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棋道与琴弦的交叉弈离指归

发表于-2008年01月11日 晚上7:26评论-3条

一次去音像店,看见货架上搁着一盘cd、封面上是—篇乐谱,印在略微有些发黄的纸上,柔软而温暖的黄色灯光斜斜地照下来,在纸页上映射出暗灰的投影,一瞬间我突然感到周围的一切喧嚣都安静地沉落下来,这个世界仿佛化作代表阴阳两极的黑白棋子彼此纠缠,我们的青春就如同一条河那样安静而轰轰烈烈地奔流着,从棋盘和琴弦之间放肆地奔涌过去。

—-一题记

我接触流行音乐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比较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在上初一的时候还对流行音乐异常抵制,记得有一次当我的随身听打开的时候所有人都看见了里面装着的一盘莫扎特的交响曲,然后有一个人的头伸过来一字一顿地说,你很畸形。

有的时候我承认自己的确是比较畸形,比如说我在九月份的时候会穿衬衫戴围巾比如说我喜欢把外套脱下来挂在脖子上当披风,比如说我在上课的时候会突然做一些奇怪的动作,或者还有我在看《幻城》的时候莫名其妙地哭了两次,总之在我的同桌给我做了心理测验并且认定我不正常以后,我也认为我不正常了———因为我本人的确就很不正常记得他们确实这样说过。

我喜欢老歌,因为这个原因我在班上连续制造了两个笑话,有一次我给同学听屠洪刚的《精忠报国》却被全班男生联合起来挖苦了一通,后来参加数学竞赛进考场的时候居然还有人跟在我后面喊屠洪刚支持你。还有一次是我无知地把陶吉吉的《蝴蝶》给唱成了毛阿敏的《思念》,于是这件事情又被当作全班共有的笑话讲了整整三个月。但是我依然对老歌情有独钟,终于有人认为我是彻彻底底地疯了。一次,有个家伙抱着幻灯机进教室的时候看见我们都在笑他,于是他转过他的脑袋,用手指着我对他们说笑什么笑,那么畸形的人都不笑还来笑我?后来的一段时间我就一个人站在青春的河里面静静地思索我是不是很畸形,—直到现在都是。

我也特别喜欢围棋,尽管我的棋术非常糟糕,但我非常喜欢看别人下围棋,我喜欢的是在古朴厚重的棋盘上黑白二色相互纠缠的样子,如若中国神话混混沌初升的宇宙,清气扬升,浊气沉降,天地逐渐地层次分明,一如屈原在《天问》中感叹的那样,上天末形,何由考之?

我们青春的河就在这样的迷茫之中安静地流向远方,当我们最终长大的时候,我们的每个人都会这样安静地沉淀下来,然后每天西装革履或者套衫套裙地穿行在每个城市的引头森林里面。然后像最平常的人一样安静地结婚然后安静地生孩子,最后躺在一具安静的棺材里面安静地去死,我不知道那个时候会不会回忆起那个年代,回忆起每天在教室里叫嚣的周杰伦,寝室里被踢得到处乱飞的瓶子,被三任班主任收缴的二十四个足球,课桌下用圆规画的太极,无人的楼道里悄悄打过的纸牌,自习的时候做过的畸形动作,上课的时候练过的九字真言手印,我们每天开玩笑的时候说过的“我是你爸,你是我儿”,还有诸如像什么“你爸爸养的狗还是你爸爸”之类的混蛋逻辑,以及在那个时候我的双手相互钩握着的种种奇形怪状的姿势,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有时候我会想起青春停泊的地方/阳光灿烂的年代他们曾经静静地流淌/如今我又再想起它们的时候/却不知道知道它们是否依然在开放

我后来终于看到代表我们青春的棋子一颗一颗地落在三百六十一个交叉点上,每一颗棋子都曾经是高傲而张狂,如同我们十五岁那年的心情,永远都想着以后怎么样,我们青春的棋子的落点,在简单地一扳一立之间都拥有着自己的实地和外势,灿烂地如同我们自己的那段青春萌动的时光,仿佛看见我们自己在十九路棋盘之间,昂着头放肆地微笑,爱已成歌,爱已成歌。

我所听过的九十年代的校园民谣其实不多,因为我很少听这样的磁带,但我总感觉到那个时代的歌曲的调子总是苍凉而疲惫,有的时候,长达五六分钟的一首曲子中间,没有变奏也没有华彩,就只有从一把不知何年何月买到的陈旧的木吉他上飘出的破碎而怀旧的声音,比如说沈庆的《青春》和朴树的《那些花儿》,而这声音就和我电脑屏幕上的旋转的太极图案逐渐完美地融合起来。屏幕上不断旋转变动的太极中,一片黑色和白色在旋转中不断的交融,激荡起一股又一股的霜色的水流,最后重新被吸往太极的核心,如同棋盘上的棋子,无论走出多么繁复的形状,当一切结束的时候,都要复归于单纯的黑白两色,我似乎又听到了远古的哲人的叹息:“阴阳三合,何本而化?”我不知道它的答案,但我知道,无数的前辈用他们的青春,一个接一个地连起来,而我们的历史就这样平稳的走过了几千年。逝者如斯夫?逝者如斯夫?几千年前有人在河边这样大声地说。(待续)

棋局总归是要进入中盘的,人生也是。

有人曾经有过这样一段话:在时光的冲刷下,我们长大了,许多孩子都像这样认输了,屈服了,只有朴树不,他带着哭腔唱道:“她们都老了吧,她们在哪里呀?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我在听这首歌的时候是真正的感受到了的,这又令我想到了彼得潘,那个居住在永无岛上的不想长大的孩子,记得我两三岁的时候还笑话彼得潘是白痴,居然会不想长大,后来我才知道天底下所有的人,至少是大部分的人,都曾有过不想长大的希望,难道是因为长大以后的棋局过于的艰难和狡诈吗?难道你的棋道,依然只是天真而稚气的直来直往和明丽坦荡吗?

棋道如音。

家里有一副木头的棋盘,沉稳而朴实凝重,浓重的黑色墨线交叉地勾勒在橘黄色的棋盘上,在同样色调的柔和的白炽灯的光芒照映下,显得质朴而方正,我最喜欢的就是把黑白棋子一颗一颗地随意摆在棋盘上,没有形状没有打劫没有死活,如同漫山遍野开着的花朵,虽色彩单调但奔放而热烈,而我们的青春正是在这样的花朵之间随意地奔跑流泻,没有目的没有方向,就这样肆意地弥漫,醉入花丛人笑痴。

罗大佑曾经这样唱过一句:人生在世何处寻觅相知的伴侣,生命终将难舍那蓝监的白云天。但我抬起头来,却看见我头顶上方的天空被平面几何还有三角函数切割成一块一块的几何图形,阴暗得就像要下雪一样,然后我们就在被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下安静地一边喝纯净水一边看着印在十六开纸页上的密密麻麻的黑色铅字,一直要等到中考的结束,这是真的,好孩子不乱说话,而且我本人比较现实,现实的人只关注最眼前的东西。

每天我在教室里依旧听到周杰伦在唱没人能说没人可说,好难承受,荣耀的背后刻着一道孤独,我也依旧看到每天他们都在教室里喊出去踢球打球,虽然表面上一切如常,但我看得出来他们每一个人都在暗暗加劲以保排名,我突然想到这就是一盘棋在收官的时候才有的情况,就像一步的错差都关系到几目棋一样,我们也开始觉得一行字的看与不看就关系到几分与几名的问题。

有些故事还没讲完那就算了吧/那些心情在岁月中已经难辨真假/如今这里荒草从生没有了鲜花/好在曾经拥有你们的春秋和冬夏半个多学期以前的一次晚自习,当坐在我旁边的朋友说我已经成熟多了的时候我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因为我实在没有想到这么短短的时间里就已经过了两年的时间,时光如同流水一样,从我们头上安静地漫过去漫过去,然后我们就在时光的洪流中悄悄地长大了。

一直有种时光流失的感觉,以前某篇文章上看过所谓八十年代出生以后的那一辈人都被称之为“新新人类”,但是现在看着这句话的时候却觉得这句话老土得要死,仅仅四五年的时间,校园民谣已经完成了由全盛到衰老的完整的过程。于是,我们开始在另一波潮流里随波涌动,听着各色各样的流行音乐,现在的歌手已经不唱校园民谣了,因为他们要吃饭,现在的我们也已经不听校园民谣了,因为我们要赶潮流。学校录音机里的磁带一日一换甚至几换,港台内地的歌手无论有着多难听多像鬼哭狼嚎的声音都可以到班里来一展风采,当终于有一天我不堪忍受那种四流水平的作曲五流水平的嗓音的时候,才终于明白,那些曾经令我们感动得流泪的老歌已经在时光洪流的冲刷下,慢慢地老去了。

请你带我回家/走过暮春/走过晚秋/走过严冬/走过苦夏/走过四季流年的暗影/走过翩然离逝的韶华/走到久违的故乡/去看十里长渠的流水/去听青草荷塘的群蛙/看我们美丽的记忆/从山头飘然而下

现在的流行音乐中我接触得最多的歌手是周杰伦,他的音乐总是给我一种奇异而又舒适的感觉,他本人的嗓音其实并没有任何独到之处——说得难听一点就是很业余,但是他的曲调里有一种毫不屈服的张扬,总是动用着一切能动用的乐器,棱角分明,我最喜欢的是他在《以父之名》里的伴奏声,一种乐器毫无掩饰地吹着一个单调的乐段,就那么一直吹一直吹,一直到整首歌结束,那种单调而空蒙的感觉令我想起一个人孤独地在夜色中向窗外漫无目标地眺望时的感觉,十二玉楼空更空。

还有一个令我感受很深的人是英格玛,我不知道这样翻译一个外国名字正不正确,但是他的一张cd的封面图案却让我感到惊叹,深黑的封底上,没有任何花哨俗艳的图案,只有一个闪亮的银白色十字架,棱角分明地凸显出来,张扬高傲而又冷峻孤独。《圣经》里曾这么说过:“愿主怜悯,赐我们悔恨的心,忧伤的灵。”而我们的青春就是如同被隔绝在这大片黑色棋子中的白色棋子,孤独地等待着时光和岁月给予我们永久的救赎。

我不喜欢听唱流行音乐的女歌手唱的歌,因为很多人的唱腔都会让我感到一种过分妖艳的感觉,但是孙燕姿是一个例外,我喜欢那种轻灵而洒脱的不加粉饰的唱法,这会令我联想到马晓春的棋道,虽然他的棋风被称之为“妖”,可是人们都喜欢用“轻灵飘逸”来形容,据说罗洗河每次被他打败的时候都要叹息说人怎么下得过妖呢,但是每次看杂志都说马晓春的行棋风格像音乐一样,棋道如音,棋道如音。

还有另外的一种音乐,是常听却很少被注意的,那就是城市街头的吹笛人,他们总在城市的街头巷尾安静地走着,从没有听到他们大声的吆喝叫卖,他们的吆喝就是从横在嘴边的一根竹笛吹出来的声音,他们的肩头都斜挎着一个破旧但洗得很干净的白色棉布的包,里面的竹笛随着肩膀有规律的抖动而发出哗啦啦的声音,一般来说,笛音的特点是以清丽柔美见长,但他们的笛声却总是带着一种隐忍而内敛的沧桑和悲凉,令听惯了中央民族乐团的乐手和《传奇》的宣传动画里道士的笛声的我感到一种独有的陌生。

如果要说最为苍凉的乐声,那只能属于街头的卖艺者,虽然说他们不是乞丐,虽然说他们依然有着一个做音乐人的尊严,但是,由于命运和经济的羁绊,注定了他们只是生活在音乐殿堂的最底层的饥饿艺术家,虽然他们并没有资格和像爱德华·格拉契一样的大师同台演出,但是听他们的音乐,却有一种自然的,来自于生活的感动,他们的音乐记载着他们一生的坎坷,听他们的音乐如同读一本沧桑的古旧的传记,我把他们一页一页地撕开,然后在每一个字里读到每一个人的苍凉一生。

乐律如棋,我们的青春,就在这样的乐律中静默地流淌着,虽然一个人的棋道不尽相同,但是,我们都有一个安静而甜美的梦幻,凝结下来,在三白六十一个交叉点上凝作黑白两色的棋子,走出自己青春的每一个梦想。

天作棋盘人为子,一局落定天下谈。

我这篇文章将要写到结尾的时候,是十点四十七分,一天又快要从我身旁无声无息地过去了,很多的时候每天就是平凡地吃饭睡觉读书,在寝室食堂和教室之间做着循环往复的规律运动,而当有一天我们突然回过头的时候,却发现好多天又已经就这样过去了。

今年我十五岁,读初三,每天和一个最平凡的人一样以一种最简单的方式生活着,当我终于意识到我要毕业的时候,我不知道我青春的轨迹会断裂出一道怎样的罅隙,因为我只是我,我很简单,我很脆弱,我只是女娲用指尖捏出来的一个泥人。然后我就这样孤独地站着,看着我们彼此孤独地离开。

这使我又想起了朴树的歌。

“她们都老了吧,她们在哪里呀,幸运的是我,曾陪她们开放。”

(第六届全国新概念作文大赛初赛获奖作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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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龙翔云舞点评:

看似不经意的笔触,却有着娓娓道来的诉说,深度地挖掘与描绘了当代一些年轻人的心理和生活状态。
希望可见首发作品!

文章评论共[3]个
琴扬枫-评论

棋局与乐章都蕴含人生至理,欣赏!at:2008年01月12日 上午10:57

=>>靥-评论

走过四季流年的暗影/走过翩然离逝的韶华

佩服你的思想---你年轻的思想
【奇】

欣赏at:2008年01月14日 中午1:58

敏敏forever-评论

同学啊,写的就是好啊,终于可以比较清楚我们之间的差距了。太远了!at:2008年01月14日 晚上7: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