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还未起床就听到室友的惊呼:哇,下雪了,终于看到了十堰的雪景。
若非是亲眼看到那如天鹅绒般飘飞的雪花,定要质疑的。算起来这已是来十堰遇到的第二场雪了。却又有些不服,去年虽也有下过,只是太小了,时间也太短了,似乎一不小心就溜走了。还未来得及品味一番,把玩一番,就被太阳收拾去了。所以,有人说,终于看到十堰的雪景了。这话一出口,立即就得到了很多人的附和。
说终于,好像是盼望已久的样子。实则是这群学生,入冬以来一直享受暖气的待遇,平日又通常是“足不出户”,领略不到外面的寒冷。生活又是如此的单调,因而盼望雪——这冬季唯一的客人来访。真要走出去,还非得穿得严严实实的不可。
十堰的冬天,其实是冷的。北风没一日不在叫嚣,很张狂的样子。让人联想不起“温柔,斯文,秀气”等字眼,连带着,对这座城市也懒得用这些词语去修饰了。
08年以来,天气预报一直都在预言入冬的第一场雪,而她却如娇羞的新娘藏着掖着,迟迟瞧不出一点迹象,怕是要“千呼万唤”了。本来我是不太在乎的,自从上次在网上遇到一个宁德的友人,惋惜地说她们那里怕是看不到雪了。当时许是存着欲令其艳羡的想法,因而说我们这里雪是常见的。其实,这些年,雪也成了稀罕物。
幸而终究是下下来了。还是不能称之为“快意”的,倒有些不死不活的感觉。按通常的情绪,该是“要下就下大点,铺天盖地的,要不下就不下,索性留个遗憾”,象这般,下又下着,偏又下不大,岂不消遣人。象淘气的孩子帮了倒忙,叫人赞也不是,不赞也不是。又如失了和气的夫妻,恨也不是,爱也不是。又似那有了新欢的一方,想要离婚,又念着旧情,于是打起冷战来。
老舍先生在《济南的冬天》里把披着白色雪花的矮松比作日本看护妇。我虽没见过真正的日本看护妇,电视上倒也常见的,觉得这比喻是蛮好的。十堰多的是高大苍劲的枫树,到秋冬季节就显出很强的沧桑感,老气横秋的。毛茸茸的雪歇息在上面,倒象花白头发的老人,偏这老人又是不和气的,喜欢张牙舞爪指东打西。
他又说“济南是受不住大雪的,那些小山太秀气”。没去过济南,但想既然用秀气形容,想必不是什么崇山峻岭了。十堰的山,乃至它坚硬的外壳,在我看来,是断乎不能用秀气形容的。根本就看不出一点娇气,偏又没有那“威武”的雪与之匹配。想来,恐有长剑空利的遗憾。
十堰的雪是没有一点个性了。与中国其它许多地方一样了,被温室效应吓坏了,轻易不敢临幸的。前几日恰巧在网上看到一首诗歌,写得正是第一场雪,开篇有这样的题记:今年的第一场雪,受温室效应的影响来得最晚。我不知道为何十堰的雪也来得晚,但见到这个题记,就莫名地觉得亲切,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你纤弱的试探
怎抵得住年年疯长的
温室效应
摊开光阴的碎片
生命如一枚青涩的吻痕
在悄悄绽裂
整首诗歌是极好的,而尤以这几句最能引起我的共鸣。
古人有许多咏雪的诗词,如岑参的“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元稹的“千峰笋石千株玉,万树松萝万朵云”。都是极为传神的佳句。今人也颇多咏雪之作。
前日发现一首卜算子,很是喜欢,却不知系何人所作。
玉树舞琼英
疑是梨花弄
痴落人间觅旧踪
谁忍拂清梦
无意苦留痕
滴泪将春送
寒魄柔心片片情
一度一回纵
想起毛泽东的名句: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馀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因而极其神往北国的雪景。想必与诗人所述相差无几吧。
而十堰的雪景,因为一切都现代化了,把雪也影响得失了原来的韵味。看到一张拍摄人民广场雪景的照片,倒象是电脑制作的。想这般下法,是不可能得到那种效果的。也许牛头山或者四方山的雪景还可以称道吧。
牛头山上的森林保护得还好,有的地方也是古木参天的。站在山顶,可以俯瞰全城,大概也可以领略“雪霁山疑近,天高思若浮”的意境吧。
四方山,因为颇多名贵花木的缘故也很不错。这时节比不得春夏,可以在树荫下聚集,或谈天说地,或打牌下棋。不过那一株株矮小的银杉,若冠以蓬松的白雪,似乎也可以比做成日本看护妇的。如果湖里结冰了,而踏雪者一时暧昧起来,应该也可以读出“雪岭无人迹,冰河足雁声”的。
然而这次是终究没有机会见到的。公园似乎还可以,但人文色彩太浓了,一切都象是人做的,失真了。
所以,在我驻足的地方,在十堰,恐怕这年月再也找不到一处可以引发诗意的所在了,所谓的雪景也只是有雪无景。也许是身在其中的缘故吧。该等到远旅他乡,想起十堰总用“故乡”二字代替的时候,十堰的雪景会是另一番秀气可爱的模样吧。
————08年1月12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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