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重隔多年，再次看到他时，我发现自己仍然有怦然心动的一刹那，在一片喧哗声中，他拍着我的肩：“小野，你好吗？”借着歌舞升平，掩饰着荡漾的心潮，我故作镇定及表现为惊诧和不可思议状：“文风，怎么是你呢？这些年在哪儿混呢？”说话之间，已有一婀娜多姿的女子上前来，很自然的挽着他的手，娇嫡嫡的靠在他的肩上，眉目之间全饱含着妩媚，娇柔。

我微笑着，“文风，恭喜你了，你这匹野马也有被缰绳捆住的时候了，从此老老实实吧。”我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

为了避免尴尬，我借与朋友有事先走了。这一晚，我失眠了，为他的出现，这个男人曾是我生命中那场风花雪月的主角，为了世俗与道德，最终是分道扬镳。

清晨在迷迷糊糊中，门铃响起，本不打算理它，它却顽固的不接誓不罢休。“喂，小野，开门。”口气不容置疑，我赶紧慌乱中穿上衣服。文风从小与我一块长大，我家他再熟悉不过了，打开门，他已站在我面前。

他知道我父母为了照料我的小侄女，已搬到嫂子家去住了，我老公是部队的，长年也不会在家。所以他无所顾忌，他不再是稚气的娃娃了，他成了一个大男人，刚毅的脸上有岁月的磨砺。他不由分说，捧起我的脸，一双挑衅的眼睛仿佛要看穿我的全身：“我现在够格了吗？”我倦缩着身体，尽力挣脱他的手：“你呀，还是没长大。”他有些生气：“小野，你不要伪装自己好不好，我很心疼的。”

我久已封闭的心在这一刻瓦解，看着他，一切又回到从前。

文风比我小五岁，我们同在一个小区长大，那时的邻居常串门，我和文风经常在一起做作业，我把他当小弟弟一样看待，童年的纯真在不知不觉中走过。进入青春的我们都变得那么多疑而敏感了，父母已开始阻止我们在一起玩，连我也不再在楼下大声喊：“文风，走，上学了。”他也不再叫我：“小野姐。”润物细无声，岁月就在不经意之间改变着一些情感。母亲总是有意无意之间提醒着我：“小野，学业为重，小野，不要与吴家那小痞子玩了，女孩子要自重。”很多话从母亲口中传出就变得那么沉重了。看来我想把文风当作弟弟也是不可能了。

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漂亮。而我却没有太大变化，仍旧相貌平平，没有高耸的鼻子，没有大大的眼睛，没有弹指可破的皮肤，没有魔鬼的身材。很难让人第一眼就留下什么印象，可我是个慧心的女孩子，我不以容貌自卑，也不以聪慧自大。虽然我没有姣好的容貌，但青春的诱惑是谁也挡不住的，我的青春也闪现了阵阵光茫，男孩子们成了采花的蜜蜂，我也成了扑捉的对象。那些不谙世事的小子们在各自的心中搜索心仪的女子，用尽了所有词汇来表达他们的爱意。我也喜欢过一个男孩子，可他却喜欢另外的女孩子，总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每天这样的故事在不停的上演，懵懂的青春在骚动的季节蠢蠢欲动。

文风在这时也喜欢上了我，当然喜欢不同于爱。他第一次向我表白时，我只感到可笑，他羞红了脸说：“这是真的，小野。”我打断他的话：“不可以的，我是你姐呢。你这个人总是爱开玩笑，吊二啷当，没个正经。”文风急了：“我不是开玩笑，是真的。”文风在我的眼中也只一个弟弟而已，有英俊外表，豪爽个性的他是小女生追求的对象，那些成天围在他身边的女孩子如彩蝶般追逐着他。我与他，我根本没往这方面想过。所以在他告诉我后，我还是一直当他是在开玩笑。当时我心中的人不是他，而我喜欢的男孩儿却在视线中离我越来越远，为此，我还曾伤感了很多时日，可同时也忽略了文风为我所做的一切。

青春的美梦总是短暂的，感情更是单纯的，没有矫柔做作，但那时根本不知道爱为何物。

中国的考试制度让我们背上了沉重的包袱，学习的重担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所有的杂念也就此打住了，我和文风已很少见面了，偶尔遇见也只是点头之交。后来，我如愿以偿，走进向往已久的象牙塔。文风和我不在一座城市，他家世较好，因他后来的考学，他家也搬离了我们的小区。

本以为从此和文风不再见面了，我也该好好歇下来，等待我的真命天子。

“小野，外面有人找你。”

我看到文风一惯的漫不经心的样子，我说：“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我要找你当然能找到了。”

“追你的那些女孩子呢，哪一个能转正？”我打趣道。

“我希望你转正，你意下如何？”文风轻笑。我也笑了笑，“你还没变，拿我开心是不是？以后不准与老姐开这种玩笑了，免得别人与我树敌哟。”

文风变得一本正经：“我说的是真的，你就不相信我，你不是我姐，你是我的小野。我的心里只有你。”看着文风那认真的样子，我才意识到这可能是真的吧。

第一次，我开始审视面前这个大男孩儿，他英俊的外表下有童稚未去的天真与可爱，眼神中透露的是倔强与固执。我隐隐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已在牵制着我的心，但我是真的不愿在我与他之间除了姐弟之情还能有什么。我极力说服自己，小野，你要说不。

我说：“文风，我们还是做姐弟合适。”我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了，头也不回的走了，我害怕文风那企盼的眼神，会让我陷入无尽的迷失中。在若即若离中，我和文风就这样耗着，他虽然霸道，但却从不强求我。我也在此间耍过男友，但都因文风的有意无意而宣告破产。我有些生气：“文风，你放过我吧，我们之间不可能有结局。”文风说：“小野，你不要太懦弱好不好，我们追求真爱有什么不对吗？”

“可我不爱你，你不是我爱的那种人。”我知道我已深深的伤害了文风，可我不能对他说我是无意的。

我和文风根本不是一路人，他有显赫的家世，从小花天酒地、能言善变、挥金如土，而母亲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我与他走到那一步的，她是不放心把我交到他手中的。他的父母也不能接受我的：我不漂亮，况且还比他大很多。

毕业了，母亲为了避免他再来纠缠，很快把我嫁给了一个军人，他们说军人正直，有阳刚之气，可以一生庇护着我，他们都为我祝福，平凡的我也没有做过多的争辨，事已至此，老公对我很好，夫复何求？我想从此以后要好好的做一个家庭主妇了，老公度完蜜月就回部队了。我一个人除了工作，就别无它事了，父母要到嫂子家，留下我一个人独住。

我感到从所未有的孤独，老公每天例行公事的电话不能解除我心头的寂寞，每逢佳节倍思亲，中秋来临，看着同事们花前月下，成双成对，不免很失落。难道我要的生活就是这样吗，一切就此沉寂？文风的适时出现给了我心灵的慰藉，而空虚也成了我堕落的藉口，文风的三寸不烂之舌是他的本事，我曾是那么讨厌他油腔滑调、放荡不羁。

中秋之夜，文风约我到江边，我没加思索就答应了，文风很自然的牵着我的手，一对对情侣从身边擦肩而过，我渴盼的眼神在文风面前表露无疑。他顺势搂着我，抚着江风吹乱的头发，眼中一片焦灼，口中喘着粗气，没待我回过神来，他的唇已如疾风暴雨般落在我的唇上。我的脑子一片空白，不由自主的回应着他，良久，我推开他，发现自已的脸颊发烫。文风显得不安，他说：“小野，对不起，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我要发疯了。”看着这个在眼皮子底下长大的男孩儿，我不仅无限怜爱，心灵最后的防线不攻自破，最终是躺在了这个青涩男人的怀中。

文风从此就真像一个男主人一样，穿梭在我的世界中，他对我问寒问暖、温暖体贴，让我有一种被捧在手心的感觉。在彼此的磨膑擦厮中，我真的渐渐爱上了他。如果说最初只是出于寂寞而玩火，现在却是在走向火海的中央，我有些无法自拔。

小区里不知何时已流言四起，文风的母亲黑着脸教训我：“小野，你也不自已看一看，你是什么身份，毫无廉耻，你不学好不要带坏了我们家文风，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她对我嗤之以鼻。我没有语言，任凭她无所顾忌的责骂，以解她心头之恨，受过高等教育的我在感情的路上不能为自已作一点辩解。

文风知道了此事，他很生气的说：“小野，不要怕，有我在，我才不会理他们呢。你马上离婚，我们自由恋爱结婚。”我说：“文风，我们真的不该走到今日，现实太残酷……”“小野，你就妥协了？”我沉默，文风心疼的说：“你说话呀。”

我无奈的说：“能说什么呢，你我都不愿看到众叛亲离、千夫所指吧。”文风倔强的脾气又来了：“我不管，别人怎么看是他们的事。”我长叹一声。

文风的母亲向我下了最后的通碟：“你如果再勾引我们家文风，我会让你很难堪。你不为文风着想，你也要为你自已想一想，一个结了婚的女人做出这等事情，以后你的家人在小区如何抬头。”她的杀手锏很灵，我无地自容，羞愧难当。父母和老公把我当乖乖女，我却做出了让他们无法容忍的事情。

走在小区，背后的讥笑与指桑骂槐让我不寒而栗，我追求的浪漫与真爱就是这样吗？慢慢沉思，我决心快刀斩乱麻，我斩钉截铁的告诉他：“文风，你还只是一个孩子，男人的世界不应在此驻足，爱一个人必须有基础的，你还在父母的庇护之下，我们的爱抵不过这个物欲横流，人情冷暖的社会，你还很稚嫩。”文风说：“小野，你是说我没有资格来爱你了。”文风显然曲解了我的意思，我狠了狠心：“也可以这么说吧。就算当初是我的错，不该勾引你。现在全当是我放了你。”

我离开了文风，从此不再理会他，对他的爱却如潮水涌流，难以抑制。只有以我的离开来躲避文风的追逐，那段灰暗的日子，我闭门谢客、噤若寒蝉，心底的伤疼一点点侵蚀着全身。终究是挺过来了，我重返老家时，物是人非事事休，听说文风也不知去向了，我不愿对任何人提及他。表面上我变得很快乐，墨守成规的生活着，偶尔和朋友们聊聊天、喝喝茶，总是回避着那些尘封而敏感的话题。我快乐而无忧的生活着。

今天，文风再次打破了我宁静的生活，面前的这个男人已不再是初出茅庐的小孩子了，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成熟与淡定从容。这么多年的风雨人生，他蜕变得光彩夺目。他说：“小野，我真的够格了，我是回来娶你的。”本以为我可以心如止水，但我没法做到。

我说：“文风，你可以找一个年轻的好女孩子，不要把时间放在我这儿，我也变老了。”

“小野，你还是不相信我，这些年，你知道我是怎么过的吗？想的都是你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样子。小野，我们都不年轻了，不要再错过了，我能承担责任。”我的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为这个男人的痴情。去它的世俗，我的人生要自已主宰。

“小野，嫁给我吧。”

我终于下定决心与老公离了婚，名存实亡的婚姻以一纸宣告结束，面对一脸茫然无辜的前夫，我只有祝他一路走好。双方父母的反对在我们的勇往直前下妥协了，毕竟都是自己的子女，他们也不想老去的那天还在承受着子女怨恨的眼光。文风执意要把婚礼办得热火朝天，他说，这是我补偿你的。

嫁给文风的这一年，我三十五岁，他三十岁。从此，我们过着平静而甜美的生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