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他一次次为她盖好因剧烈的骨痛而蹬开的被子,她一次次的斥责他走开,她再也不要这样痛苦的活下去,他一次次地捡起她因为病痛和焦躁而随手扔在地板上的杂物,他瘦削的脸颊因长期的睡眠不足和营养缺乏已出现了与年龄极不相称的皱纹,他曾经阳光俊朗的容颜已有了太多的沧桑……
服过药后,她终于能够安稳地睡着了,他轻轻地带上了房门,胡乱地穿上七年前的棉服,一个人在空旷寒冷的人行路上急急地穿过,十多分钟以后,他到了街角的小公园,在那棵长青的松树旁默默地伫立了好一阵,北风一阵阵呼啸,飞旋过来的雪粒不停地抽打着他颤动的嘴角,一阵阵不可抑制的哭泣声中,他用两只冰冷的手拽起棉服的衣领慢慢地盖过了头,低低的抽泣渐渐变成呜呜的大哭,在夜幕、寒冷、棉服的遮掩中,他的压抑渐渐释放,他纠结的悲伤得以短暂的解脱……
他的哭声惊动了沉睡的巢中鸟,扑楞楞地掠过,他低埋的头终于抬了起来,满面泪痕的他重又恢复了关爱与温柔的神情,摘下了几片松针,小心翼翼地放进衣兜里,然后大步地走出小公园--推开房门,屋子里静悄悄的,她还没有醒过来,他将松针悄悄地夹进了书页,放在了她的枕边,然后依在她的身旁疲惫地睡去……
他太累了,睡得很熟,有轻微的呼噜起伏着,淡淡的月光下,她转过了身子,抬起了瘦弱的手臂拭着眼角的泪水,无限爱怜地抚摸着他,原来她早已醒来,她又一次看着他疲惫的睡去,又一次在他睡着的时候恢复本真的内心,任由泪水滂沱……
七年前,她是市歌舞团的舞蹈演员,天生的舞蹈胚子,无论是群舞还是独舞,都能够以极强的肢体语言将迥异的内涵诠释得淋漓尽致。他是体育学院的留校老师,篮球、排球、中长跑都是他的强项,他们相爱相知,在刚刚开始婚姻生活不久,她就开始莫名的骨痛,四处求医未果,缠绵在病榻的七年,远离了舞台,远离了欢笑,病情的加重使她脾气愈来愈坏,她在骨痛的折磨下丧失了生活的信心,对呵护倍至的他挑三捡四,当着他的面摔东西,拒绝吃饭,拒绝吃药,拒绝治疗,她违心的做法目的只有一个,让他彻底伤心,逼他离开,逼他放弃这段婚姻,他才能开始有质量的生活……
身边的他疲惫的睡熟了,她翻开枕边的书,那几片松针雀跃着跳了出来,她知道,这又是他在苦闷和压抑中去了小公园,在那棵松树旁他又是在竭力调整之后为她带回的希望,他不肯放弃任何能带给她生存勇气的机会,他的不离不弃,更加让她痛彻心肺……
天亮了,她依偎在他的怀中,七年来,这是他们第一次毫无距离地温柔相对,倍受考验的爱情终于以一种崭新的面容出现,他们的心终于又紧紧地连在了一起--就算生活有无尽的苦痛折磨,爱仍是他们在患难之中不变的承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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