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好像倦鸟余花/无奈心结千千/牵动心事圈圈/圈住我的思念/还有扰人的哀怨/倦鸟就此散/余花怎不乱
——游鸿明《倦鸟余花》
倦鸟余花
樟树是这个城市的市树,印象中,樟树四季常绿,此时,已是冻云瑟缩时节,执着地绿着的,一定还是株株矜持而叶随风舞的樟树,而梧桐,早已经挂满孱弱和枯黄,只要愿意伫立,便能捧了一片或者两片飘落的昨日青绿于眼前,安静凝瞩这些干枯和脆弱;其实,那个顷刻,脑子里什么也没想,却有“花自飘零,水自流”的感动划过:他日啁啾的鸟儿竟也不见了踪迹,“有凤来仪”的迷离远远留在了昨天,倦鸟归巢,一切如夜阑般宁静。
每天必经的道路旁,即使早已不见落红无数,绿弱红瘦;零星点滴斑斓的枯萎月季,竟傲然矗立于目下的人来人往,偶有雨点落下,竟污了些灿烂时候的清婉和妍丽,生命似在季节里干涸,没有水的自在清流,往复周而,零落、殇累之余,一切不再温婉,这样的日子,真能孕育下一次开怀的律动吗?
寻了生命的轨迹,不回头地踽踽踏临前方的每一步,即使已经酝酿了难以逆料和琢磨的荆棘密布,周遭抑或险象环生,便觉经意翻开的小时侯那些个幸福的记忆,竟能在二十几年后还是那么灿烂、鲜活,那时,每天似不知疲倦飞翔欢鸣的鸟儿,羽翼丰满且精神抖擞,那时的花朵儿总是能点染不经意间无忧静然的恒久快慰……
曾经,两地分离的母亲,自她的城市,把她亲手缝制的一件精致的、带毛领子的深绿色细劳动布中长棉袄,亲自送到我的城市,贴身而暖熙,崭新明亮的喜悦穿在身上,满怀的兴奋溢于言表,那件棉衣,那时竟也是经典的时尚了,也生怕染了点滴污渍,见天用湿毛巾拍打其实根本没有的灰尘,每天穿着它舍不得脱下,恨不能睡觉时也穿着,在同学们面前得意忘形,上学放学,连蹦带跳,按耐不住似乎能预见一生的快乐在歌唱。
曾经,在那样贫瘠的日子里,能天天吃上热腾腾白面馒头夹喷香的煎荷包蛋上早学,引来满街的学友欣羡的目光,有学友竟愿意用五个红薯面或是高粱面窝窝头换一个夹着荷包蛋的白面馒头,乐得那种现在只能感怀和眷恋的绝对公平的物物交换,即使事后老师带着一副鄙夷和不屑,嗔怒地用“小资产阶级”痛斥时,夹荷包蛋的白面馒头每天还带着,只是隐蔽地藏在了军用挎包的书包里,幸福的交换活动仍在持续。
曾经因为能穿白色塑料鞋底的灯心绒北京细布鞋成为“好洋气”被追捧的对象,行路时,周身浸满了轻盈和曼妙的滋味,似乎一双布鞋就完全能够承载一生的长久和厚重;即使是雨雪分飞的季节,布鞋烘干之后,仍是能持续太多软和、轻松、无忧和脚踏实地的时日。
曾经、曾经……
于今,历览人间况味,能吃的都吃了,即使是生猛、海鲜、鲍鱼也是吃过的,便也觉腻人乏味;绫罗绸缎已然成为负累;即使穿上好几百元的各样鞋子,永远也无法企及一双普通布鞋带给自己的自信、坚定、欢娱和畅然,而今,却每每有着身心疲惫不堪的折磨和困顿的郁结:“闷恚泛起,不满足的心何处安置?与谁欢然谈对?”
在有霾的日子里
霾,有个非常好听的名字——烟霞,看过,便有想去触摸烟雾缭绕的冲动,心中竟能漾起悠远、飘忽、绵长、清丽的遐思,可以自由想象似乎还是上个季节帘动荷风的静谧与悠然,然,她竟不是美丽月牙五更后的朝云暮雨,而是大自然一个恶劣的气候征象,指的是空气中因悬浮着大量的烟、尘等微粒而形成的混浊形象。
双休日头天晚上,一定会人为地制造些晚睡、少睡或者不睡的事由,为第二天贪恋暖和的被衾寻求充分的、自然而然的理由,似乎已经形成一种惯性。
和友觥酬交错至辰时,唤了友家去,海阔天空地胡诌乱侃一番,谈亲情,也说爱意,更聊生活里诸多快慰与栉风沐雨的频频感受,即使不很深刻,即使不很经典,即使有些无病呻吟或者悲天悯人,最终的一切可能还是无可奈何多于鸟语花香,却是一定有了倾吐后的酣畅和释然……
夜倾子时,屋内一定是充满了晃悠悠的二氧化碳,呵欠已经难抑,两人便带着早已枕戈待旦、跃跃欲试家宠出了家门,屋外已经朔风泛起,烟雾迷离,喧嚣的街衢人了无声,近些日子的暖溢早已荡然,友很年轻,象是行进在铺满阳光的路途,恨不得把所有生命的激情都赋予冷夜,潜了进去,攫取暗夜里喷张、寒傲似冰的精华,一种羡慕和失落,被一双冰凉的手深深地抄进单薄的棉袖里,谁也看不见。
送友至她宿舍楼下,轻声道了晚安,归家路上,在没有月光,更无暗影的夤夜,全世界似是只有一人一狗,两条生命在漫长的旅途中踽踽、呼吸,维其如是,想得到的唯一便是: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孤单是奢侈的,狂欢是吝啬的;拥有过奢侈的孤单和吝啬的狂欢,那究竟还在苦苦辗转和寻觅什么?还想真正拥有什么?
一切,其实,应该满足地感激上苍赐予的所有,时时记得提醒自己,在有霾的日子里,常常在有霾的心中播撒少许暖昕的阳光,驱逐阴霾,黎明来临,眼前还是在彩虹之下、洒满宽宥柔情的宽广地平线,倦鸟展翅,落花鲜活,生命的美丽终将一次次上演。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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