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四日，平安之夜，圣诞之夜，窗外飘着鹅毛大雪。他，一位年近七旬而又慈眉大眼的老人，独自一人在温暖如春的房子里，心乱如麻地朝窗外看着路灯下的飞雪。该打的电话都打了，也许就在这平安之夜，该发生的事就要发生了。圣诞老人今晚是不会光临了，圣诞老人即使光临，又能怎样呢？

为了平静下心情，他用桌上茶杯里的热开水服下了一粒降压药，九点钟回房间时，他曾服了一颗，多年的高血压使他自我感觉到今夜血压在不断上升。为了进一步静下心来，他找了一张ct光盘，放进电脑光驱里。这房间里的电脑，他只会听听音乐和歌曲，其它操作他就不太会了。他是共[chan*]党的高官，否则，早就退休了，按现在的职位和年龄计，他还要工作四年半才能达到七十周岁光荣退休。

电脑音响播出了他喜欢听的歌曲，《平安夜》，歌词大意是：平安夜，圣善夜，万暗中，光华射，照著圣母也照著圣婴，多少慈祥也多少天真，静享天赐安眠，静享天赐安眠，音乐间奏，平安夜，圣善夜，牧羊人，在旷野，忽然看见了天上光华，听见天使唱哈利路亚，救主今夜降生，救主今夜降生，平安夜，圣善夜，牧羊人，在旷野，救赎宏恩的黎明来到，圣耶稣我主降生普照，散发出来荣光，耶稣我主降生……。

歌曲在循环播放，高官在反复听着。三个小时前的平安夜聚餐，他的同僚叫他晚上在房间等他，有要事商量。

手机出现了提示音，他关停了歌曲。打开手机，是信息，他不会发信息，只会打电话，手机上的信息功能对他而言，差不多完全是多余的。高官是很少收到信息的，他摆弄了一阵子手机，信息文字才出现在显示屏上：啊！老同学：“送您一件外套，前面是平安，后面是幸福，吉祥是领子，如意是袖子，快乐是扣子，口袋里满是温暖，穿上吧，在这冰雪之夜，让它相伴你的平安之夜！圣诞快乐！”

这是一封极其平常的短信，可对高官本人而言，这使他激动不已。她发来的，来自太平洋彼岸，美国的旧金山。他俩终断联系已经四十年了，他俩新近重新取得联系已经有两个月了，她是他的初恋情人。互联网使她知道他已是共[chan*]党的高官，便在两个月前主动与他联系上了。

他刚才打了那么多的电话，其中和美国儿女谈的很具体，连遗嘱的内容都说了，怎么就没想到要给她打个电话呢？人老了，真的就不行了。

他毫不犹豫地拨起她的电话来。

之前曾不止一次在电话里彼此倾诉衷肠，也由秘书代劳，给她的电子邮箱发去不少照片和图片。

“你好！”

“您好！亲爱的。”美国老女人轻声问候。

“外套穿上了，量体订做，不大不小，穿上后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温暖，连肚子里的肠子都感到了舒服。呵呵……”

“呵呵……”

“圣诞老人平安夜送礼，圣诞老人应该是位男性呀，怎么出现女性圣诞老人？”

“中国不是凡事都讲中国特色吗，这叫中国特色。”

“呵呵……，这也称之为中国特色。怎么知道我这里在下雪？”

“有心网上搜索，知道你所在的中国城市在下大雪。”

“你在干吗？”

“我在和猫睡觉，已经上床了。亲爱的，我爱你！”

“迟到的爱！”

“哈哈哈……，我是在说这只波斯猫。您，我也曾经爱过。”

“照片和图片都收到了吗？”

“收到了，太多，让我看了一个晚上，激动得半死！又反复看了好几回，特别是那从前的黑白照，还有我俩合影的那张风景照，你一直保存着，让我好感动哦！它让我又回到了从前。我从照片中找到了美好时光。”

“那是一张旧船票，一节扔到地里就会发生污染的旧电池。”高官说。

“旧船票？哈哈……，我很喜欢这样比喻。”

“不知这张旧船票是否还能登上你的客船？”

“中国流行歌曲上的歌词，我喜欢。怎么不能呢？你飞过来呀，你以前不是飞来过好几次吗？可惜我们太晚才联系上。你过来，来美国定居，退休后在美国呼吸自由民主的空气。”

“能行吗？”

“你说能行就能行，只要有钱就能行！”

“我会努力的。钱，我不缺钱，我的三个孩子都在美国成了家。”

“这我知道。就您的身份，你坦白地说你有钱，太正常不过了。亲爱的，我真希望你现在就出现在我面前！”

“现在？来个零距离接触？”

“行啊！我这被窝已经捂热了。”

“你现在一直还是一个人守着一幢大房子？”

“是呀！不过，有猫呀！”

“一个人真好，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可以不做，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什么都可以在电话里说，也可以什么都不说。”

“我不仅可以在电话里说，还可以对我的宠猫说。”

“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好的很！我们旧金山华人圈子里有这样的一句话，也许不适合你这样的中共高官。这句话是这样说的，‘人到六十岁，又回到了同一个起跑线上。’你是高官，七十岁才退休，但七十岁之后呢，你又回到了童年。你觉得这话有道理吗？”

“很有道理！哎！我真想七十岁以前就来美国隐姓埋名了此残生哦！”

“干吗这样的悲观？”

“累，很累！”

“老同学，我称您为老同学。你完全可以尽早飞到旧金山。”

“来干吗，我只会当官，其它什么都不会。你今年应该六十四岁了。”

“还记得我的年龄，呵……，旧情难忘。”

“你一人独自生活，有没有第二春的潜意识？”

“呵……，您在研究佛洛依德呀，我好感动啊！”

“佛洛依德？不懂。”

“犹太人，医生出身，晚年成了世界著名心理学家。”

“哦！是这样啊。不愧是我们学校当年的高才生，……。”

“您别说了。平安夜，我为老情人清唱一曲。”

“洗耳恭听。”

我是星你是云，总是两离分。希望你告诉我，初恋的情人。你我各奔东西，这是谁的责任。我对你永难忘，我对你情意真。……，为什么不见你，再来我家门。盼望你告诉我，初恋的情人。我要向你倾诉，心中无限苦闷。只要你心不变，我们的旧情依旧深。……，是爱情不够深，还是没缘份。盼望你告诉我，初恋的情人……，直到海枯石烂，难忘的初恋的情人……。旧金山的老女人唱的很动情，高官似乎感觉到她已流泪，他对着手机鼓了掌。高官知道，这是台湾已故歌星邓丽君的歌曲。

“高官，老同学，您老是对我问这问那，这不公平，该轮我问您几句了吗？”

“行，问吧，象法官一样的问，你是学法的。”

“您为何这样的悲观？”

“我预感最近可能会出事，我是个贪官。”

“去自首呀！”

“我可能这辈子来不了旧金山了，我是大贪。”

“说具体点，也许我能帮您。”

“怎说呢！我有可能会在秦城监狱了却残生。如果你能回中国，能到秦城监狱看我一眼，此生足也。”高官用很小的声音对老情人说了心里话。

“那么严重，不会吧。记得当年你做什么事都特别慎重啊。”

“财、色毁了我。不说了，我不会唱歌，我给你播放一首中国流行歌曲，我就把从前没有说完的话都说了。”

《鬼迷心窍》是从高官的电脑里流出的歌曲。

曾经真的以为人生就这样了，　平静的心拒绝再有浪潮，斩了千次的情丝却断不了，　百转千折它将我围绕，有人问我你究竟是那里好，　这么多年我还忘不了，春风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　没见过你的人不会明了，是鬼迷了心窍也好　，是前世的因缘也好，然而这一切已不再重要，　如果你能够重回我怀抱，是命运的安排也好，　是你存心的捉弄也好，然而这一切已不再重要，　我愿意随你到天涯海角，虽然岁月总是匆匆地催人老，　虽然情爱总是让人烦恼，虽然未来如何不能知道　，现在说……。

飘雪的窗外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高官关了电脑，对着手机说：“老同学，他们来了，也许今生我们不能再见了。来生有缘再相会。非常感谢你给我带来了一份有情有意的平安夜！”高官说完之后，关了手机，把这价值近五千元的手机丢到了地板上。

敲门声响了，高官不慌不忙地把门打开，示意同僚和同僚一起进房的俩位中年人在房间沙发上坐下。

“w部长，我介绍下，这俩位同志是中纪委的干部。”同僚低调说后，俩位不速之客与w部长握了手。

“w部长，我们根据上级领导意见，想给您老换下更好的住房，这样更有利于工作。”中纪委的干部说这话时也是和言玉色的。

“好吧。我……我明白了，我跟你们下楼。”

“w部长，别急，请您老人家把所有的手机都拿出来。”

部长俯下身子，把丢在木地板上的手机重新拿到手里，交给了中纪委干部，显得很从容。接着，把口袋里的一串钥匙也交给了他的同僚。

四人有前有后走出了房间。下到楼房最底层已有两部国产轿车在等侯高官。

“w部长，委屈您了。”同僚和高官的手紧紧握在一起，飞雪落在他俩的衣着鞋帽乃到脸上，高官落泪了。

两辆轿车各奔东西消失在飞雪的平安之夜。

喧闹的平安之夜已经接近尾声，圣诞之夜的圣诞老人把该送出的礼品都送完了，新年的钟声已经敲响，圣诞节的秒针已经走出了十二。

（重在参与，娱乐，休闲，与政治无关。）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