没多少日子可过了么？
林飞看着我：“想什么呢，苏大美女？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了？是不是，我的大限快要到了？”
我看着他：“别胡说，林飞，现代医学这么发达，淋巴癌早就不是什么不治之症了。”
林飞猛地一震：“淋巴癌？！”
我也是一惊：“怎么你不知道？”
林飞笑：“知道，早就知道。不就是一个淋巴癌么？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哈哈，反正我老子留下的有的是钱，区区一个淋巴癌算什么？”
我看着他嬉皮笑脸的样子，摇了摇头：“你呀，该叫紫嫣多陪陪你才是！”
林飞笑的有几分黯然：“这医院，不是好人呆的地方。”
〈八〉
纷纷扬扬的雪花迎来了一年一度的春节。
走亲访友，忙的不亦乐乎时，我打了个电话给世平，问他在做什么？
世平说他马上要去医院看林飞。因为不知怎么搞的，林飞知道了自己的病情，忽然就拒绝配合治疗了。
我心中一慌，急忙跑过去找他。
当我气喘吁吁的站在肖世平面前，满怀愧疚地说是我告诉的林飞他是癌症晚期时，盛怒之下的世平抬手给我了一记耳光。
我捂住发烫的脸，怔在了雪地里。
肖世平伸臂搂住了我，有泪自他脸上滚落：“对不起，蕾蕾，我知道你也是无心的，我不该打你！但是，林飞，他是我的兄弟，他还年轻，那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呵！”
我们一起去医院看林飞。
推开门时，发现紫嫣正在一旁喂林飞吃饭，却不知怎的惹恼了林飞。
林飞忽然一抬手，将碗打翻，并一把将紫嫣推的仰面倒了下去。
然后余怒未消的林飞又抓起一只茶杯砸了出去。
茶杯落在地上，摔的粉碎，茶水溅了紫嫣一身一脸。
肖世平冲了上去，抱住了林飞：“林飞你干什么？！”
紫嫣缓缓起身,默默地去捡地上的碎瓷、玻璃片。
我刚想阻止她，肖世平已旋风般卷了过来，一把将她从地上拖起：“别捡了，看你的手都割流血了，赶快包扎一下，小心感染了！”
顺着她的手看去，纤细白皙的手指上，正有鲜血涌出，顺着手指滴下！
肖世平看着她的手，用力握紧，那血还是一个劲的往外涌。
然后，许是情急，他居然低下头，张口吮了下去。
紫嫣分明也吃了一惊，挣扎着抽出手：“没事，只是划破一点皮，不疼！”
肖世平的声音充满了痛惜：“割了这么深，还说不痛，你这个……傻丫头！”
心中忽然就有种莫名的酸楚涌上来，实在不愿意再看下去，我转身冲出了房间。
身后传来林飞的咆哮：“够了，我知道你们是老相好，不用在我面前表演了，我还没死呢！”
紫嫣凄切的声音：“林飞……”
又一阵器皿破碎的声音，伴随着林飞一声狂吼：“滚！”
〈九〉
正月初九那天刚好是情人节，而且是个难得的晴天。
很意外的，紫嫣一大早打电话过来，约我去人民公园走走。
自从那天医院那场闹，我一直不接肖世平的电话，他来找我，我也不肯见他。
不为什么，就是心里始终拧了一个疙瘩。
本来我是不肯见紫嫣的，但紫嫣说她马上就要离开这个城市了，很希望临行前能够见我一面。
我想说：你确定你临行前想见的人是我而不是肖世平？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走在大街上，到处是欢快的人群。大街小巷飘散着玫瑰的馨香。
商场、公园、各大超市旁，卖玫瑰花的小姑娘追逐着成双成对的年轻人们。
走到人民公园附近，忽然看见肖世平怀抱一大束玫瑰非曲直，自一辆的士中走出，然后脚步匆匆往公园走去。
我放慢了脚步，悄悄追随过去。
我看见肖世平进了公园，东张西望了一会，然后捧着玫瑰向假山旁的一座亭子旁走去。
——亭子的旁边，站着一位穿白色羽绒服的女子。
金色的阳光照在她及腰的长发上，虽然只是个侧影，我还是一眼就看出，那个女孩，是颜紫嫣。
阳光很暖，我却有些手脚冰凉：紫嫣，你约我来，就是为了让我看这个？好，我就好好看你们如何表演！
侧身在一从灌木后，我看见肖世平快步走向紫嫣，将手中花束递上。
紫嫣似乎有几分愕然，然后肖世平说了几句什么。紫嫣含笑接过。也对肖世平说了几句话。
我看见肖世平拿出电话，然后我的电话忽然就响了起来。是肖世平！
狠狠的将电话挂断，随即关机，我转身就要离开。
正要离去时，看到肖世平又在接听电话，然后紫嫣忽然一把自他手中抢过电话，急急的说了几句什么，身子忽然一歪，肖世平抢上一步，将她搂在了怀里。
我看见肖世平轻轻拍着紫嫣的后背，紫嫣伏在他肩头，似乎在哭的样子，二人状态说不出的暖昧亲密。
冷哼一声，忽然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恶心涌上心头。
大步走出灌木丛，我褪下指上戒指，掷到了肖世平身上。
正抱在一起的两个人似乎吃了一惊，忽然分了开来：“蕾蕾！”
我冷冷道：“继续！还有，别叫我的名字，你们不配！你们，真叫我恶心！”
说完，我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我听见肖世平再度大叫了一声：“蕾蕾！”
然后一个人追了上来，抓住了我的胳膊。
这时，旁边已有不少人开始围观，这更让我有一种说不出的耻辱！
我猛地一甩胳膊！
——此时地上夜里结的冰将溶未溶，正是最滑的时候。
我感觉那人跌了出去，然而一声重物撞击之声，旁边的人齐声惊呼。
我骇然回头，看到了我有生以来看到的最凄艳可怖的一幅画面：紫嫣纤弱的身子从一块太湖石上慢慢滑落，点点鲜血呈辐射状溅出，宛如雪地里盛开了朵朵妖红的玫瑰！
她的头上、臂上、甚至下身，血一直在往处涌。鲜血在洁白的雪地里泅洇开来，艳的触目惊心。
肖世平半跪在她身前，已然傻在当场。
旁边有人在叫：“快，快打110。”
伸出颤抖的手，开机，拨通了这三个数字，一句话都没说，眼前一黑，我也栽倒在地。
〈 十 〉
再一次见到肖世平和紫嫣是在林飞的葬礼上。
当时出席葬礼的人很多，肖世平一身黑衣，臂带白纱，推着一辆轮椅站在前面。
轮椅上坐着一身素白，鬓插一朵小白花的颜紫嫣。
她的额上，包着一圈白纱，有点象遗孀头上扎的白巾。
阳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有种近乎透明的秀致润泽。她的唇角，依然带着恬淡的笑，笑容平静而温柔。
只是那双曾经灵动幽黑的眼眸，再不复昔日的神采。
我知道，她今生，可能都是这么一种样子了。
紫嫣，她彻底成了一个毫无知觉的、美丽的瓷娃娃！
有很多事情，都是在太迟之后才明白，我们曾经自以为是的犯下了多么严重的错误！
我已经知道，世平跟紫嫣那天从那家医院妇产科的门口走过，只不过是因为林飞当时正在那家医院接受治疗，而那家医院的侧门刚好是妇产科的门口。
我也知道了，林飞跟紫嫣的感情，其实一直相当深厚。只是林飞不忍紫嫣看到自己等死的样子，才想方设法要赶走紫嫣。
我还知道，紫嫣那天约我，确实是已心灰意冷，打算离开这个城市，只是怕我跟肖世平之间有什么误会，所以想向我解释。
而肖世平怀中那一捧二十四朵的红玫瑰，则是林飞让肖世平送给紫嫣的。
——农历正月初九，是紫嫣的生日。
至于肖世平后来接的那通电话，则是院方打来的。
——就在那一刻，林飞去了天国。
而我，我都干了些什么呵？！
妒忌让我失去了理智。
就只那么一甩，我杀死了紫嫣腹中四个月大的孩子，让紫嫣从此变成了植物人！
也许，没有知觉对紫嫣来说，倒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不会再悲伤。
只是却教我们这些神志正常的人情何以堪？！
我没有勇气面对紫嫣那张永远微笑的脸。
而遗像中，林飞那深邃的眼神，也令我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实在无法再呆下去，我仓促的转身，便要逃离。
刚刚转身，我听见身后有人叫我：“蕾蕾！”
肖世平！
没有回头，脚步却钉住了一般不再移动。
我听见肖世平走到我身旁，声音中有着说不出的倦怠：“蕾蕾，我们，要走了！”
猝然回头，曾经无比熟悉的那张国字形的脸在我的泪光中晃动。
抬手抹去眼中的泪水，我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你，要去哪里？”
肖世平声音暗哑：“我，带着紫嫣，带着林飞，到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一个可以让我们的灵魂得到安宁的地方！”
只是短短几天功夫，他整个人似乎忽然一下子衰老了许多，俊朗的脸上满是风霜之色，鬓边竟然也有了丝丝白发。
我在心里狂喊：“我也去，我也去，带上我！我可以跟你一起照顾紫嫣，一生一世！”
但是，这话，我终于没敢说出口。
我说：“世平，我，是不是个很坏的女人？”
肖世平笑，笑容苦苦的：“蕾蕾，别这样！你没错，是命运！对不起，蕾蕾，我曾经答应过，要好好照顾你一生一世。但是现在，我做不到了，蕾蕾，你多保重！”
我看着面前这个自己深爱着的男人，这个马上就要转身永远离我而去的男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猛地扑了上去，紧紧抱住了他的腰，我发出了撕心裂肺的一声哭喊：“世平！”
最后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我的泪浸湿了他宽厚的肩。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肖世平和紫嫣。
从那天以后，我再没听到过关于他们二人的消息。
后来，我辞了原本舒适的工作，一个人跋山涉水，游走在一个个不同的城市和乡村，想寻找那个可以让人心灵安宁的所在，却始终没有找到这个地方。
而穿梭在这匆忙的岁月中，无论何时，无论走到何处，只要一回头，那个大雪纷飞的冬天总是那么鲜活。
那年的雪地里，盛开着大片大片血红的玫瑰，灼热激烈如古老的图腾。
在那个一下子令我长大变老的年份里，我跟紫嫣一样，也是二十四岁！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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