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大赛开始后,流川变本加厉地练球成狂。流川爸爸流川妈妈坐新干线到北海道去过年他也不去。
不公平呐!我没有家人可以一起过新年,他有却不要,乱七八糟发展下来的结果是,比邻而居的藤堂家和流川家只剩下我和流川两个人。流川妈妈命令我要好好照顾她的儿子,我只能天天过来打扫卫生兼做饭。
其实流川妈妈对我很好也不一定,有事忙有人要照顾就不会有时间闲下来去胡思乱想。
想什么呢?
我总是闹哄哄地跑来跑去,一点也不想静下心来。偶尔象今天这样做完一切事情,抱着果汁和电视,就会有很多很多不想去思考的事情钻出来。
比如,我那远在美国的父母。
我其实是藤堂家领养的孩子。那对夫妇现在在美国又有了孩子,可能已经把我忘记了吧!
那时候,我没有和父母去美国,跑到流川家躲在流川的房里不肯出来,当时是从我自己的房间爬到对面的流川的房里的,胆子大到不可思议。关门关窗拉窗帘,在里面哭地非常大声。
妈妈和流川妈妈站在门口劝我,我一点也不买帐,甚至威胁当时还在房间里的流川不许开门。和平时那个乖小孩完全相反,我想我是彻底惹他们讨厌了。
又……会被丢弃吗?
我毕竟是人家家的小孩,被领养的话,是藤堂家或者是流川家都没得差吧!一个家人也没有的我,除了能在日本的土地上感到安全之外,到其他任何地方都没有办法好好活着……
所以我不去美国。
那年我,五岁左右吧……
妈妈和流川妈妈商量了很久,也没有结果。最后,是流川枫开了门,把一直大哭的我踢出门外,对我妈妈说:“让她留下来好了,流川家把她买下来当女佣。”
把他的压岁钱放到目瞪口呆的妈妈手上,抱着篮球走开。
钱当然还给他了,爸妈也答应让我留在日本。
所以现在,我变成了“流川家养大的”、“流川家的保姆”。
不知该感谢他还是该恨他,不知道他是我的恩人还是仇人。
“藤堂夏光,我的护腕呢?”
来了来了!
放下杯子到阳台上去收护腕,递到流川老爷面前。
“下午有比赛吗?我听说是和翔阳比。赢了的话,回来吃火锅,输了可就只有白米饭。路过杂货店的时候带点青菜,家里没有了……”
在我的嘀咕下,流川有些忍无可忍地说:
“白痴!闭嘴!再发出声音就回你自己家去。”
“你要扔我过去吗?不唠叨怎么行?流川妈妈要是知道我没有好好照顾你,我会被大卸八块。”
“这么怕我妈妈?”
“我说流川,好歹那位也是辛苦把我拉扯大的伟大女性,不适度表示尊敬怎么行?太没有良心——”
“怕被丢弃吗?”
脑海中,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踩到地雷一样的感觉。仿佛听到魔咒一般,那是碎裂的声音。
“流川枫,你这个混蛋!你以为我是为了谁在努力工作啊!”
跳上窗户跨到对面我的房间里,“砰”地一声关上窗户。
我再也、不要、去理、那个、混蛋!
出来倒垃圾却被反锁在门外,这是什么状况?
钥匙……因为气愤到不能思考而丢在流川家了。
今天是黑霉日吗?连风也和我过不去,一个转身而已,就把门关上了。莫非老天在帮流川报仇?因为我当他的面甩窗户?
哪里也去不了……
呆呆地坐在两家中间的台阶上,冷哇……
流川还没有回来,——啊,早上才吵过架——虽说是我单方面的,现在要他帮忙算不算自打耳光?
真的是,无家可归的小孩……
极其讨厌这种感觉,流川说的对,我害怕被抛弃。被人戳中脊梁骨的难堪使我丢掉了狐狸性格,不顾一切朝他大吼大叫。
我的周围永远是热热闹闹的,话多吵闹又有些欺善怕恶,自怜自伤地说被流川妈妈虐待却甘之如饴,隐藏着本性象狐狸一样上窜下跳,因为怕寂寞而把四周搞的闹哄哄,却因为这样更加害怕冷清……
唯一不会因为我的种种脱线举动而与我一起胡闹起来的人,是流川。一贯的冰冷气息,每每在我欢笑的时候袭来,和我的温暖热闹是格格不入的。可是……
缺少了他,我的生活就只剩下浮躁和不安。有他在的话,我就不得不安静下来,那玻璃般透明的眼睛里,我可以很清楚的看见我自己的样子。
车子在距离我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来。很好,在我冻死之前,他回来了。
“流川……”仰望,接触到那种熟悉的冰冷。
不比周围的空气热多少。
我真的很怕冷……
“白痴。”
“象只弃犬。”
绕过我直接进门,停顿了一会儿,我尾随在他身后,关上门。
“输了还是赢了?”
假如他甩上门,我一定冻死在门外让他内疚一辈子。我承认我不坚强我爱哭我没有勇气我胆小懦弱,所以我不希望流川回过头来。要是他看到我现在的样子,我就嚎啕大哭,所以拜托你,千万不要回过头来。
他在转角的地方放下一包青菜。停了一下,终于还是上楼了。
“火锅。”
那样,我的眼泪就掉了下来,一点声音也没有,任眼泪滑落。今天我特别不正常哇……
默默流泪默默准备,一直到我认为我可以面对流川微笑完全不会哭泣的时候,才喊他下楼。
今天,也算纪念日吧!
今天是,我被藤堂家收养的日子。
在流川家的沙发上窝了一个晚上,一大清早隐约听见流川出门的声音。又去练球了?打个哈欠继续睡我的大头觉。象只懒猫吧!
独自看家的猫也不错啊!反正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日子。不过天生奴性难自弃,一到七点就再也睡不着,爬起来打扫。
“小黑,别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看见你就想到流川……”
昨天晚上,你看到我的眼泪了?
蹲下身子抱起猫,感觉它温暖的身子微微有些挣扎,似乎不习惯被人抱的。
“小黑哇,我是不是太任性了?”
可能流川非常讨厌我吧!擅自闯入他的家里,强求流川妈妈分一半的关心给我,唔,他的古怪性格搞不好就是这样来的。
但是我觉得,流传是,在用他所能找到的最好的方式来对待我。一点也不想大哭于他面前,因为不知道他会怎样,所以不想让他看见。
有时会想,流川是非常温柔而单纯的人——只是一闪而过,立刻就丢到脑后了。就算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
“藤堂夏光!”
巨大的开门声,惊的小黑从我怀中溜走。由他气喘吁吁的程度来看,是很重大的事情,而且他剧烈运动了……
“干嘛?”
“去医院!爸妈出车祸了!”
我想我不能哭,他一定在说笑话。
我想我不应该哭,那是别人的父母。
我认为我不能担心,那是流川家的事情。
我想他不应该告诉我,我只是流川家的保姆。
可是全身被抽干了力气一样,只能在他的命令下,坐上他的车。
我什么反应也没有,不是因为我冷漠,而是因为我害怕。
害怕到,只会抓住流川的衣服,什么也不能想了。
“明天就可以出院?!”
流川夫妇笑眯眯的样子看来很不真实。慢半拍地意识到被耍了,他们只是擦破了皮而已。留院观察一天看看有没有内伤也只是例行公事……
“小题大做的夫妻。”
我有听见流川低声咒了一句。飘飘然不知道是不是幻听了……
“为人父母者受了伤想让儿子关心一下,很过分吗?”
“无聊。”
“臭小子,敢这样和我说话……”
我只记得是跟在流川身后的,怎么拿药怎么离开怎么走的我完全都不记得。
我说过流川的背很有安全感,现在很想靠上去呢……
“上车吧!”
声音里有担心吗?我不知道。
我很想靠着谁,但是那个人绝对不可以是流川。我不能笃定他不会把我推开,相处了十三年我仍然不能确定他是不是会安慰哭泣的我。
只是,象这样坐在他后面,因为他而渐渐平静下来,仿佛从云端下降到地面。没有好言相向,没有任何安慰的话,完全符合流川的作风。
不过他很少让我上车,也算是反常……
红灯,停车了。
等待的时间,一直低着头默默流泪。我以为我会失去现在所有的一切,我以为又被抛弃了……
忽略了一件事。
对面,我的正对面,是一辆小轿车。镜面玻璃窗擦的贼亮,足以清晰映出我整张哭泣的脸。
当我注意到这件事的时候,前面那个人也注意到了。
所以才要他别回头啊!
我果然哭出声来了。
由无声,到低低的抽泣,到放声大哭,比童年时更大声地哭着。
都是他害的。
绿灯亮了。
可以想象那是多么怪异的画面,一个面无表情的流川枫带着一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藤堂夏光往前飞驰,骑车的人和哭的人都没有停的意思。4
流川家的字典里,是没有"道歉"这个两个字的。而深刻体会到这一点,并且深受其害的,就是我,可怜的十五岁少女,藤堂夏光。
因为某种原因,坐在流川的右侧,面对着刚刚从医院回来的流川夫妇,看起来有谈判的意味。
流川妈妈昂着头,流川爸爸微笑着,好象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气氛太诡异了,我考虑要不要夺门——不,是跳窗而逃。
“那个……我可不可以先去煮饭……”
收到流川冷冷的瞪视而把最后的话咽回肚子里。可是现在已经六点了啊,米在缸里,菜在冰箱,那六点半开饭的时候要吃什么?
“枫啊,不要对夏光这么凶啊,你会吓到她的。”
“白痴。”
干吗骂我?呜……再次确认,流川爸爸是流川家唯一正常的人。
流川妈妈终于看向自己的儿子:“干嘛?我承认我故意让你们以为我伤得很重,怎么样?你不爽啊!”
“不要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
为了缓和一下,我再度举手:“那个……流川妈妈,我可不可以去烧饭了?而且你们才刚回来,行李还没有收拾,不是说有礼物吗?我还等着呢。流川你明天不是要去集训吗?东西都还没有整理的……”
“白痴!闭嘴!”
“不要再骂人了啊!已经都六点二十了,难道你就不觉得肚子饿吗?也不知道是谁每天一回来就喊饿,呆会没有饭吃你又要发脾气了……”
“闭嘴!你的嘴只是用来说话的吗?”
说完这句,就听到流川的肚子发出声响,抓到把柄一样地数落了起来:“那,你看,你饿了吧!自己又没有什么抵抗饥饿的本领,就不要对家里的煮饭婆有什么抗议……”
“白痴!”
“不要再骂我白痴了,这个白痴每天都要负责大少爷你的饮食起居……”
耶?流川夫妇什么时候双双凑到我们的面前来,还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不管了,解决眼前的问题比较重要……
再次听到流川的肚子发出声音,条件反射一样地冲到厨房里,开冰箱做饭。一边切菜一边回忆,刚才是为了什么起争执的?想不起来了……
早上四点半点冲到流川家,实在不是什么明智的举动。
但是……那对宝贝夫妻又在搞什么啊!
“流川枫!流川枫!流川枫!”
我管你是不是睡品不好喔!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流川枫!”
高分贝的吼声之后,死猪一样的流川终于有了反应。
“不管你是谁,打扰我睡觉的,绝对不原谅!”
好象是要打人的样子,跳到房门口,捡起地上的篮球砸过去,正中他的脸。
看他的目光由呆滞到稍稍清醒,立刻抓紧时间说:“流川妈妈他们在机场打电话给我,说是要去美国找我父母。身为他们儿子的你,就住在他们隔壁,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睡着了。”
气绝……
这种让人吐血的回答虽然在预料中,但是亲耳听见,还是会有杀人的欲望。
“流川……”
看他那样,就知道还没有完全清醒。叹气,走近他,抓住他的袖子,拉他下楼。没有吃过早餐,他是不会有理智可言的。
“你要去集训吧,早上六点的火车。”
进卫生间,往牙刷上挤牙膏,然后,在杯子里注上水,递到他的右手上。
乘他刷牙的空档,把热水和毛巾放好。
“洗完脸来吃饭。”
去厨房。
都不晓得这家伙是怎么生的。天天早上要晨练,偏偏又起不来,受不了。我在他的房间放了十个闹钟,床头三个床尾三个门上两个桌上两个,每天早上五点一起闹,要不就是把隔了两扇窗户的我也吵醒了他也没有反应,要么就是砸坏所有的闹钟之后继续睡觉,一直到流川妈妈过来喊他。
天生的睡神。
等稀饭和饭团端上桌,他已经在桌边趴着等了。那么大一个人,迷迷糊糊的,一直点头……瞌睡呢……
“吃饭吧!我去帮你收拾行李。要是误了火车,你哭都来不及……彩子姐姐也会发飚的吧!”
走到楼梯口,听到他说:“他们去美国干什么?”
终于反应过来了?
翻白眼。
但是……
他也走了的话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呆在家里看房子?万一有贼怎么办?最重要的,我一个人……要在这里呆上十天吗?
啊!差一点又要露出那种表情了……拍拍脸,提醒自己不可再象弃犬一样。在流川的面前哭已经是一生中,最丢脸的了。
所以才说,再也不要在他面前哭泣。
那样的表情,还是,不要表露给任何人看,比较好。
“等我十分钟就好。”
坐在流川的床上,一件一件地装着。
“流川,我和你一起去好不好?我会帮你洗衣服,也会做夜宵,是不是很划算呢?我也会自己付车费,不会耽误你们的。这样我是不是可以和你一起去呢……”
啊,都开始自言自语了,难道真的是老年化提前来临?黄脸婆的命运似乎就是我一生的写照……
流川……
我一个人要怎么办?
“有人洗衣服最好。”
时间,有一刻是静止了的。
回头,他靠在门边,没什么表情地样子。
刚刚是他在说话吗?
呵……
流川啊……
他……
夺窗而逃……
六点钟,彩子姐姐带着湘北篮球队石雕群像和流川家保姆一名,向丰玉高中所在地出发。 5
用了四个小时解释和流川的关系,并且让湘北高中石雕群像恢复正常。到达目的地之后,丰玉本来是要直接和湘北比赛的,结果被队长宫城以“打击太大,完全无法比赛”为由,推迟到明天,可恨的是全队有志一同地点头赞同。
“你们这是借口。”
南烈——我认得他,上次让流川暂时失明的家伙。说实话,看到电视转播的时候,唯一的感觉是:完了,回来之后又要天天煲汤给流川。
“借口?”冷哼一声,宫城很不客气地把我推到前面,“全是因为她。”
顾不得丰玉众人探索的目光,手忙脚乱接电话:
“喂?流川妈妈?你们在哪?什么?三月底回来?那个时候已经开学快一个月了啊……啊?哦……”
把手机递给流川:“找你。记得要和他们说,把学费生活费汇到我们的帐户,不然连买米的钱也没有了。还有,早点回来,别玩太长时间——是对方付费的电话,多打一会不要紧……你干嘛什么也不说就挂掉了?”
这个白痴男。
看见丰玉的人好象也有石化的趋势,自顾自地介绍起自己:“你们好,我是流川家的保姆,藤堂夏光。”
眼睁睁——用这个词只是表示我是亲眼看见的——看着丰玉高中一干人等变成石像。
宫城招呼各位湘北的队员调头回旅店:“走了走了,明天也不一定能比得起来啊……”
随着湘北大军回去,留丰玉高中篮球队石像群雕屹立在原地。
收拾流川的衣服去洗,被其他人看见,硬塞了一堆衣服。回过神时一个个都跑得不见人影了。
哀叫久久,抱着一堆臭汗浓浓的衣服走到水池边,一件件打肥皂。天冷,水更冷。手一碰,凉到了心底。偏偏自虐惯了,没有用橡胶手套的习惯。
一边洗一边想,流川妈妈他们还真是可怕。无声无息就消失了——连小黑也带走,不知道是怎么办到的。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是临时起意,早就计划好了也不一定。
洗到流川的衣服的时候,狠搓几下当泄愤,紫色的运动服,耐克的。买的时候是我挑选的样式,他只负责在打瞌睡的间歇里试穿。
手冻得麻木了,反而觉得水温暖起来。肿胀通红的手指看来象十根胡萝卜。
于是开始恨恨地骂流川。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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