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咀嚼子敏

发表于-2008年01月15日 晚上7:43评论-1条

一曲《小芳·》曾感动了很多人,可是谁知道小芳和三个男人的的故事呢?

——题记

孔芳决定去趟省城。一

恍恍惚惚的这种想法有廿多年了。直到现在,他觉得必须去一趟。

为了这次省城之行,他准备了好些天,学校假期里有好些工作要做,什么“普九软件”呀,

什么中师中专学生学生体检呀等等。家里更要安置好,嘱咐小风小云要写好暑假作业,嘱咐大森要按时给老顔换药,按时喂牛。那牛这几天不大爱吃草。集上又买些芝麻,核桃等小镇特产,上省城带着临行的前一天晚上,孔芳几乎是一夜未睡,一想起此次省城之行的目的,她竟兴奋不已,等有些睡意,天已放亮。儿子大森已起床烧火做饭,他昨晚上就说给妈妈做顿好饭饯行,其实所谓的好饭,不过是一顿宽心面,再加几个煮鸡蛋。知母莫如子,妈妈最爱吃面条,所以大森最拿手的好饭就是宽心面,今天的面条做得的确不错,擀得薄韧宽亮,吃着别有一种滋味。。

鸡蛋煮得不少,有十多个,小风小云各吃一个,老顔两个,大森没舍得吃,剩下的都给孔芳装到兜子里。

儿子大森也真叫孔芳感动,一边读书,一边还帮着大人做家务。最令孔芳欣慰的是他今年高考考了658分,全县文科状元,能上北大,分数下来那天,老颜乐得合不上嘴,小风小云乐得手舞足蹈。孔芳却哭了,哭得泪眼婆娑。儿子成龙,没有辜负她的希望,没有辜负救助他从初中到高中那个恩人的希望。

二十多年来的心酸汗水,痛苦的血泪总算没有白流。

太阳艰难地爬上小镇东边的玄凤山山顶的时候,从小镇开往县城的客车已徐徐开出。孔芳坐这辆客车到县城,再乘火车去省城。

孔芳坐在靠窗的位置,他有晕车的毛病,车行不到二分钟,他就觉得有些恶心要吐,只好把头探到窗外。虽然是早晨,但盛夏的风吹到脸上,还是热哄哄的。

“把脑袋放回来!”大胡子司机从反光镜中,看到孔芳探头窗外大嚷一声。

“晕车!”孔芳向着反光镜苦笑一下。

“刮破脑袋谁负责?”大胡子有扔过来一句。

孔芳理解大胡子的责任心,这跟自己经常教育学生要注意安全样,是职业责任。但孔芳还是没把头缩了回来,她知道如果折腾起来,很难坚持到县城。大胡子也没再说什么,。孔芳便阅读窗外的风景。

悠悠凌羊河,围绕着玄凤山,七拐八折,冲出百里水湾,积下一片沙滩。千百年来,人们在水湾边,沙滩上,植树搭屋,耕田种地,繁衍生息,渐渐的就有了张家村,李家寨,八八六十四乡,九九八十一镇。孔芳生于斯长于斯,又在这里苦博了四十多年的凌羊镇,正座落于玄凤山下,凌羊河畔。

有山有水,本应人杰地灵,可是当历史的车轮已跨入新世纪的时候,小镇似乎没有太大的变化,依然是文化贫瘠,经济落后。要不是有一条通往县城的公路,小镇简直就是被两个文明遗忘的角落。

这条路也够一说了,去年一位记者在山区纪行这样描绘:

“这是一条独具特色的路,二百多公里,绕山而行,逆水而上,可谓奇路;路窄不平,颠簸不止,两车对开,几欲撞头,可谓险路;一路既无修理站,又无加油站,若是缺了油,或是车坏灭了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可谓绝人之路。”

可是天下哪有绝人之路?孔芳顿生很多感慨。二十年前,自己不是从生命的死胡同里,从人生的绝路上走了出来吗?二十年来不也是从水深火热中挣扎出来了吗?二十年后自己的儿女不也从几乎辍学的求学路上走过来了吗?

天不绝人,国家不会绝人,人们总会有一条活路。

路旁山上有几头牛在吃草。

孔芳想起今早出门时,家中那头牛冲自己哞哞直叫,两眼湿湿的,亮亮的,像是有话跟自己说似的。那一瞬间,孔芳似乎读懂了它的眼神,听懂了它的哞音,莫名其妙的有一种悲哀。这头牛是孔芳一家的崇拜。全家人宠它,爱它,敬它,把它当成家庭的一员。特别是大森无论学习怎么累也无论是刮风下雨,每天总也忘不了放学回来给它割一捆青草。因为有这头牛,前几年,孔芳一家便不愁春耕,不愁秋收,也正是从它身上,全家人深悟出什么是沉默与奉献,什么是坚韧与刚强。这是一种无可估量的精神力量。

汽车发出一阵沉闷的哮喘。是在爬坡。像负重的老牛艰难地向前挪动。

“把脑袋缩回来,危险!”大胡子司机发出异常严厉的命令。前方过车,孔芳知道不把头缩回来是不行了。

可是再往外伸就不容易了。前方的车接连不断的过。糟糕的是每过一辆都把一种令孔芳晕车的汽油味送到她鼻子里。她终于没有避免晕车的折磨,开始呕吐起来。

也是呕吐,是二十年前。那是她的炼狱。

老实巴交的父亲知道她为什么呕吐后,狠狠地赏了她一记耳光,外加一个狮子吼:“滚!”

“天哪,哪辈子做的孽呀!”母亲用衣袖擦眼泪。

村里人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瞅她,还偏有人嘴不积德:“小芳,去河边找情郎哥呀!”

她何尝不想去找他。他回了遥远的省城,茫茫人海,连个音信地址都没有,哪里去找?

她只好等他的音信。两个月过去了,三个月过去了。她觉得衣服越来越瘦,裤带也好像短了一截。她整天闷在屋子里不敢出门,母亲和她一起以泪洗面。父亲不用好眼瞅她,更不给她好声气。而他的信,一直也没有来,她绝望了。有时想一死了之。可是死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法,也不是最好的办法。人,觉得山穷水尽、走投无路的时候,最好不要选择死这条胡同。其实如果你仔细一想,或者有人能够帮助你想一想,办法并不是没有,希望并不是没有,所谓天无绝人之路。

“小芳,认命吧,赶紧找个婆家。要是忘不了他,就把孩子生下来,要是恨他,就打掉。”

母亲真是比父亲伟大的多。出了事情,父亲非打即骂,只知怨天恨地。而母亲除了用衣袖擦眼泪以外,却能用心去想。但母亲却过早的走了,没有看到她多余的外孙二十年后考上北京大学,要到黄城根上念书。“孔校长,前面每车了。”同座是孔芳教过的一个学生,见孔芳呕吐,也跟着受罪。罪总有受完的时候,当孔芳想到廿年前的一吐竟吐出一个大学生的一刹那,忽然没了恶心的感觉,那种晕车的滋味奇妙的消失了。“没事了。”孔芳冲学生一笑。汽车终于喘完了一口长气,开始下坡滑行,大胡子司机似乎也轻松了许多,打开了录音机,刘欢在喊:东边有山/西边有河/前边有车/后边有辙/究竟是先有山/还是先有河/究竟你这驾老车/走的是那道辙?

走的是哪道辙?自己也是一挂老车么?孔芳一想此次省城之行,顿生一种苍凉和疲惫。她理顺一下此行的思路,先去省教委为教师们讨个说法,再去“仕发服装公司”找救助大森的那个恩人,再去……还去那?廿年前不知去那里,廿年后更不知去那里,况且还有那个必要吗

去省教委,孔芳做为一校之长,是代表几十名教职工去的。是告状吗?告谁?她只是想把农村教师的现状,特别是有关普久的真实情况向省里反映一下,看看省里的头头们如何说法。也许他们并不知道,《教师法》、《教育法》颁布之后,下边仍然拖欠教师工资二年之久,也许他们并不知道,二年没发工资,教师们却不声不响,像牛一样默默耕耘在三尺讲台。也许他们并不知道,县里市里报纸总是在报喜:《教师法》颁布之后,农村各地拖欠教师工资已基本解决。因为今基本解决了教师工资,乡镇长书记们的万元奖金不是也拿到手了么?好一个“基本”,真是妙极,让少数人先富起来,却苦了教书先生们。 

教书先生们过的是什么日子?当校长的孔芳过的是什么是日子?要不是希望工程,要不是仕发公司那人的救助,自己的儿子大森几乎就读不起高中,要不是那人捐助一万元钱,大森考上北大,也没能力去念。靠别人施舍过日子,是什么滋味,拿别人的钱供儿子念大学是什么滋味,孔芳鼻子酸酸的,眼角有些湿润。继而就是一阵心痛。 

“再也不能这样活,再也不能那样活……”刘欢喊得正来劲。到底应该怎样活?“没钱就没法活!”一个小伙子接着刘欢喊了一句,逗得车里人一阵哄笑。孔芳没有笑。汽车在人们的哄笑声中颠簸着向县城靠近。 

三 

没有了晕车的滋味,却袭来一阵困意,孔芳昨晚未睡好,现在打起瞌睡来,但车颠簸得很,又睡不着。她双肘伏在前车座上,恍恍惚惚迷迷瞪瞪晃晃悠悠的经受着渴睡的折磨。

“诗歌杜甫其三句,乐奏周南第一章”。锣鼓正响,唢呐高奏,鞭炮炸放。小芳一下车就看见婆家门口这副婚联,具有高中文化的她当然知道它的含义。“洞房花烛夜”人类最美好最幸福的时刻,人生最快乐的时光。可是小芳却没有感到丝毫的快乐与幸福。“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是君子吗?她不知道,只知他临近公社一个大队的民兵连长。她是好逑吗?一双美丽的大眼睛,闪亮如星,润泽似泉;原本又粗又长的辫子,已盘成发髻;一身红棉袄虽能罩住已非淑女的身,却掩饰不了他那因失望而灰冷的心。她苦笑了一下。 

并不了解她的新婚丈夫,被她的美丽所击晕,当喝得醉熏熏的人们相继离去之后,当闹洞房的孩子们散去之后,当乐得合不上嘴的婆母将新房的窗帘挂上,又把门关上之后,他迫不及待猴急火燎三下五除二不管三七二十一剥去了她身上所有布丝,她美丽的膧体辉映着红黄的烛光炫耀在他贪婪的眼前,跃动在他的身下。他两眼迸着绿光,两手扒着她雪白的双峰,一条舌伸出老长……狼一般的饕吞着她。她很不舒服,很痛,有一种被流氓强j*的感觉。她吹灭了一对流泪的红蜡烛。

第二天早上,婆婆早早过来给儿媳妇叠被褥,两眼直往褥子上瞅,她看到褥子上有一片红色的污染。“咱庄家院的男人都有福气,当年你奶奶就这样说过呢!”然后婆婆就烧火做饭去了。

偶然的欺骗,使小芳产生了一种负罪感。她知道那红色污染是因为她身心疼痛而咬破了手指。

婴儿的一声啼哭结束了小芳的这次婚姻。细心的婆婆掐指一算,自己儿媳过门仅六个月就给她生了个又白又胖的孙子,不免产生疑问,这孙子的父亲是自己的儿子吗?

婆婆就不再有好脸色。常常指鸡骂狗,指桑说槐。有一回家里的黑狗产下四个黄狗崽,婆婆就没好气的骂:“蚤货,在哪里怀的野种,一点也不对色。”小芳把眼泪咽到肚子里。丈夫庄天也总是阴阳怪气,稍有不对,张口就骂,偶有不顺,抬手就打。不等小芳出满月,他就粗暴地对她屡屡蹂躏。不时粗鲁的骂:“臭b*子,你不是生得快吗,那就再给我生个足月的,货真价实的,我就不信,我种上茄子,能长出辣椒来。”

小芳再也不能忍受,就抱着孩子回了娘家,一回娘家就再也没有回去。

以后庄天又娶了。听说不久又升了官,从大队升到公社。

“孔校长,县城到了。”同座的学生推了她一下。

孔芳好象做了一场恶梦,断断续续的伤心的往事,二十年后还时常折磨她。其实也正是因为心灵的伤痛太深,太稀有,才使她能“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在以后克服了一个又一个困难。

人生就是旅途。有人潇潇洒洒,轻轻松松;有人忙忙碌碌,肩负太重,甚至彷徨迷茫。然而不管怎样,最后都要达到一个目的地,都会有一个归宿。

经过六个小时的颠簸,孔芳终于到了县城。

到了县城只是走了一半路,要到省城,还须坐六七个小时的火车。

“路漫漫其修远兮。”一下汽车,孔芳有一种诗人般的沉重感。

古老的县城已变得现代化了。那一幢幢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就是最好的证明,也正是因为新崛起一幢幢高楼大厦,使得古城原来那两座人们引以为豪的古塔便不怎么显眼了。有一种鸡立鹤群的滑稽,这就是现代文明对传统文化的一种冲击吧?对于县城,孔芳已经感到陌生,她已几年没来过了,局里开会,她都是让副校长替她来,他太怕晕车。不知为什么,看到县城外貌的变化,她反而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她耳边响起老百姓的顺口溜:城里总建高楼大厦,镇长书记坐桑塔纳,穷庙富方丈,工人放长假,农村教师不开支,为交学费家长总把学校骂,不知这是为了啥?

多愁善感,触物伤情。孔芳觉得自己实在不宜出门。要不是此次省城之行意义重大,她说什么也不会来受这份折腾。去省城的火车还有一个多小时才能到。孔芳买好车票,就在车站一角的长椅上坐等。感到有些饿,就打开兜子,拿出鸡蛋剥着吃。

“行行好吧,大姨。”一个十二三岁的残疾人跪坐在孔芳面前磕完头,把手直伸到孔芳面前。孔芳再也没法吃鸡蛋了,便从口袋里掏出二元钱连同两个鸡蛋放到这个人手里。

“谢谢。”他磕了一个头后又向别人讨要去了。仍然是机械地磕头,机械的伸手,孔芳呆看那人,心里便一阵发酸。

“大妹子,救救我的孙子吧!”孔芳还在望着那个孩子出神,不料面前又跪了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她忙把他扶起,“你孙子怎么了?”

“孙子考上大学拿不起学费,他爸爸厂子黄了,他妈妈又有病,东挪西借凑了三千元,还差一千元……我这当爷爷的也不怕寒颤,只好求大伙帮一把了”老人说得声泪俱下,孔芳拿过老人手中的某大学录取通知书看着,心里一阵发冷。同是天下苦命人,她已不知道说什么能安慰老人,计算一下自己口袋里的钱,拿出五十元递给了老人。“谢谢活菩萨!”老人接了钱,连作几个揖,就又寻别的施主去了。泥菩萨过河,孔芳没有一点慷慨助人的快乐,她知道受人施舍的滋味,她心里只想哭。

一小时后,孔芳坐上了去省城的火车。车厢里的旅客并不是很多。她跟前坐的是几个青年人。他们天南海北的神聊着。什么某副省长被判刑,某副市长跳楼自杀了,某公安局刑警队长却是黑社会老大,什么某城市被一南方十八岁靓女骗走几百万,什么某地几百亩玉米全长成乌米,什么某青年睹博输得太惨就喝酒想醉死不成又喝药想药死不成最后骂了一名句:“妈*的都是假的,除了妈是真的爹都是假的,想死都成了假的。车厢里的人便一阵大笑。

孔芳没心思笑,她还在想车站的情景,很长一段时间眼前仿佛总是有人跪着向她伸手。她想转移一下注意力,忘掉那情景,就向窗外看。可是看山,匍匐着,像那跪着的老人,看水,那几乎干涸的小河,像是淌着老人浑浊的眼泪。看田野,田野里的高梁不知得了什么病,全省大流行,半枯的叶子就像老人那乞求施舍的手。孔芳知道自己受了刺激,不知怎么才能从这种神经兮兮的状态中解脱出来,就将头仰在座椅上,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放于胸前,气沉丹田,她要努力睡上一觉。可是一位妇女怀中的婴儿的哭声,又把她从朦胧中惊醒,又搅动了她遥远而苦涩的回忆。

大森饿得总是哭。

小芳没有奶,奶粉又买不起,奶头被大森嚼得揪心揪肝地痛。姥姥看着心痛,就拿小米米汤喂大森。小家伙咕咕地喝得直打饱嗝。可是顶不了多久,几泡尿撒出去,又饿了,照样是哭。

“闹心”!晚上,大森姥爷被哭的在炕上咳声叹气地烙饼。小芳把孩子抱出去,“宝宝不哭,大森不哭”!可是大森仍然是哭,哭得星星隐了,哭得月亮暗了,哭得凌羊河跟着流泪,哭得玄凤山垂首,哭得四邻不安。

为了喂饱儿子大森不哭,小芳开始找事做。村里缺教师,她去带课,当了民办教师。站在讲台上,她把自己一个高中毕业生肚子的墨水,都泼给村里的孩子们。她忘了很多烦恼,她体会到一种人生的快乐。当然这种快乐还有她用自己微薄的工钱给大森买上几袋奶粉,因。此大森不再挨饿了。

年轻的妈妈终于哄好自己怀中的婴儿,车厢里安静了许多,只是跟前的几个年轻人还在继续着他们的神侃。

“最近看了本小说真刺激“

“咋?”

“一个作家正在屋里与情人那个叫小保姆给撞见了。”

“又咋?”

“那作家与小保姆接着那个”

“扯淡”!

又是一阵哄笑。

忽然一阵黑暗,火车钻进了山洞。车厢没开灯。幽幽的,孔芳蓦然觉得自己那段人生,就像进入黑暗的山洞似的。

因为有了学生,小芳白天过得很快乐,但晚上回家,心里便不是滋味。

“妈妈,我爸爸呢,?”已会说话的大森,提出令她难堪的问题。她常常是湿了眼圈,:“爸爸丢了,咱慢慢找”,她不明白从娘肚子里一爬出来就是多余的大森怎会有爸爸的概念。要爸爸是孩子的必然本性吧?可是大森的爸爸在哪里呢?

小芳憋了一股劲。她拼命的工作,拼命的学习。赶上了恢复高考,他她参加了,结果考上了师范专科学校。三年后,他毕业被分到公社初中。毕业回家那天,五岁的儿子大森一头扎到她怀里:“又没找到爸爸吧!”每次放假再返校时她总是哄儿子说去找爸爸,找爸爸成了儿子幼小心灵中最大的希望。“面包会有的,爸爸会有的”小芳安慰着儿子其实也是安慰自己。

“不是当娘的撵你,你真该成家了,再说你这样在家耗着,也会拖累你弟弟的婚事。”妈妈说出了早就想说的话。小芳理解母亲的苦衷,她知道母亲这几年给自己带孩子所受的累。也知道自己影响了弟弟的婚事。他就决定搬出家到学校去住。

火车很快从山洞钻出来。车厢里又恢复了光明。在车厢一亮的一刹那,孔芳瞧见对座的姑娘从小伙子怀中挣脱出来,有些难为情,而小伙子似乎嫌黑暗太短,还没有享受够爱情的甜蜜。

黑夜是爱情的白天吗?爱情要偷偷摸摸才有滋味吗?爱情真是怪东西。可是青年人在爱的海洋里一旦把握不住自己青春的小船,将会付出多么沉重的代价。孔芳闪过一连串的念头,迷迷的糊糊的思绪又飘悠起来。

小芳当上了教导主任后,就很少有人再叫她小芳了,都孔主任孔主任的叫。但有一个人没改口,仍习惯的叫她小芳或孔芳。他是学校的一个民办教师,为人忠厚,乐于助人,语多幽默,是大家公认的好人。他叫颜平,比小芳大两岁。他成了大森的爸爸。

学校有一间值班室,老师们轮流值班。孔芳带着大森搬来后,就不用别人值班了。老师们都喜欢大森,大森成了学校的小太阳。而大森似乎对颜平情有独钟,他经常缠着颜平讲故事,有时放学也不让颜平走。一天放学后,别的老师都走了,大森还缠着颜平讲故事。也不知什么时候天下起雨来,下雨天留客,颜平只好和孔芳母子共进晚餐。两个大人一个孩子,团团围住一个方桌,一根红烛发出柔和而温馨的光。孔芳感到一种融合的家庭气氛。

“颜叔叔,天天跟我们一起吃饭吧”大森说。

童心无邪,孔芳和颜平相视无言。p

“怕是你妈管不起呢!”

“那就挨饿呗。”

话题打开,曲径通幽。两个大人便唠些大森还听不懂过的话。其实经过两次感情的炼狱,孔芳已有些麻木。在师专读书时,有很多同学为她的风云韵和成熟所倾倒,但她冰冻三尺,让男生望而生畏。尤其教中文的年轻教师,临毕业时找她谈话,“如果……那么可以帮着留校”他婉言谢绝,她不能不慎重,他知道他们追求的只是她的美貌,就像有人看到一本杂志的封面,就动心要买,却不管里面甚么内容。她只想找一个可以托付众生的人,她开始相信缘分。大森和颜平的奇妙感情不能不令她心动。

雨下一夜未停,颜平只好在学校住下。是在办公室的办公桌上睡的。夜里孔芳想了很多,很晚才睡着。

第二天当老师们,从大森的嘴里晓得颜平在学校住的后,目光里便闪烁着疑问。之后就有一些闲话,有了闲话后不久,孔芳和颜平宣布结婚。那是一个星期天,颜平用生产队的牛车把孔芳母子从学习啊接到自己家中。

一路牛咩,古老美丽而绝对自然的音乐,成了他们的结婚进行曲。

列车在加速行驶车窗里吹进强烈的热风,孔芳略觉凉爽些,但还是有人摇着扇子。

“雪糕饮料面包啤酒火腿肠——”服务员推着小车在过道上不停的叫卖。孔芳有些渴,想买瓶饮料,一问五元钱一瓶便舍不得,只好拿缸去找水。一条条腿,粗的,细的,嫩白的,黑老的,横七竖八地斜伸在过道上。“借光”!孔芳在这些粗细嫩老中穿行,在餐车处找到水,半开不开的,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口气灌了两缸。餐车里正有人啤酒饮料的用。她心情灰灰的,回到座处,觉得又有些饿,就从兜里掏出俩鸡蛋剥完了却又没心思吃。

心情不好,便少食欲。一段日子,孔芳不爱吃饭。事情不许你有好心情。先是“老黄”死了。“老黄’是生产队解体时,颜平分到的一头乳牛,正是结婚时接孔芳的那头。全家人对它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可是它居然死了,在生下一头小黄犊之后,说死就死了,再也看不到它拉犁拉车,再也听不到它深沉甜蜜浑厚的叫声了。只有刚刚出生的小黄在院子里了乱蹦乱跳发出叫人揪心的叫妈声。接着是颜平病了,他是累病的。白天上班劳累一天,早晚礼拜天还得侍弄地,地里的活从来都是他一人干很少让孔芳沾边,他总觉得自己一个民办娶了个大学生,已是癞蛤蟆吃到了天鹅肉。捡了个大便宜。就拼命的干活,还常说我自己的地就自己干嘛,当然孔芳和孩子们是非农业没有地。颜平先是腰腿痛,接着手脚肿痛,并时常发烧。勉强坚持着上班,但每天必须用药顶着了。学校也很乱,老校长退休了,学校工作由她主持,一些老教师有些不服,表面上言听计从,背后处处掣肘。尤其令人气恼的是心调来的一个女教师,听说是某副镇长的小姨子,冈上几天班就请了病假,扔下一个班的数学课没人上,孔芳得给他带课。

记不清火车已过了多少站了每次停车都下去一些人,然后又上来一些陌生的面孔,先前无所不了的年轻人早一下了车烧了几个活宝,车厢里肃静了许多可是没了先前的热闹气氛,人们便有些恹恹欲睡。西斜的太阳把热辣辣的光之射进车厢里,晒的人们难受,孔芳无聊,就与邻座的一对摇扇老人搭话。“两位老人上哪去呀?”这一问一下打开了老头的话匣子。

“俺老两口闲着没事,到九九沟溜达一圈,看看吴旺,我们救助的一个孩子。俺老太婆,要信什么教,我想不管信什么教,都是讲一个善字,要觉得空虚,倒不如帮助一个失学儿童。从报纸上知道九九沟小学三好学生吴旺辍学,就给他寄些钱物。现在放暑假,到他家看看,唉,现在的农村真叫人捉摸不透,就说九九沟吧,乡政府住的是高楼,可学校却是现房。无旺家就更惨了,母亲卧病在床,父亲出外打工受伤……怎么越穷人越长病呢?”

老人说得很动情,但孔芳听来一点不稀奇,这样的事她见得太多了。何况自家的情况又好到哪里去呢,有啥别有病,没啥别没钱!当孔放四处借钱给颜平治病的诗侯,她觉得人世间,钱就是上帝,有时又是魔鬼。

颜平的病已发展到一定程度,到医院检查是类风湿,第二癌症。四处求医,八方问药,花钱如水,疗效甚微。市医院一位专家说怕是用拖拉机往医院拉钱也没有用。就在家苦熬,讨些偏方,一一用过,均不见效。一天孔芳从报纸上看到有个叫吴琪的人发明了一种“三叠一浴法”专治类风湿,死马权当活马医,试用八个月果然见效。但孔芳为此欠下一屁股债。

同是天下苦命人,大森毕竟要读大学了,可是九九沟的吴旺呢,他能否把学读完?听了老人的话,孔芳又觉得大森是个幸运人了。

“大妹子是做啥工作的?”

老人看出孔芳表情有些复杂。

“在农村,教书的”

孔芳没有说出自己是初中校长。

“好哇,人类灵魂工程师,国家高度重视,对了快过教师节了,不知道乡下怎么过,城里可了不得,党政机关领导全到学校慰问。”

老人喋喋不休。

孔芳心里早已象打碎了五味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可怕的九月十日。

早饭孔芳没心思吃,小云说“妈妈咋不吃饭?”“妈是留肚子等中午吃呢”老颜揶揄道。“妈妈中午有饭店,哼,教师节教师节,教师放假领导过节。”大森气哄哄地说。

难怪儿女们不满,年年过教师节,老师们最优惠的待遇就是放一天假,而学校的头们,要陪镇里的领导,各单位的头也来凑热闹,教师节。成了个单位头门的节日。

孔芳希望国家取消教师节,那样就不至于年年发愁了。愁啥?纪念品不算,一顿饭就得千八百元,学校穷得叮当响,也得瘦驴拉酱屎。这不是吗?昨天镇里透出口信,镇里新来一位副镇长主管教育,要借教师节之机来学校看一下,意思再明白不过,让学校准备一下。

孔芳勉强喝了一碗小米粥,匆匆上学。“你妈去过拉馋节,咱们过劳动节,”老颜套上牛车,拉着儿女们要去掰玉米。“身体不舒服,就别去了,等礼拜天我和孩子门去吧”孔芳不忍老颜去干活。“没事,我赶赶车还是可以得。!”老颜赶着牛车拉着大森、小风小云去东山掰玉米。

老牛发出咩咩的叫声。小风坐在车上背诵起哥哥初一时发表在《庄稼人·》杂志上小诗《老牛》——坚韧的性格

在弯弯的的牛角上挂着

有力的身躯从深深的脚印中显出

送走一个春

拉来一个秋

然后

把漫长的岁月

咀嚼

孔芳听了,愣愣的咀嚼半天,感到自己就像一头老牛。慢慢的骑车向学校去。

大家也都陆续到校了,烧水的烧水,搞卫生的搞卫生。李会计上街买了些葡萄、苹果烟茶之类。十点钟,镇领导和其他单位的头头们陆续到了,客套一番,便喝水的喝水,吸烟的吸烟,吃水果的吃水果,谈近日新闻,唠旅游经历,说买卖盈亏,侃麻将输赢……学校的几个人听着瞅着伺候着。谈笑间已是十一点半,“该行动了吧?”镇里马书记做了承上(上菜)起下(下酒)的提示,一路大军,二十几人鱼贯而入对门的金鑫酒楼。

杯光箸影,颜面桃花,共祝节日快乐。正酣时,镇里刘秘书忽然领进一个人,孔芳一怔!马书记介绍:“这是我们镇新来的庄副镇长,昨日有事去县里,现刚回来,已经迟到先罚酒三杯。”

“教师的节日,我这个主管教育的副镇长怎能不赶回来呢!再说孔校长的酒我就更应来喝了”庄天一副阴阳怪气。

孔芳就像吞了一只苍蝇,只想吐。冤家路窄,这个庄天正是二十年前和自己离婚的庄天。她心上一下子压上一块大石头,眼前罩上一层浓重的阴云。

按惯例,酒足饭饱之后,各位头头们要回学校喝水,其实是取记念品。李会计说已经过了八九个教师节,年年买东西,毛巾被呀电饭锅呀石英钟呀都不知再买什么好了,干脆今年发个红包算了。孔芳还担心不妥,可是看到一个个红光满面的把装有两百元钱的红包踹到兜里时那分惬意,才觉得自己有些落伍。

孔芳回家时已是下午四点多钟,各位头头门在学校打麻将,打扑克。她说有点头痛,提前告退。小风小云大森正往房上吊玉米。老颜不是累着就是着了凉,躺在炕腰痛得历害。孔芳给她捶了好一阵背。

邻座的老太太阻止了老头的絮叨,其实孔芳并没有听进去。火车又在一个县城小站停下,老夫妇到站下了车。

孔芳很累,看别人有躺着的,自己也很想躺一会,又觉不雅,只好斜倚着座背养神,几分钟后,火车蠕动几下,又奔驰起来。西斜的太阳已不像先前那样热辣,晚霞已把西边的山尖烧得通红,晚风吹尽车厢凉爽着人们。

车厢里想起一阵音乐,接着是流行歌曲。

“……只盼着日落西山沟让你亲个够……”《纤夫的爱》让人想到回家的温馨。

“……尘封的日子,始终不过是一片云烟……”《涛声依旧》撩拨着过来人对往日的思绪。

“……在我回城之前的那个晚上……”

呵,《小芳》,真的就是生活中的小芳吗?

孔芳流泪了,她的心在强烈的颤抖。啊,二十多年了,而今他到底在哪?

月儿悄悄的牵扯着依依的柳梢,凌羊河向玄凤山哗哗地倾诉着悠悠的情话。晒了一天的沙滩像铺在地上的一条毯子,柔软的小草仿佛毯子上的绒毛,透过薄薄的衣裙,撩拨这人的肌肤。

小芳已在这村头河边的沙滩上躺了好一阵。丝丝风掀着她额前刘海儿,拂扫着她那对美丽的大眼睛。她手中掐一根草棍儿,在嘴中咀嚼着,一会儿又将那又粗又长的辫子梢在嘴边扫来扫去。

白天干活时,听说陈清明天要回城了。她心里不知是啥滋味。晚上急三火四的扒拉一碗饭,换上那身陈清给她买的衣裙跑了出来。

这河边的沙滩,是他俩相会的地方。在这里,他鼓励指导她学习,他们一起演算xyz,一起背诵“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他们成了好朋友,他叫她芳妹,她叫他清哥。他们在一起,他便忘了白天的劳动疲乏,反觉得农村的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她有了他,觉得生活灿烂美好。

可是他竟然要回城,这对于他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她知道他今晚肯定到这来。她已向青年点方向看了几遍,但连个影子都没有。她只好躺在沙滩上,等,等,等。她抚弄着草棍,拂弄着辫梢。河里蛙儿叫呱呱,柳梢的鸟儿叽喳喳,演唱着不同风格的曲子。

山村沉在宁静中。

小芳处在焦灼中。

终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出现了熟悉的身影。她强抑着心跳,假装看不见。

不似往日,他总是给她一个惊喜。这回他只是在小芳跟前悄悄地躺在沙滩上,摆成一个很无奈的“大”字。

月儿瞧了他们好一阵。

风儿吹了他们好一阵。

蛙儿噪了他们好一阵。

鸟儿吵了他们好一阵。

他们终于开口:

“明天回城?”

“嗯。”

“做啥?”

“顶父亲接班。”

“不回不行吗?”

“父命难违。”

河水哗哗地淌着,那是他们的泪在流,柳叶瑟瑟地响着,那是他们的心在抖。

终于,沙滩挡不住流水的激情,蜂蝶迷恋花蕊的诱惑,饥渴的青春燃起爱的烈火,理智做了感情的俘虏。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幕天席地,他们完成了人类最充满生机而又常常是最隐藏悲哀的一瞬。

月儿因为羞涩而收敛了的光辉,柳儿因黑暗藏起了她的浓荫。

最后一声长鸣想过之后,火车终于在终点站省城停下了,孔芳怀着复杂的心情走出站台。

四处高楼大厦,四处是华丽的灯光。往哪去?孔芳一时不知所往,她茫然的样子,没有逃过的哥的眼睛,她被喊上了出租车。

“去哪大妹子?”

“去省教委,不,去仕发服装有限公司。”

“巧了,仕发就在省教委对面。”

出租车开动了,孔芳才想起没问车费,恐怕挨宰,忙问多少钱。“不多,五元”

孔芳才放了心。

当孔芳到了仕发大门口时,正看见一伙人往里走,赶紧付了车钱上前询问仕发公司的郑前怎么找,一个人便指着一位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女士说:“这就是郑总,你是谁?”那被叫做郑总的人打量着孔芳。

“我是孔芳,玄凤县凌羊镇颜大森的母亲”

“啊是你,你怎么来了?”

郑倩和孔芳握手,“挺巧,刚刚参加完希望工程庆功酒会,不然,你真找不到我。”

在郑倩豪华的办公室里,孔芳喝了一杯饮料,郑倩请孔芳到他家去。恭敬不如从命,就坐着郑倩的奔驰小轿车来到一座漂亮的楼前。

郑倩在前面走,孔芳在后面跟着,有一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

门铃响过后,一十七八岁的女孩开了门。孔芳刚进一只脚,忙着又缩回来,屋地是红毯,就把鞋脱在外边,换上拖鞋。就有一股臭味,自己的汗脚味。

郑倩耸了一下鼻子,“先洗洗脚吧,裔缘,去给孔姨倒水。”

进屋先消毒,孔芳就觉得别扭。

郑倩已换了一身连衣裙,在梳妆台前化妆。

“郑总还要出门吗?”孔芳问。

“不。”郑倩打了一半口红有些滑稽。

孔芳心里寻思城里女人越老越爱俏,真是不假。

“裔缘,去给孔姨弄点饭”。郑倩抹完了另一半口红,又在描眉。

不一会,饭菜上来,孔芳边吃边说些感谢郑倩救助大森的事。

“不算事”郑倩好像不在意。

“要不是您的一万元钱,我们还真没辙呢,等以后我们一定还您”。

“哎呀,九牛一毛,可别当回事。不瞒你说,我公司再开学就能赚这个数”郑倩伸出一只手。

五百?五千?五万?孔芳猜不出郑倩五个手指所代表的数字。她的女儿裔缘小声在孔芳耳边说“妈妈说的是五千万!”

五千万!孔芳瞪大了眼睛,看着她愕然,裔缘又说:

“不信哪,我妈公司专卖运动服,省到市,市到县那个学校不卖妈妈公司的校服。”

“为什么?”孔芳不解。

“爸爸是省教委主任呀”!裔缘神秘地说。

原来如此,难怪每年开学初,县教委都下死命令让各校学生定运动服。孔芳突然觉得饭菜难以下咽,眼前闪动着学校里那些买不起运动服的学生可怜巴巴的样子。

“裔缘,把你爸喊醒,打了裔宿麻将,又睡了一天觉,也该醒了。”郑倩化妆完毕。

鲜艳的红唇,四溢的香气,黄金项链上挂着红色宝石,正好垂荡在低口薄裙的乳沟处。要不是眼角上的鱼尾纹,谁都会以为她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妇。

“谁来了,非喊我!”卧室里走出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

一个孔芳似乎有些熟悉而又陌生的男人。

“是我救助的颜大森的妈妈”郑倩的声音立即变得甜腻。

孔芳仔细端详面前的男人,这男人也在端详她。

“你是——?”

“孔芳。”

“你?——”

“陈清!”

握手。

无言。

“你们认识?”郑倩愣愣地看着两个执手相看默默无语的人。

世界很大,有人分别后就一辈子也不能再见面;世界很小,有人分手后,哪怕天涯海角,总能再相见。这就是缘分吧。

两天后,孔芳回到凌羊小镇。

到家时,发现三个孩子眼睛红红的,原来老牛刚死掉。这头牛的奶奶就是当年接孔芳母子俩的老黄。孔芳才想起去省城那天早上,老黄泪眼汪汪冲自己直叫,那是它跟自己告别呢!

按说早就该把它卖掉,它已经很老了,再说老颜转正后,地已被村里收回,它已没用了。邻居劝她卖给屠户,全家人,尤其大森舍不得。没有活干,老牛就失去了先前的那份精气神,吃的也越来越少叫声也愈低沉。

它终于自己死掉了,寿终正寝。

孔芳流了一串热泪。

有人建议把死牛卖掉,都不同意,就把它埋在园中的一棵葡萄树下。

埋的时候,大森翻出了那本刊有他诗歌《老牛》的杂志,盖在它的眼睛上。

诗歌就和老牛一起埋掉了!

一些老师听孔校长回来,都来打问省城一行的情况,

“见着大森的恩人了吗?”

“一去就见着了,但也算不上什么恩人。”孔芳这样说,问的人便不解。

“去省教委了吗”

“去了,不,没去,见到了省教委主任。工资问题也许可能大概会慢慢解决的”孔芳一脸严肃,问的人就更摸不着头脑。

再开学的时候,孔芳意外地向县教委叫了一份辞职书。

她要求只当一个普通老师,好好的给学生上几年课。

(本篇完,欲知后事,请阅三部曲之二、三《黑色游戏》、《天堂有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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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仅有余温点评:

很耐心的看完作品,不得不承认作者驾驭文字的能力很强,文笔非常流畅,刻画人物也比较细腻。
推荐来共赏了:)

文章评论共[1]个
子敏-评论

谢谢编辑宝贵的耐心!一句过奖之词,让人咀嚼了半天。at:2008年01月15日 晚上9: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