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的一场雪。好些年了,我再也没有看到过这样的大雪。头天晚上,雪花就已经是漫天飞舞,洋洋洒洒,没有多少工夫,大地就已经成了银白。我在屋外走了很久,不是后来有了大风,兴许我还会一直呆下去。第二天是腊月初五了,刚好是周末。要是在平日我自然是会去省城看父母和儿子的。可是预报说明天还是大雪,甚至有些地方还有可能下出暴雪来。
回到家妻子看见我就说:“刚才爸妈来电话了,说明天雪大,我就不用去西安了。”父母的心思我知道。
“明天早晨起来再说吧。”我说:“每周都去,你儿子已经习惯了。再有几个月就要高考了,我不想改变儿子现在的学习节奏。”
“雪这么大,路上很危险的。”妻子说:“我看你就别去了,给儿子打个电话说一声,我想什么事情也不在乎这一次。”妻子是从妻子的心理出发,说出这些话来,自然有她的道理。
“那就明天早晨再决定吧。”我说。
第二天早晨我还没有起床,妻子就从外边进来说:“雪很大,地上好象已经结冰了。算了,就不用去了。”
“让我咨询一下,看今天能不能走。”我把头提了提,靠在床头上,拨通了我昔日司机小刘的电话,问他今天可不可以去省城。小刘告诉我说可以的。下雪的时候路反倒不滑,再说我们这里到省城也没有什么坡路。最后小刘说他来给车装上防滑链,就可以保证万无一失了。
听了司机小刘的话,我立刻信心倍增,马上起床,让妻子给我准备吃的,我决定去西安。虽说妻子多少还是有些不乐意,可是她又实在丢不下她那让人丢心的宝贝儿子。就是在这样一种复杂的心情中去给我准备吃的。
前两天妻子刚给我买了羊肉,熬了羊肉汤,说给我做几顿陕西的羊肉泡馍。因为这是我最爱吃的家乡饭了。所以今天要去西安,妻子就给我特意做了羊肉泡馍。美美的吃了一顿,小刘也给我把收拾好了,于是我便起程。
走到县城汽车站门口,我看见昔日和我在一起共事的老武,一个人静静在站在大雪里。于是我小心把车停在他的跟前:“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想去西安,可是雪太大,班车都停发了。你这是……”
“刚好,我们路上可以做伴。”我说:“上车吧。”老武过去是我们县委党史办公室的主任,是县上有名的才子,特别是对中华传统文化很有造诣。我们结伴,一路上说不定还会有好的话题呢。
“这么大雪你怎么也去西安?”老武坐上车说:“怎么不带上司机呢?雪路可是不好行驶的呀。”
“呵呵,没关系,咱们走慢点。好久不见了,最近你都在干什么呢?”自从老武退休,我们见面的机会很少,偶然碰上,也只是草草打个招呼就过去了。
“还能干什么呢?没事写写画画。”
“那你再也没有写点什么东西呀。你可是咱们县上党史研究方面的专家,要不留点东西会遗憾的。”我说。
“你说谁会遗憾?”老武眯起双眼,看样子很是神秘。
“当然是社会了。”我说。
“社会?现在的社会还管这些吗?”老武说:“历史都在不停的被篡改,党史算什么呀。本来就是政治,政治还有什么遗憾不遗憾的。现在想起来还真的值得庆幸,多亏我退休的早,要是到了今天我恐怕就连自己都找不到了,更不要说我们县上的党史了。”
“怎么这样说呢?”其实我心里明白,只是雪大车速太慢,就全当是在消磨时间吧。
“你是不知道,还是在消磨时间呢?”老武笑呵呵的说:“其实你也算是过来的人了,应该知道当今的现实是个什么样子吧。咱们不说党史好吗?咱们说说文化。对了,最近你的书写的怎么样了?按我的想法,应该出版了。”
“你的想法?呵呵!怪不得你退休了,现在我们这些人还能有自己的想法。”我说:“开始人家说2007年国庆出版,可是后来说2008年4月出版。现在也只有人家说了,天晓得什么时候能出来。”
“那你没有问问为什么吗?”老武到底是退休多时的人了,问出的话好象已经是几个世纪以前的事情了。
“没有,也没敢问。我想出不来自然有出不来的道理吧。当今的社会里要找点理由还困难吗。你看,明明是物价飞涨,明明是通货膨胀,可是人家说是结构性涨价。你说什么是结构性张价呢?还有咱们已经说了很多的猪肉吧,涨价就涨价了,可是有人说这样对农民有好处。好象农民只卖肉就不吃肉一样。”
“乱七八糟的,都是些什么呀。”我知道老武在这里特意省略了主语。
“这就是现实嘛。你说咱那点破文字算得了什么呢。人家给出版那是抬举你,不出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我说:“这好象和你研究党史是一个样子的。什么东西都是一个轨迹,都是一个过程,既然是过程,那就一定有始有终。始是生,终恐怕就只能是死了。就说今天这大雪,前几天还有人说,今年冬天无雪呢。你说……”
“呵呵……你呀,好了,还是好好的开你的车,今天这路我看不怎么好走。咱们还是注意安全。不管社会怎么样扯淡,我们的生命至少还应该是宝贵的。”
“没事,我看路上已经开始消雪了。”我们县是在山里,那里风大气温低。我们刚开始走的时候,车子还就是有些摇摆不定,现在出了山,都已经走过了一座县城,,气温似乎暖和起来。
“不能大意。”老武到底就是上了年纪的人,看什么总是喜欢从根本的地方去入手:“你看现在雪好象是越来越大了。”
“没事的。”我说。开始我的车速也就三四十码,也不知道是因为老武说了的缘故,还是因为我不喜欢车速太慢,反正我已经开始把车速提高到了八九十码。大雪的天里,路上车很少,加上我的车子带着当今最新式的防滑设备,所以到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合适。
“还是慢点好。”老武话音刚落,突然前面窜出一条狗来,因为太突然了,我条件反射的踩了一脚刹车。瞬间车子开始在公路上快速打起转来,到底转了多少圈我也不知道,最后车子以巨大的动能冲向公路边上的排水沟。可是将近两米的排水沟竟然也没有阻拦住车子。最后还是路旁一棵大树帮了忙。只是可怜了我这只跑了四万多公里的车子,顿时间前面已经是模糊一片了。好在我们还都系着保险带,要不然说不定会从车窗被抛出去呢。
也就是两三秒的时间,当车子被几乎是竖立起来在水沟里的时候,老武好象已经有些晕厥了:“老武,怎么样?没有受伤吧。”我面前因为有方向盘,所以双手抓的比较紧,这阵子都还是清醒的。
“好象没有。”老武几乎也是头朝下脚朝上:“你怎么样?”
“我没事。”既然没有受伤,所以我也就心里塌实了许多。经过我们好一阵子的折腾,总算是从车子里爬了出来。车子前面已经是面目全非了。我们两人站在大雪里,足足有十几分钟都没有做出什么反应。不知道是时间凝固了,还是生命真的受到了惊吓,反正站在风雪里也没有感觉到寒冷。
“拨打110吧。”还是老武的生命积淀要好。他开始给我建议。于是我赶忙拿出手机拨打110。很快电话就叫通了,我简单把停况说了一遍,对方说给我转到交警方面。等我接到交警的电话,对方一听,给我我一个手机号码,我顺着一打,原来是一位吊车司机。我给他说明情况,他只是说天气不好,最少需要一千块钱才可以出车。
“怎么这样贵呀?我这里离你们县不到二十公里,你看能不能再少点。”我在电话里求人家。
“不行,要不然你就另找人吧。”听电话那头的口气,我这次这个冤大头是当定了。万般无奈我只好答应下来。
大概过了半个多少小时,大吊车来了,可是他就来了一个人,我和老武给帮忙才把车子绑好,最后掉了起来。我们说打他的车一起先到他们县城,可是那小伙子说不行,要打车还必须付钱。要是放在平日里我早就火冒三丈了。可是今天我……。最后我又多加了五十元。就这样我们先到了和我们临近的县城。把车放在修理厂,我们先找了个宾馆歇息。不过老武说他有急事,必须走,所以就打了班车走了。结果宾馆里就留下了我一个人。
宾馆里温度很高,可能是时间过去了一阵子,我的思想又开始活跃起来。不过再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幕,不由心里还有点后怕。当时的情形我也只是在电影的特技中看到过,今天没有想到自己会亲身经历。
我给妻子打电话说明了情况,在她确定我没有受伤的情况下,开始在电话那头埋怨起我来:“说让你小心,你就是不听,多危险呀。”
“现在不是已经过去了嘛。”我说:“当时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更不要说感觉什么的了。原来死亡的游戏也没有什么可刺激的。”我是想和妻子开个玩笑,可是没想到妻子听了这个话竟然在电话的那头抽泣起来。
“我说过多少回了,你的命不是属于你自己的。有父母的,儿子的,还有我的。”妻子很认真的说。
“知道,就是体验了一回极限游戏。呵呵,放心,今后不会了。”我在安慰妻子。可是说实在的,我也只能是对妻子这样说。因为生命的极限体验还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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