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故道的落雪是我记忆深处的疼,我很多年以来对雪读不出美来也和我这心态有关。在刚步入二零零八年的凛冽寒风里,一场大雪不可抗拒的铺天盖地的落在了黄河故道流域大片的土地上。
这一天,早晨灰色压抑的天空就预告了这场雪的到来。弥漫世界的是彻骨的寒冷和灰暗的气氛。寒风裹着灰尘肆虐着所有发抖的生命,随着树枝或者电线摇晃的麻雀和白头翁们谙哑了歌喉,树枝或者电线尖利的呼啸一阵比一阵使人感到心怵。
厚重的云层不能承受这心寒的重负,中午时分,雪花如脱落的羽毛随风横飞,一团团,一簇簇,扑向无力反抗的土地,黑色渐渐褪去,城市和村庄披上一片刺眼的惨白,视野在这惨白里逐渐萎缩成模糊的死寂,这是一种比死亡更可怕的静,这种静失去了时间,失去了距离,只有一种无法语言叙说的恐惧包围着一切的生命。
此刻,我正在我的老家,车子抛锚在原野的雪里。
四面望去,远近都是一片苍茫。
树木在风雪里摇晃着粘满冰雪的枝条,树枝随风发出呜呜的叫声,积雪覆盖了道路上一切痕迹,路上没有一个行人,不远处的黄河故道大堤向远方伸展着残缺的身躯,河堤前的村庄淡淡的成了一团模糊的阴影,仿佛画家画布上一层无意涂抹的颜色。
钻出车门,没有阳光的视野发出刺目的白,这白是那样冰冷,是那样旷远,是那样漠然,我脑子里失去了方向的感觉,只是风夹着雪抽打在脸上的疼提示我,我几乎感觉不到这是一个生命存在的世界。大团的雪钻进我的脖子里,雪旋即就融化掉,丝丝凉意刺激我的神经,我感觉我开始打颤。
很多年了,我不能想到下雪的情景,雪曾经给我带来了无法忘怀的悲哀,看过我的《往事漫漫》的朋友可以体会我之所以对雪这样感觉的心情。
现在,我又回想起那些令我一生都为之伤心的往事。
天色变的越来越亮,这是积雪反射的光在游荡在空气里,这是一种错觉,其实天在慢慢的接近黄昏,村庄已经有一丝的炊烟随着迷茫的雪幕散发着微弱的温暖,这温暖不在于温度,在于一个困在雪野里的人心里的感觉,这感觉充满温馨的味道。如果在看见炊烟之前可以完全体会柳宗元老先生那“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含义,那么现在就是有点“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的感觉了,就象你在黑夜的荒野看到了一间亮灯的小屋一样。
雪并没有停的意思,只是风渐渐的变小了,雪不在那样疯狂,变的如扯不断撕不开的绵绵不绝的大网,将天地网络在一起,一切都失去了界限,世界已经成了一个白的混沌,我怎么也想不出那些诗人如何可以写出象“新年都未有芳华,二月初惊见草芽。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这样的美的诗句来。
我把电话关闭,我知道我可能会在这里和风雪相伴的度过一个夜晚,但这雪的围困并不是我对雪如此认识的原因,雪只是一个自然现象,赞美或者诅咒都是一个人的心境和经历造成的后果,也许我这次被风雪围困会让我反思我对于它的认识是否是误解,是否是一种扭曲的灵魂的对于它的不公。我记得李白曾有一首诗这样写:
烛龙栖寒门,光耀犹旦开。
日月照之何不及此,唯有北风号怒天上来。
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
幽州思妇十二月,停歌罢笑双蛾摧。
倚门望行人,念君长城苦寒良可哀。
别时提剑救边去,遗此虎文金鞞靫。
中有一又白羽箭,蜘蛛结网生尘埃。
箭空在,人今战死不复回。
不忍见此物,焚之已成灰。
黄河捧土尚可塞,北风雨雪恨难裁。
李白诗情豪迈,可他却写的如此凄凉,我看雪的心境我知道是一种变色的想法,可是这心态一时是无法改变的,可能会持续一生。
雪仍然不知休止的飘落着,我打开车灯,灯光里,雪花如絮,飘扬展转的身影依旧闪烁着熠熠的光辉,道路变的平坦得没有一点凸凹,这是一个确实很美的境界,只是这美丽的境界里隐藏了太多的虚伪,闭上眼睛,我期待着太阳那真正的光芒,那光芒可以消融这些美丽的虚伪,温暖一些真正需要温暖的生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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