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食指与中指间,那根雪白的烟已燃尽,心,如止水。飘渺间合上又眼,真想就那样的合上50年。这世间是如此厚重,人情如此纠缠,为得不到的哀叹;为已失去的而痛苦;为拥有的在晃然间,峰回路转时只是偶尔一次的感恩。这样的存在于这个世界似乎一点也不真实。你无法触及水中的月亮,却仍在黑暗里漫无边际的游荡。虚了,你想的,你面前的,都虚了,甚至发现连站立的勇气也虚了。灵魂离开肉体的软弱,剩下如一堆死寂的败叶,也许濛濛烟雨过后,便化为泥土,不用等到一千年以后,所有人都遗望了我。还有眷恋?唯恐未恋泪先绝。蓦然回首处,清眸,浓雾,笼天愁。
有没有一种水,可以让人喝了不伤悲?
再次于幽静中睁开双眼,记不起睡过多长时间,分不清是快要重生的清晨,还是刚刚死去的黄昏,只觉得天很暗。而依然记不清的是身在何方,流浪到太多的地方,常在午夜梦回时,意乱神迷处依窗而问:这是何方?今夕是何夕?空虚,懒理。看到淡蓝的光在幽暗里渗透着一抹抹神秘的紫色,并弥漫整片浓密的落花的树林。好像风中飘落的是樱花,亦或是桃花,再或是我不知道的什么花。宁静,依然那么宁静,静得听不到心跳,听不到。
树林间的那条路好像很长,但不知什么也已经走到了似乎是尽头。悠然遇见一条河流,却不曾想到还有一座拱桥,在朦胧里若隐若现。一阵风吹来,空气中飘浮着一种超脱的气息,幽幽的,竟残留着几许沉香。那香像是穿越千年的阻挡,桓古不变。突然意识到这,路,香,桥,在脑海翻转时似曾相识。只是不记得什么时候来过这里,应该很久了吧。
近了,路尽头,河流上,确有一危古桥。桥边立有一块斑驳苍石,上刻着“奈何桥”,字迹虽然年久但却模糊可辩。依桥而望,见有一老妇人,手柱一杖,背对着我一路走来的方向。这时我看清了这座桥的全貌,它完完整整的失去了一半,就像伸出去的一只手,突然停止变僵。河水依然静静地流淌,也许我该问问它这里曾发生了什么。
手扶百态的桥栏,向那老妇人走去,她转过身来,我看到那是一脸慈祥与沧桑。
“孩子,别怕,我是孟婆。”
“我?……感觉不到怕,您是孟婆?这是哪里?”我平静的问。
“这河叫忘情河,这桥叫奈何桥,这里是通向另一个世界的入口。”她和蔼的对我说。
原来我以为自己只是不幸遭遇了意外,没想到就这样离开了滚滚红尘。
“尝试美好,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你用终结的代价来换取这样的美好,你认为值得吗?”
我笑了,可觉得那笑好痛苦,连停止跳动的心也在无声中裂变。“在红尘中,我找不到生命的意义;活着的理由。我爱的一切在有一天我会不再爱;我看不起的某些习惯却在某天里习惯。我讨厌有钱人的言谈,目光,笑声;讨厌穷人的胆怯,算计,附和。我又羡慕有钱人的能力,想做什么就开始什么,穷人能吗?我又羡慕穷人的鲜血,一无所有了却可以流,有钱人敢吗?我不能想做什么就开始什么,也没有那么多的鲜血可以流,我介于两种情形的间隙中,我是谁?我的躯体唯有牢牢的捆绑灵魂的翅膀,才得以在一个人的晚上黯然神伤;才得以保全这个世界上最绝望的目光;才得以沉默,相对这个世界沉默。所以人都认为什么应该做,什么不该做,陌生人说,朋友说,亲人说。只是,在做了那一切与什么也没有做之间真有区别吗?没有,没有区别。一切都发生在偶然,消失在必然。难道这不是人生吗?难道这不是真理吗?
孟婆怔了,她说没想到这个世界在我心中会变成这个样子。她问我,最后还想要什么?
我说:“人间流传一种说法,喝过孟婆汤,走过奈何桥之后,就什么都忘了,前世今生的种种恩怨。然后我就可以真真正正的重新开始,所以我要孟婆汤。”
“那的确是真的,那所谓的汤也就是桥下忘情河里的水,跳下去,喝了它,再游到彼岸,也就是解脱,只是你永远也回不了头,哪怕是想再体验受伤也不可以。”她这样说,又问了句:“那你对走这一趟人间还有什么眷恋吗?”
我站在桥头,看着流水依依远逝,带走翩翩落定的花瓣,刹那间想出了一首诗:
凭栏悠望夜,
落花暗香隐。
回首袅烟处,
泪笑皆枯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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