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太阳火辣辣的烤着大地,刘庸才正在地里干活,一锄一锄地将那生命锄掉,然后放在平地上,让那火毒的太阳慢慢的将其烤干,这么多的生物也就在一中午的时间内消失于地球,无边无迹,难道草的生命就这么悲惨吗?它们一定很羡慕和它们一同生长的庄稼吗?它们没有,从来都没有,它们无须羡慕,它们有它们的优点,但不管怎么说,它们看到了阳光,就等于生命没有白白度过,虽说短暂,但对它们来说也许是再美好不过的了。
刘庸才一直在干活,手里的锄头一直在重复着同一个过程。此时,他的身上已经布满了汗珠,背心已经贴在了身上,他的手不时的停下来擦擦额头上的汗水,但不过几秒钟,便有重复那机械的动作了。
久了,刘庸才停了下来,看看天空,碧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周围都是绿树掩映的青山,远处村庄上已冒起了缕缕白烟,再看看日头,已挂在正南天空。刘庸才把锄头放在一边,从腰间掏出别着的烟袋,上了些烟丝,又按了按,又伸手掏火柴,摸了半天,没摸到,他又走到地头,在地上的褂子口袋里拿了出来,乐呵呵的说:“可找到你了,你没躲过我的视线吧!”随即拿出一根划着,移到烟袋上,又深深的吸了几口,青烟顿时从烟袋上飞出,嘴角也冒了出来。他感觉差不多了,便扛起锄头,带上褂子,弓着背,一步一步,顺着山间小路,哼着唱戏的调子下山了。
太阳更发了疯,吐出的火苗把大地烤的热气腾腾,一股股庄稼气味,让人出气都有些困难,可刘庸才好象对外界并不在乎一样,任它们去吧!他哼他的。一转眼,到了山脚,路边小溪哗哗作响,刘庸才似乎感觉有些渴了,就到了小溪边,把锄头褂子仍在一边,俯下身去,喝了口水,又伸出了双手,捧了一捧水,往脸上一泼,顿时,汗水随水而去,劳累也被洗去大半。他睁开双眼,觉的眼前明亮了些,身体也轻松了些。正在享受水的喜悦时,腰里的烟袋掉到了水里,随水而去,他立即伸手去抓,没抓到,有向走了几步,到了烟袋前,等烟袋过来。可水又一旋,烟袋反而又不下来了,他又向回走,从水面抓起了烟袋,乐呵呵的道:“这命根子,你可不能离去。”抓到了烟袋,他又扛起了锄头,朝山外走去,依然哼着唱戏的调子。
出了山口,到了村头,道上人很少,半会儿才有一两个人过,大多是上学的孩子。每过一个人都和刘庸才打招呼,每次见状,刘庸才的心里总是酸酸的。刘庸才依然扛着锄头,慢慢的向村里走去。
后面出现了一个人影,也在慢慢的走着,那是云欣,他看到了前面那个扛锄头的背影,他越看越熟悉,他加快了脚步,向前跑去,接近了,看清了,是,正是,那是他父亲刘庸才。他看得出他父亲由于长时间的干活,背有些弓了。他不顾烈日烤的出不来气,大声嚷到:“爸,我是云欣,我回来了。”声音好象传的很慢,好一会儿,刘庸才才回过头来,看了看,是儿子,他也大声的喊了起来:“云欣,可把你盼回来了。”他仍下了锄头,向回跑去,云欣也仍下包,向前跑去。看似很短的距离,他们却跑了很久很久。
二
好久,刘庸才紧紧抱着儿子,眼泪不住的往下涌,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云欣也不住的流泪,说话声被抽泣声覆盖了。许久,刘庸才父子才掉过头来,互相看着对方,刘庸才觉的儿子长大了许多,各自也高了许多。而云欣却觉得父亲老了许多,皱纹也多了许多。不知过了多久,父子俩才拿父亲包和锄头,而此时是父亲背着儿子的包,儿子扛着父亲的锄头,跟在刘庸才的后面,慢慢的向家里走去。山沟里的村子有一样好--静,街道上没有人聊天,也许是火辣辣的太阳吧,可路边有杨树柳树,也许是因为此时都在吃午饭吧。不一会儿,刘庸才和他儿子已到了家门口,云欣先没有进去,在门外转了转,还到了菜园,绿油油的菜长的很好,瓜也爬了很长的蔓,叶子也挺肥大的,叶子间露出白色的瓜,这也许就是收获吧!黄瓜豆角也爬满了架,长了很多很多。他又摸摸园子边上的小杨树,已经碗口粗了,直直的身子,一派生机勃勃之象。云欣慢慢的进了家门,他母亲已经在门口等了半天了,只是没说话而已。母亲一手拉过儿子,顿时眼泪涌了出来,儿子也哭了,母亲说他长了,长的很高了,也很强壮了,儿子说母亲老了,头上已经有了缕缕白发。母子相依了许久。母亲才擦擦眼泪拉着儿子进屋吃饭了。
母亲看到桌上的饭菜太拮据了,就随即拿了下去,让刘庸才去买肉,还有酒,又去柜子里取钱。云欣拉住他母亲,从口袋里掏出一些钱,放到他母亲手里,他母亲看了看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儿子在屋里打量了一番,屋子很简单,还是原来那样,就一个14寸的黑白电视机是他们家里唯一值钱的东西。此时,云欣低下了头,哭了,哭的很伤心,抱着头,刘庸才问他怎么了,他也没说,只是在哭,过了一会儿,他不哭了,擦干眼泪,他看到家里很乱,他就立刻拿起笤帚,把院子打扫了的干干净净,后又把屋子收拾的也很干净,把东西整齐的摆放到了适当的位置。他母亲看在眼里,脸上挂满了笑容。过了一会儿,刘庸才提着肉回来了,乐呵呵的说:“多割了些,让儿子多吃些。”云欣笑了,他母亲在忙着做饭,,之后又投入了做菜。不长时间,饭菜都做好了,也不怎么好,都是些山里有的,一盘瓜片炒肉,一盘黄瓜炒肉,豆角炒肉,拌黄瓜,炒鸡蛋,还有一个粉炖肉,这在山里来说,已经很丰盛了,一年也吃不上几次,只有大的节日,比如过年,端午节,中秋节,才能吃上一回。
饭菜都端上了桌子,母亲吩咐让云欣坐在炕头,儿子说想喝酒,母亲这才把刘庸才买回来的酒拿上来。他母亲说:“欣儿,以前你不是不喝酒吗?怎么在外边学会了?”云欣面无表情的说:“妈,儿子今天高兴,想喝一点,不会喝多的,放心吧!”他母亲给云欣倒了一小杯,给刘庸才到了一碗,酒是二锅头,很普通,也很便宜。一家三口还碰了杯,他母亲喝的是茶叶水。他母亲问他这两年在外都做了些什么,为什么一直没给家里来信,他们盼了很久了。可就是盼不到,他母亲还说:“昨天晚上我做梦梦到了你,今天早晨我还和你爸说呢,等着瞧吧,咱云欣可能回来了,嘿,没想到,你还真回来了,这梦呀也有准。”云欣没多说,只是淡淡的说:“儿子不肖,两年没有回家,我在外面找了个工作,这两年也挣了些钱。”随手,云欣从包里拿出个小红包,又小心翼翼的展开,整整齐齐的票子,摆在里面,大约有几千元吧!他把钱递给了他母亲,他母亲说:“欣儿,家里不要你的钱,你留着娶媳妇吧!再说家里也花不了多少钱。”母亲一边说着,眼泪也掉了下来,“儿啊,家里穷,没有钱给你娶媳妇,我们老两口子真是对不起你呀?”云欣哭着说:“娘,爹,都是我对不起你们”
三
云欣说过两天就走了,还有许多工作要做,并且把钱放在了家里。他母亲一脸惊讶,两年才回来,就只呆三天就走,他母亲的脸又湿润了,儿子也流泪了,泪水掉进了碗里,和酒融在了一起。这顿饭,吃了很久很久,等吃完了,太阳就快落山了,而桌上的饭菜还都没有动,仍是满满的,只是没了热气而已。而此时,天又变冷了,虽说是夏天,没有冷风,但却仿佛空气要凝结了。
晚霞出现在西方天空红红的,把他们的小屋都染红了,一切都浸在红色的幕帐中。一天刷的就要这么过去了,慢慢的,晚霞消失了,整个村庄都被黑暗所笼罩,小屋子里也点起了星星之火,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天,云欣和他父亲一起到地里去干活,儿子很卖力,父亲也很高兴。紧接着便是第三天,第四天云欣就要走了,刘庸才没有让他去干活。云欣在村子里转,也到山上去转,几乎整个村子包括山都走遍了。第四天早晨,云欣早早的起来,他母亲和他父亲也早早的起来了,做了一顿很丰盛的饭,和第一天差不多。云欣吃了饭要走了,刘庸才为儿子准备了许多东西,可云欣什么也没拿,空手走了。走时,他父母把他一直送到村口,此时云欣哭了,哭的很伤心,他父母也哭了,他母亲问他什么时候再回来,他没说,可能很久吧!云欣在父母面前跪下,磕了几个头就走了,不时的回头看看他父母。此时的刘庸才也是难舍,虽说是大老爷们吧!但他也哭了,望着云欣渐渐远去的背影,他们俩更加伤心,有话说不出。云欣走了,真的走了,过了一天,他父母手收到一封信,是公安局来的,信上说:
“……你儿子云欣因涉嫌抢劫,已被捕,那次回来,我们经过再三考虑答应的……”
刘庸才看了信,哑口无言,眼睛直直的盯着信上那公安局的公章,低吟着:“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我们山里人不是这样的,不是--永远不是。”他疯了,“为什么这么不公平?我儿子不是在外打工吗?原来你一直都在骗我,你不是我儿子,我儿子不会这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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