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征文一]送别杨怡可

发表于-2008年01月14日 晚上9:35评论-2条

落雪楼前寒未扫,徒闻踏雪姊将行。

如何送别人千里,不遣春风杨柳青?

——题赠

1、

吃过晚饭,匆匆地,我和大哥便赶回宿舍来。在雪月交光的暮色里,在寒林的烟霭外,在两座学生宿舍楼下,已然聚了六七个人。他们,是替姐姐送行的。我跟了大哥,一路并了阿虎、阿飞等一道,渐渐走得近了。又有一两人回转身来,在暝色中看得都不分明,似是而非地朝我们打着招呼,我也似是而非地应了两声,怕只是蚊子细的声音,更不敌这北风的呼啸。而我此时急着要找的,不是别人,却正是我的姐姐。那么多人替她来送行,我自然满意的;然而更免不了暗自有些隐隐的害怕。那么些人,认识的,不认识的,众目睽睽,我连哪怕对姐姐说一句话吧,也都不自然的。何况说些什么才好呢?就看看,呃,现在才看到了我的姐姐了。

戴了白围巾,黑色的外套是她不常穿的,在众人中央她立着,可能在说些什么,听不清,三五件行李拢在她身旁。她抬头,我朝她笑着,不只是看见没有,姐姐并不做多的反应。近了,我不知道她对我有没有讲些什么,叮嘱些什么——冬天刚到,正降温的时候,她还发短信叫我别着了凉呢——然而我是听不分明了。我倒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便朝她还是笑着,大概此时她已经看到我了吧,但不做出其余的动作来。偶尔也还说了几句,但并不是和我说。接着有人帮忙拿行李,这队人就默默往校外走了。

我同时也在人群里走,感觉陌生。

走,不一会儿,就出了校门。

我走的时候,依然还留神着姐姐。有时看不见她,就加紧几步穿出人群。发现又快了,就等一等。这些人陌生得要命,我和他们无话可说。但又必须走在一起,就很不舒服。有几个相识的,也没话讲。我是来送姐姐的,大概不必理其他的人吧。后来我就走到她的身边了。

踩着湿滑的冻棱,冷脆的冰渣,我的余光透过沉重的暮色,看见她,走着,依偎在她男友臂弯里,孩子样的。我努力看了她几眼,好像高兴似的,又不舍,好像充满疑惑,又匆忙。她没有什么表示,也许看见我在看她吧。我依然找不到机会,好好和她说说。我多么想和她说一说啊。作为她的弟弟。

一群人停下来,说些什么。我只关心她。但又做出和众人没有两样的神情,既不高兴,也不悲伤。就站着,望望。街上川流着汽笛和车灯,在眼前又好像隔了非常遥远的距离,我沉默了很久,众人一片笑闹在身旁炸开了,我回头做出疑惑的表情,有时也笑笑。“他们依依不舍呢,还亲昵着。”我也耸耸肩膀。不知什么时候,自己沾染上大众的习气,变得这么圆熟的?姐姐啊。

只一会儿工夫,就有一辆的士靠拢来,几个人一起掀开门。簇拥着,她进去了。又进去了几个人,便关上门。一边是众人错落的挥手,弯腰进车窗说着话。而我,是远处站定的一个。

车走了,我还欠她一个挥手。

2、

我从此也看出旧习惯来了。不管是结婚还是过生,就连送行也是如此,这样许多人,多少都沾些边的,有些过从的,或者有一面两面之交的,一旦聚在一起,就难免把情义放在面子上了。我回头说:“大哥,我们搭车去火车站吧。”他把我的肩搭着,说:“算了吧,你看别人也都回去了,送到这里就可以了。”我心中是很不痛快的,我掂量着自己那微薄的感情,但想证明什么似的依然往公交车站走去。愤愤的,雪风吹开了我的围巾,我的呼出的热气也散了,但心中始终郁结着什么。是一块冰吗?

寒冷此时也袭来了,我的匆匆的脚步似乎在追赶着,那些灯火阑珊中渐行渐远的往事。仅仅一学期呢,从曲阜的城楼庭院回来,她说:“作我的弟弟,好吗?”同样的,是这条黄昏灯火的街,同样的,有许多来来往往不相干的路人和车辆,汽笛如潮水浮漾着我们,在异乡,那游子为何会嫌多一个姐姐呢?她的眼神如清澈的古潭,是曲阜千年之后的雨水刚刚润过的,没有杂质的笑。我笑着,点着头。

那时才是九月,作为交流学生,我在这里念完大二,而她只念大三上学期。谁知道从夏到冬,这凋零的季节里这么多飞逝的时光呢?我在国庆回家的火车上告诉她:“我不怕冷,我只怕孤单。”现在,我走在这依旧的大街上,同样的,然而北风是更紧了。

走完这条街,过了一个绿灯,我在冷漠中等公交。这条路似乎也在赌气,学着我的模样,堵了好长的一串。我等了很久,那车就是不愿挪动一下,后来都六点二十了,我想,她的火车怕是开了吧。

带走了寂静的夜,带不走我的孤单。苍白飘满在多雪的北国,每天都是绵绵的等待。

3、

我究竟想证明什么呢?她的弟弟吗?我感觉有些可笑了。

国庆放假归来,她已经找了男友,可并不告诉我的。后来一次,也就在她登了泰山的那次,她兴奋地发短信给我,说:“姐姐站在泰山指点给你发短信呢,激动吧?”她回来告诉我,她第一个是给她的爸爸发的,第二个就是我了。然后我才知道,她和男友一起的。我能说什么呢,笑一笑而已吧。

我多想和她说说我的心里话,可是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够敞开心扉的。我等着,就是一学期。我们平时甚至都习惯了彼此互不联系,很多星期才通一次电话,讲的也不过是琐碎的话。这其中也有我的缘故,是的,我总是个木讷的人。

之后,我和大哥上了泰山,我是在庙里和他烧香拜的八字。一路我们吟诗作对,兴致勃勃。姐姐很晚了还问我们:“现在都爬到哪了?”后来在山上累了,就在碧霞祠外枕着大哥的腿困到看日出,等天亮方读到姐姐的短信:“山上有住的地方,不贵,每人只十五元,千万别冻着。”是她半夜两点多发过来的,当时因为太冷,我竟没有看到。

姐姐在身边真是一种幸福,有她的话语,很暖人。然而今天为什么并不说什么呢?

4、

我曾试图写点东西给她,让她看看,也许我们的生疏便由于此吧。我写了一篇小说给她,也写了一篇到曲阜的游记,还催她也写点什么。她看了之后,一则表扬,更多的则是批评。于是我心里隐隐的难受起来,这是真的。谁叫她是我姐姐呢?我是听惯表扬的人,而对批评,就总觉得不过意。然而看到她逐字逐句的圈圈点点,我又能说什么呢?我不知道她是否明白了。

现在这些,都枉然了。她每天和男友在一起,又怎么顾得上我呢?想来还是可笑。我和她的生疏,或者更在于那几次少有的交谈吧。本来的,我就不是随随便便的人,不懂幽默,缺乏情趣。我喜欢独处,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有时与人说话,就显得不随便。甚至和她也一样。这次我患了一场重感,滴着点滴,随后就接了她的电话了。她问过之后,我却说:“多谢你的关心啊!”当时她在另一端很生气的样子,后来我也发觉这样是不好的。然而我并没立刻改掉,还依旧在她帮我借考试耳机以后说:“谢谢你了。”我真为自己难过。所以这样子,就慢慢生疏起来。很多时候,我甚至怀疑,我和她是不是就只是徒有一个姐弟的名分了。

最后一次是我们无意在路上遇到,我刚从图书馆借了几本书。她叫住我,我有点不知所措。然后她问我:“你脸上怎么了?”“我,我最近上火。”然后闲谈了几句,就各自走了。竟然没有更多可说的。

就在前两天,我打电话给她,说:“看来你真要走了,我们一起吃顿饭吧。”之后我也踌躇着,主要还因为她男友。然而她说不必了。“那我约你什么时候打打球吧。”但这也是空言。难道她是因为这个,今天才不搭理我的吗?

5、

记得姐姐的qq签名上写:“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西风悲画扇?”今天感慨。

然而北风正紧着呢。

我从公交下来,独自又走了一程。我真后悔没能和她一起上的士。这个北方陌生的城,什么时候才是真正属于我的呢?如今算是跟她送别吧。匆匆的。

便又想起了古人送别都要写首诗的,春风杨柳,折柳送行。然而北风正紧着呢。于是就有了上边的那首,她不要再批评得厉害就好。本来,也无须作什么诗,连这文章也无须作。只是心中仍有些怅怅吧。

本文已被编辑[仅有余温]于2008-1-14 21:42:33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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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仅有余温点评:

人生的路上有多少次的分别?又有多少次是我们不忍也在记忆里永无法忘怀的分别?别了,却将心与想念更多的留在了记忆里。
文字朴实却紧紧牵动了作者的心。
欢迎朋友参加烟雨网站的征文活动。问候并支持:)

文章评论共[2]个
沙漠雪狐-评论

生命的邂逅,情感的撞击,也许只是偶然,却留下了深深的印象。真切!问好!at:2008年01月14日 晚上10:06

兰若生春夏-评论

问好!情真意切的文字。
  【杨怡可 回复】:谢谢你的关注! [2008-1-23 22:29:46]at:2008年01月23日 晚上1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