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紧了棉被,还是感觉冷,外面更是凄寒。帘子灌风而过,露出卷过的一角,一枚灿白映入视线。走过,是一枚小小的象牙做的手机链,是远在非洲的四舅回家探亲时捎给我的,日子久了,一直搁在那里,沾满了尘。
想起了石评梅的象牙戒指。那是在她二十几岁的那年,远在广州的高君宇寄给她的。一大一小,大的留在他自己手上,小的赠予评梅。一同寄予的还有一枚弹片,是高君宇与敌斗争时的留记。评梅将象牙戒指戴在手上,她的好友陆晶清看到了,抛下血红潋滟的葡萄酒,说,怎么戴这么个惨白的东西,对你不好……
也许没人理解高君宇与石评梅的爱情故事,就像没人理解高君宇为何给她这么个东西。高君宇说:“你的所愿,我愿赴汤蹈火以求之;你的所不愿,我愿赴汤蹈火以阻之,不能这样,我怎能说是爱你!……请相信,我是可以移一切心与力专注于我所企望的事业的……”不幸的是,30岁那年,病痛交加的高君宇带着对石评梅无尽的眷恋,和没有尽完的誓言永远的离开了人间。
高君宇死后,石评梅悲恸交加,亲自把他安葬在生前选好的墓地——北京陶然亭公园内,并亲自手书墓碑:“我是宝剑,我是火花。我愿生如闪电之耀亮,我愿死如彗星之迅忽。”此后的每个星期日,评梅都会带着一束鲜花,来看望墓穴里的爱人,与他一同倾心交谈,一同饮酒,一同洒泪,并写下了《偶然草》、《墓畔哀歌》等哀婉凄凉的名篇。
高君宇死后的第三年,石评梅由于悲伤过度,病逝于她的爱人生前住过的协和医院,时年仅26岁。
高中的时候,喜欢看书的我跑到书店,一口气买下了20世纪初几位女才子的著作,其中就有石评梅的《偶然草》。当时读时,只觉一弯清月下,满塘荷花都低了头,无言的洒着悲切的泪,水中粼粼的波光便是爱的心碎的告白,但觉心神凄凉,令人疼痛不忍自拔;觉得一代才女如此陨逝,未免太可惜了,好似初春的一枚叶子,还未来得及舒展腰身,遍览芳华,就赶上匆匆的秋,谢在人间。
而今,我却那么的羡慕石评梅,羡慕她的那枚象牙戒指:纯粹、自然,没有一点谎言和欺骗。他俩短暂的一生,疼痛中涌动着真切的温暖,泪水中饱含着下世的祈愿。想他们,生未同时,死后却能同穴,比翼双飞,不能不说是一种幸福。更关键的是,他们真心相爱,从未负过对方,是一种“冰雪洁白”的爱情。
爱情是什么?黄灿灿的金拴住了它,使它丧失了轻盈;华丽的谎言包围了它,使它丧失了纯真。不断的猜疑、痛哭,让人心神俱疲,不堪重负;让人不敢轻易交出自己的心魂,衷心厮守。这是一种悲哀,欲哭无泪的现代人的悲哀。
真想,用三百年的时光换得一时的相知,没有一时,一刻也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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