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有多冷?去问恸然独立在江雪之间的伤心人;春,已经不远了,因你闻到了藏苞露瓣徐徐稀漾的花香。风儿,悠悠然不紧不慢;而云,也顺便躺下偷偷懒。一切是如此简单,一切,仿佛又与我何干?
不需,再挂念谁了吧?不需,再让人落泪了吧?只轻轻地把眼闭上,让昨天的彩霞漫游心涧,空中,那一道道、一缕缕的,不是阳光吗?它毫不悭吝地爱抚着你,也爱抚着与我同在的生灵。湖中央那块青石边,还能看见凌乱的菖蒲吗?那只伤感而兀傲的鹭鸶,还会回来吧?假如我不曾爱上你,月光不会把我一个人孤伶伶地丢在夜里……
听见了,听见了你孤寂而悠远的笛声。我,却迟疑了。惟恐你再次把笛子抛进海里,我不敢向前轻移一步。那篱笆,还依旧;那斋蓬,也依旧,只是少了牵牛花的攀缀而变了颜色……
滑走了,曾属于我的梦,连霪霪冷雨,也萧然不再。我,已无力再寻。当那新婚的紫燕,开始衔泥筑巢、软语呢喃的时候,我的心,却是要飞了。因为你眉梢上那层厚厚的灰黯的云,已乘不下我的重量,我无法将爱的天堂与恨的地狱镶嵌在一起,再栩栩然任由痴情堕落。
如一环有裂痕的玉镯,与其这样戴在手腕,不如将其琢成一对毫无瑕疵的耳坠,让零零碎碎的边儿角儿,一起随岁月去了吧。轻舒一口气,看看镜中的自己,这——不是更好吗?
不必反璞归真,也不必随波逐流。我从母体脱落,不是注定来索取幸福。我追求着、享受着的,只是过程。我会记得,一滴水、一撮土;我也会记得,一部戏,一段曲;却可能忘记,你有心无心的问候与带刺的怄语。
此刻,无所谓忧愁,也无所谓快乐,有的只是自然、恬怡。在穿梭于你生命的人流人潮中,没有谁非要与你锁定一生。从你不是婴儿开始,牵绊就一直跟随着你,或者让你迷茫而贪得无厌,或者让你受伤而怨天尤人。你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执着于情感与富有,只觉得常常孤独、烦闷与寂寞,快乐像银河的流星雨,出现的次数历历可数。唉,我其实没有必要提醒你,你只是忘了你来这个世界的时候,什么也没有带。
就让心飞了吧,也许我们会得到从前不曾得到的东西……
比如灵魂,会安宁些了吧?比如躯体,会纯净些了吧?在这尘埃滚滚的世界,不是还有清泉与雨水来洗涤吗?
乌鸫,不会因为你的咒骂而停止啼鸣;孔雀,不会因为你的赞美才开屏;那朵叫玫瑰的那朵花,也不是因为它的名字而芬芳……
世人所看重的荣辱,在国家与国家之间重要;在地方与地方之间重要;在家庭与家庭之间、夫妻与兄弟之间,也还是一样重要。这些,兴许我们早已习以为常,我们,大抵只是淡忘了,其实我们都是出于,同一个母亲。
如此重重包袱,你从儿童驮到少年,再由少年驮到现在,不觉得累吗?为何不试着搁一搁,让身心得到彻底的放松?
心,开始飞了吗?还留恋什么呢?难道是那点可怜的爱吗?当一切都不再重要的时候,爱情又算什么呢?
但你,在工作应酬、家事娱乐与睡眠之外、那一点点少得可怜的时间里,还是想着心中的人,还是记起当初的吻。无可救药地陷入感情的泥潭,粘湿了自己的翅膀。我,还能说什么呢?
如果,给你一个水晶球,让你知道你思念的人在做什么,你是不是也会觉得又悸慌又惊窘呢?假如我没有猜错,悸慌的是,你看见当你为他痛哭流涕时,他怀里抱着别人,惊窘的呢?不过是你打算移情别恋时,他却在为你失魂落魄……
你,还想切开那晶莹中透着魔幻的水晶球,去看他如地图般绘割的内心吗?
你不敢看了吧?你不想看了……
即使最大的一块是你的,又怎么样呢?难道你的一生,只为了追求这块狭小的空间而放弃整个大自然吗?既然你不能抓住一个人的心,为什么不让自己的心先飞了,让别人来抓呢?
天空如此蔚蓝,任由心——不管是你的,还是我的,都飞了吧……
就这样,让心随着枯槁轻盈的蒲公英,飞了……
飞过昔日的大街,去问候不是那一年的紫荆,趁它们正满街绽放;飞过退了又涨的海潮,去看望曾载过你的船夫,趁他的背还没有驼;飞过层层叠叠的竹林,去踩一踩那条古老的情侣桥,趁它现在还没有塌落……
一路飞去吧,不要停。你也许会碰见迎冬绚灿的梅花,告诉它,你的傲骨与它不相上下;你也许会遇见即将莅临的寒流,告诉它,你比它还冷;你还会见到被太阳驱散的残云,告诉它,你和它一样渺小……
张开你的双臂,以一个绝美而舒适的姿势,飞吧……
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惬意的呢?
当你缅怀往事时,是不是只看见一幅,美丽的黑白山水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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