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妇之死
——金艮
东北春节前的季节是最寒冷的时候。大地被冻的呲牙咧嘴,地裂子象地图上纵横交错的江河溪流,缠绕着僵硬的大地。几次大雪把平原上的小村覆盖得面目全非,看不出轮廓。
平等村的村东头,是村民石老蔫儿家。虽然他继承了父辈的吃苦耐劳、兢兢业业的翻土刨地精神,但是,他的家业并不比其他村民富有,因为,别人家也是一样的操劳,一样的具有那种精神。两间和几百年前一样的土坯房子,在厚重的积雪的压迫下,显得摇摇欲坠,不堪重负。室内的家具除了一台坐落在快要散架的办公桌上的花了五十块钱买的黑白电视之外,就是炕上的一个小炕琴,地上一个饭桌。
土炕用地板革铺的,炕上躺着病了两天的老伴。她头发散乱,面容象黄纸。老伴说肚子疼,两天了,吃了很多去痛片也不见好,反倒觉得更加疼痛。她蜷曲着,颤抖着,呻吟着。
石老蔫儿坐在炕沿,抽着旱烟,眼巴巴的看着痛苦不堪的老伴。他在想,是不是该去医院了。
他抽完了一根又卷一根,幽灵似的篮烟缠绕着他那张被时光雕刻的面目全非的脸。虽然才四十多岁,面部的纵横皱纹和老化,使得他象六十多岁。艰辛的岁月压弯了他的脊梁,不大的眼睛散射着微弱的灰光。
“哎呦……疼死我了,哎呦……”老伴喊着,然后,看了一眼老蔫儿。这种眼神,流露出一丝渴求,然而,转瞬即逝。继而,无奈的继续呻吟。
“去医院,”老蔫儿终于决定了,虽然对于他来说是那么的艰难。他打开炕琴,拿出一个红布包裹,取出仅有的50元钱。然后,套上马车,把被子铺在车上,抱着老伴放在车上,又加盖两条被子,以防被冻伤。
他抱着马脑袋,把他那张还没有马面红润的脸贴在马脸上,抱了半天,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声:“驾。”
马车碾压着积雪,向县城医院走去。
到了县城医院,已经是下午2点多了。老蔫儿挂了急诊,经过诊断:急性阑尾炎,怀疑已经穿孔。医生告诉他,要马上手术,要不然,有生命危险。要他办理手续,押金2000元。
他把老伴抱了出来,放在走廊的一长木椅上,盖上被子,然后,就找那个医生去了。
“大夫,我没钱。押马和马车,”老蔫儿说。
“没钱?,没钱你来看什么病?”这个医生姓冷。“再说了,我们这里也不收马和马车啊。快去借钱吧,要不然,病人很危险的”。
“大夫,我没钱。押马和马车,”老蔫儿只会说这句话。
“出去吧,别影响我给病人看病,”其实,冷医生办公室根本就没有等待看病的病人。
“大夫,我没钱。押马和马车,”老蔫儿真的不会说别的了。
央求了半天,医生也不理他。他就去找院长,和院长反复的说着“我没钱,押马和马车”。院长给他讲道理说,医院也是自负盈亏,没办法,请多多理解。然后,院长说有事走了。
老蔫儿回到一楼走廊。没几个看病的,很多科室传来了无事的医生和护士的打闹声。他站在冷医生办公室的门口,扑通一下跪下了。“大夫,我没钱。押马和马车”。他的嘴,除了说这句话和吃饭以及偶尔代替鼻子呼吸,大概也再没有别的用处了·
“你这老头怎么这样呢?快去借钱啊!医院门口有电话亭,我的电话是内部的,不能往外打,”冷医生并没有站起来,边看报纸边生气的说。嘴上叼着烟卷,上升的烟雾熏得他两眼乜斜着,本来眼睛就不大。又长又尖的下巴真的让人时时担心,如果哪天不小心掉了下来砸在脚面上,那只脚肯定被刺穿。即使落在地上,也会象空头的炸弹钻入地下。老蔫儿的老伴在椅子上痛苦的喊着,他又跑到那里照顾老伴,然后,又到冷医生办公室门口跪下了说:“借不到钱”。
冷医生不理他。有的过往的医生和护士因为他碍事,故意用膝盖把他顶倒,并警告他不要在这里跪着,影响工作。他重新跪起来,“借不到钱”,老蔫儿反复的念叨着。
其实,他也想借钱,可是马上就打消了这个想法。因为,他的儿子上高中已经借了很多了,能借的都借了,能张嘴的都开口了。这不,快过年了,孩子还没回来,在外打工,为了挣点学费钱。
“我押马和马车,”老蔫儿不时的向冷医生和过往的穿白大褂的人唠叨着,然后,眼睛跟随着人家。得来的除了讥讽就是漠视。他和很多无助的人一样,学会了用眼睛乞求,因为他们可能觉得用眼睛求助,即使被拒绝,也不会招致羞辱和痛骂甚至是挨打。
医生和护士下班了,冷医生关上门之后对老蔫儿说:“快张罗钱去吧,只有钱能救人,”然后走了。他眼巴巴的看着一个个的走了,“砰,砰……”的关门声让他的心一次次阵痛。只有急诊室和药房的几个人来值夜班,有的医生看见了他和在那里呻吟的老伴,虽然没问他,也知道了大概,轻摇着头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过了半个多小时,一个高大帅气的小伙子和一个漂亮的护士抬了一张床放在了走廊尽头的暖气片旁边,对老蔫说:“大叔,晚上你和你老伴住这张床吧,虽然是走廊,也比没地方住好”,说完,帅小伙下班了,护士回到了病房。老蔫儿不会说谢谢,只是一个劲的点头。
他换了一个位置,到大门口,面对着楼内跪着。跪了半个多小时,也没人理他。事实上,也没什么人了。老伴的惨叫使得他不得不放弃跪求,去照顾她。他从兜里找去痛片,没有了。他卷了一根旱烟,抽了起来。可是,刚刚抽了几口,就被一个护士发现了,让他到外面去抽。在外面抽完了烟,他想起了马和马车。于是,他去给马喂草。又去药店买了20片去痛片,又在小卖部买了两袋方便面,回到了医院。他从医院的锅炉房要了点开水,泡好了方便面,让老伴吃一碗。她疼的已经都坐不起来了,在那里佝偻着,每声惨叫都那么糁人,根本吃不下去。他把两碗方便面都吃了,然后,给老伴喂了四片去痛片,把床铺好,抱着老伴放在床上。他又出去看看马,然后回来,抱着老伴轻轻的摇晃着。到了半夜,老伴的惨叫声少了,开始呻吟,慢慢的睡着了,他也早都睡着了。
第二天,太阳又完成了一次轮回,从东方喷薄而出。由于它战胜不了寒冷而流露出来的倦怠和歉意,使得它并不灿烂与娇媚。憔悴的面容、被寒冬戏谑的不快影响了它的升腾速度。被冻的瑟瑟发抖的光,在雪地上散落着、挣扎着、蜷曲着、哀鸣着。冷风不时的刮起阵阵雪烟,夹杂着死去的光,在旷野、在庭院、在公路上展示着一种肆无忌惮,向太阳发威,阳光挑战。
早上六点多,石老蔫儿醒来,发现老伴已经死了。
他似乎有点不相信,反复的摇晃着佝偻着的已经僵硬的尸体,看着那张拧着眉毛并且咬掉了一片嘴唇的痛苦不堪的脸,最后确定真的死了,就把她放下,用被子盖上。嘴里不断的念叨“死了,死了。”这个时候,医院的领导、医生和护士以及其他人员都陆续的上班来了。知道死了一个人之后,不少的医务人员过来了。
“可惜了,可惜了,”院长第一个和老蔫说话的,并安抚的劝道:“节哀,节哀。人死不能复生,安排好后事,让死者安心。”然后,拍了一下老蔫的肩膀,挺着好似孕期9个月的肚子,摇了一下绝顶的脑袋走了。
老蔫儿感觉到一阵温馨,他生平第一次得到了这样大的官的安慰。他准备先去看看马车,打扫打扫车上的雪霜,然后,把老伴拉回去。还没等他出去,一个穿着厨子衣服的中年女人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菠菜汤,拿着两个馒头走到了老蔫儿的身边说:“大哥,吃了吧,又饿又冷的。还是考虑活着的人吧,别伤心了,大哥。”
老蔫儿感动的心头一热,但是,没有流泪,因为他已经不会流泪了。就会点头致谢。
一个娇小美丽的小护士,端来一杯热水。“喝点水吧,大爷,暖暖身子,”说完,象小燕子一样,轻盈的飞走了。老蔫儿的心啊,真是热乎乎的。
吃完了两个馒头,舔完了碗里最后一片菠菜叶,他用从来没有过的感激眼光看着送饭人,不住的点头。这个时候,他发现有很多人都围了上来,并且都往前挤。仿佛大群的歌迷遇到了自己崇拜的明星,争着抢着和他说话。
那个给他搬来床的身高马大的帅气小伙子挤在前面说:“大叔,我是司机——开拉尸体车的司机。人就活一次,死一回。享受一下吧,我用车给你把尸体送回去。这台车很高级的,花40多万买的呢。可以吗?”老蔫感动的已经发傻了,张着嘴,露着参差不齐的黄牙,象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嘴里呼出的臭气,并没有让周围的人感到恶心——或者说,这些穿戴讲究、神采飞扬的城里人并不讨厌他的口腔和牙齿中五谷杂粮和旱烟发酵的恶臭。他那颗已经麻木的心在说;城里人真好,不象他们说的那样啊。老伴一辈子也没坐过汽车啊,要是坐一回这么贵的车,死了也值得的。他下意识的去攥住小伙子的手,摇动着。“行不行啊?大叔。”小伙子本想把手从那又黑又干瘪又粗糙的手中抽回来,可是,轻轻一动,没有抽回。老蔫儿感激零涕只点头。“你同意了”?在小伙子的追问下,老蔫儿就没有停止过点头。“那好,考虑你是农民,给你优惠。我们正常运尸体一次300元,你就给280元吧。来,装车”。石老蔫儿猛然一震,吓的忙把手缩回来,也停止了点头。心理在说:原来要钱啊。
“你先等等,”一个中年男人对小伙子说。然后,又对老蔫说:“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医院的行政办主任”。由于主任面部肥硕,说话的时候,腮肉直下坠。“老乡,现在政府有规定,人死必须火化。我们医院有太平房,存放尸体每小时30元。比火葬场便宜,火葬场每小时40元。因为你是农民兄弟,给你优惠点,每小时20元。如何?”老蔫儿不再点头了,张着嘴,那双只有灰光的眼睛看着抢着和他说话的人。“并且,我们这里还有专职超度亡灵的司仪”。主任接着说。“国家承认和允许的,有民政局颁发的专职证书。农民兄弟不容易,给你八折优惠。”
“上旁边去!”主任还没说完,一个比主任还胖的女人挤到前来,一下子把主任扒拉到后边·“我是你老婆,我先说,嘻嘻”。天那,矮小的她足足有200斤!体形是两头尖中间粗,小眼睛,大鼻子,头上一个发鬏,一副能把鬼都吓死的神态。穿着黄色大褂,兰色裤子。“老哥啊,我是医院门前一个寿衣店的老板。”说完,她用白皙丰盈的手攥住了老蔫儿的脏手说。“人活着为了什么?为了享受。人死了,也要享受,因为毕竟还有很多没享受到的。”说到这里,她浑身颤抖的肉可能给内脏形成了压力,放出一个闷雷似的屁,引得大伙哈哈大笑。虽然奇臭无比,可是大家都没有离开。“笑天笑地,谁笑拉屎放屁!嘻嘻?”然后,又对老蔫儿说:“老哥哥,我知道你们两口子相爱一辈子,特别是她为了你和家庭付出了生命,在她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你要对得起她。让她享受一下吧,要不然,她在天堂也会怪你的。你如果把她惹生气了,她会经常回来闹你的。让你睡不好,让你得病,让你魂归魄散,让你不得好死。我的店里有金纸和银纸做的高级轿车,有奔驰、宝马、卡迪拉克、林肯等。还有冰箱、彩电。还有最名贵的貂皮大衣。还有猪马牛羊,金鸡银狗。给她订做吧,她会在天堂感激你的。”说完,胖女人抹了一下嘴角冒出的沫子。
老蔫儿傻了,被吓傻了。
又有好几个人,争抢着和老蔫儿说话,老蔫儿也没听清楚是什么。他在那里发抖,把床震动的吱吱作响。
这时,那个给老蔫儿送馒头的中年女人来了,推开了大伙说:“靠边靠边,我要收钱了。”然后,走到老蔫儿跟前,递过一张菜单说:“共计3元。菠菜汤两元,两个馒头一元,交钱吧。”老蔫茫然,呆若木鸡。中年女人觉得他没听见,就又厉声喊到:“交钱!”老蔫吓的一哆嗦,赶紧从兜里掏出仅有的45元钱,给了那个女人三元。
还没等那个中年女人走,那个和帅气小伙子一起抬床的漂亮护士手拿一张收据,对老蔫说:“大叔,这是收缴咨询费和占地费清单。咨询费5元,占地费10 元,请交吧”。老蔫儿多多索索的给了15元。
站在人群中的那个帅气小伙子挤上前来,一双象雄师发怒时的血红的眼睛盯着老蔫儿说:“床费30元,你先交给我,我一会把收据给你送来。”说完,就把老蔫儿手里的钱全部抢去数着,数完之后是28元。“28就28吧,我去给你开收据,”说完,小伙子就走了。
“还有采暖费10元,”一个没穿白大褂的长的和李逵差不多的人向老蔫儿吼道。
“没……没钱了”。老蔫儿说完,把两个衣兜翻了出来。
“没钱你在这里住什么!”有人去掏老蔫的裤兜,一分钱也没翻出来。
“还有我的介绍费20元呢!”行政办主任的胖老婆象母熊一样的喊叫着。
“还有……10元,”一个女人的尖叫。
“还有……20元,”一个男人的狂燥的声音。
“还有……36元,”一个撕心裂费的怪叫。
……嘈杂的喊叫声。
老蔫在那里发抖。好象非洲大草原上一只受了伤的瞪羚,被一群秃鹫包围着。秃鹫个个张牙舞爪,拍打着翅膀,伸着弯曲的、没毛的血红的脖子。一旦瞪羚失去反抗能力,它们就一拥而上,瞬间就把它撕的粉碎,一会儿就血肉全无。
在确定老蔫儿真的没钱了,他(她)们愤愤的开始离开。
“妈的,没挣着百分之二十的提成,”司机帅小伙对冷医生说。
“我不也一样吗?他要是有钱手术,我也能得到手术费百分之二十的提成啊”。冷医生不无遗憾和沮丧的说。
“我也很倒霉啊,咳,没得到一分钱”。象李逵的那个人说。
“我也没得到啊……”有几个人同时说。
他(她)们都走了,有的人在走之前狠很的瞪了一下抱着脑袋颤抖的老蔫儿。觉得没有动静了,老蔫儿把手放了下来,呆坐着,他不会哭了。人一旦学会了不会流泪和哭,也是沧桑人生的幸事。首先可以不必浪费身心的血与水,另外呢,还给人一种坚强的感觉。也许,还有第三、第四个好处。
这个时候,那个象魔鬼似的“李逵”走了过来,让老蔫儿把死人抬走。老蔫儿赶紧抱起老伴的尸体和被子,踉踉跄跄往外走,由于尸体沉重加上几条被子,他没抱住,把尸体摔在了地上。这个时候,早上本该下班的更夫因为看热闹而没走,就过来了帮他。“大兄弟,我帮你抬,”两个老头儿把尸体抬到了马车上,老蔫看着满身是霜雪并冻的浑身发抖的马,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声“驾,”就顺着原路回去了。
很快,乡亲们就知道老蔫儿的老伴死了。村长给老蔫儿的儿子打工的单位挂了电话,儿子第二天就能回来。
按习俗,要把尸体存放三天才能火化。老蔫儿把老伴的尸体放在他家外屋的草堆上,盖上一条棉被。
乡亲们陆续来到老蔫儿家,烧香磕头。哭完之后,有的给老蔫50元,有的给20元,有的给10元。还有的人给一块猪肉,几米布料,粉条,等等。到了第三天早上,也就是火化这天,乡亲们施舍给老蔫儿的钱大约600元左右。热心的村长张罗着后事,已经和火葬场联系好了,是第四个也是最后一个火化。村长安排在老蔫家留四个人,做饭炒菜。六台农用四轮车坐着四十多个村民,头车拉着尸体。老蔫儿的儿子披麻带孝,肩扛灵幡。村长大喊一声:“上路啦!”四轮车队向火葬场驶去。
到了火葬场,第一个已经火化完了。看那些陆续开走的高级轿车,应该是这个小县城的一个大人物。在等待第二和第三个尸体火化的过程当中,村长领着老蔫儿和他的儿子办理火化事宜。村长知道老蔫儿没多少钱,也顾不得习俗的那些说道了,能不花钱的就不花。最后,在选择骨灰盒的时候,老蔫儿有点犯难了。因为各式各样的精致华丽的骨灰盒太贵了,最贵的几万,最便宜的还六百多。最后,老蔫儿看到了一个标有六百元的紫檀色的骨灰盒。这个骨灰盒的两个房角没了,并且一扇窗户也坏了。村长明白了老蔫儿的意思,就和售货员讲价。售货员说,在这里,买任何东西都是不讲价的,讲价不吉利。村长把老蔫儿的情况说了一下,最后说,老蔫儿总共才六百过元钱,求求售货员给想想办法。售货员想了想说,库房有一个摔坏了的低档骨灰盒,拼上用胶水粘一下也能对付用,最低价格200元。老蔫儿直点头,他心理想:反正他懂点木工手艺,让老伴先对付住着,等他去了的时候,好好的把房子维修一下,老伴也就不会怪罪他了。
火化工通知村长,告诉亲属和亲友都到告别厅和遗体告别。大厅只有一个花圈,花圈的挽带上写着:平等村村委会敬挽。村长让老蔫儿的家人和亲属站在灵柩旁边,然后告诉火化工可以放哀乐了。
哀乐播放了,村长领着村民向遗体三鞠躬,然后,和老蔫儿的家人以及亲属握手,以示节哀。
可是,这个关键的时候,把老蔫吓坏了,呆傻的站在那里——他以为哀乐放错了!因为他在电视里看到的,都是伟大人物和大人物逝世才能播放这样的哀乐,小小老百姓怎么能享受这样的高级的乐曲呢?惊诧了半天,他的内心多少有点窃喜:老伴很有福气的,死了也能享受只有伟人才能享受的音乐。他感到一种满足,一种肩头瞬间与不能企及的人物的肩头平等的满足。转而又想,人死了,可能都一样了。也许超度小小百姓的亡灵的哀乐和超度伟大人物的灵魂的哀乐是一样的,这样的音乐可能不分穷富,不分伟大与渺小,不分尊贵与卑微,不分城里人和乡下人。这样的音乐,把穷人和富人、高官和农民送进天堂,可能一下子就平等了,或者享受一样的待遇了。
不过,在过后的日子里,他并没有完全弄明白,觉得大人物的灵魂喜欢的歌曲和农民的灵魂喜欢的歌曲应该不一样的。因为,每当他听到谁病了或者谁死了,他都不无惬意的唠唠叨叨的说:别怕死,死了能听到哀乐,这哀乐和大人物死 的时候是一样的。我老伴死的时候就放的哀乐,可好听了,可好听了。
平等村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是的,很平静。这个硕大的地球,多了一只蚂蚁和少了一只蚂蚁,没有一点的影响,哪怕是一点点一点点的影响。和以前有一点不同的就是,在这个小小的村庄里,石老蔫儿有的时候或者喝酒喝多了的时候经常唠叨着:别怕死,死了能听到哀乐,这哀乐和大人物死 的时候是一样的。我老伴死的时候就放的哀乐,可好听了,可好听了……别怕死,死了能听到哀乐,这哀乐和大人物死 的时候是一样的。我老伴死的时候就放的哀乐,可好听了,可好听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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