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亮、小亮是兄弟,他们还有一个哥哥,因很早之前,他们就跟哥哥分开过了,所以,在这篇文章里,我不想把他的哥哥牵连进来。哥哥虽然有儿有女,但生活并不比他俩幸福。儿女养得好,是父母的福气,但儿女让父母感受到压力的时候,是父母没有生养好儿女,他俩的哥就弄出了个侏儒般地儿子,有儿不能接后,父母能高兴到哪去呢?他有他的生活,却在另一处了。
三兄弟里,老三新亮最为活泼,年纪轻轻,便离开了生产队,出去打工挣活钱。其人也孝顺,他妈病在床上的时候,浆衣做饭,端茶倒水,都他侍侯的,细致得像个姑娘。村里人见他脾气温和,便好心帮他物色了一个媳妇。别看新亮人挺光鲜,可见了人家姑娘,脸红到耳根,半天说不出话来。女方得不到新亮的表态,走了。新亮也不恼,年纪还轻,有的是机会和希望。
小亮在三兄弟当中,却是木疙瘩一个,人长得像疙瘩,脾性也像木头。在村人眼里,他只是一头会说话的牛,干活的机器。他风里来,雨里去,见了人,就滚动几番眼球,看明白了,嘿嘿一笑,就是招呼。在东岗脚,他们是充满希望的,因为他们家有的是劳力。庄稼人,侍弄好庄稼,就不愁吃的和穿的。很长一段时间,新亮、小亮都是村里的一个亮点。
生产队解散之后,新亮去了广东,家里留下小亮撑着。小亮是个能吃苦的人,除了用新亮寄回来的钱买一条黄牛养着之外,还能跟着别人做事。别人做好,小亮虽然做不坏,可就是达不到别人的效果。别人贩一条牛能赚到一两百的活钱,小亮养一条牛到最后还被牛贩子骗一两百。小亮心里经常犯愁,面部表情也日渐沉重,生活过得更是清汤寡水,人就更木了。
新亮在去广东打工前,豪情满怀,扬言在村里要盖一栋大楼,娶一个广东妹。一年一年,新亮的计划都停留在嘴皮上。新亮在广东石场打石头,卖的是苦力,虽然工资高,但很危险。不管是装药还是点火,稍有不慎,都有被轰上天的可能。精神压力大,他便到山下的发廊找“鸡”,一来二去,干脆包养了一个女人。有了女人,生活里有了新的内容,可新亮口袋里的银子却日趋减少,到后来,几乎都是为那女人在卖命了。他的宏伟目标,在女人近了就离他远了。
可新亮并不服这口气,总想通过某些手段来实现自己的目标,成为村里的一个榜样,也给那些让他看脸色的人一个回击。但年复一年,日子未老,生命却不原地踏步,一晃就到了中年,新亮除了住原来的老房子之外,还是空空两手。而打工,尤其是像在石场干力气活的,没了青春,又没积蓄,结果是很恐怖的。
每年年关,新亮从广东回来,每天都要到自家的宅地基上去蹲一会儿,盘算一下,重温一遍自己的理想,同时也让人知道,新亮从来没有放弃过。2002年秋,新亮终于从广东带回了一个女人,那女人不是广东妹子,是四川到广东做皮肉生意的。村人还以为他跟了新亮从了良,都睁大了眼睛,看这一场戏如何表演。他俩在家里盘桓半个月,把小亮积蓄的粮食耗费得差不多了的时候,新亮带着他的娘子又下广东,声言打几个月工挣钱回来结婚过年。
小亮见二哥领回了一个女的,心里也充满了希望。哪怕自己终身不娶,只要三弟能结婚生子,自己贡献了这一生,也算对得起列祖列宗了。要不,三兄弟简直没法去人前做人了。为了营造一个好一点的生活氛围,小亮自己还种菜贩菜,以解决生活难题。而一个月不到,新亮一个人从广东回来了。他干不动石场的活了。于某个下午,喝下了整整一瓶农药,结束了生命。在自杀之前,他留下了遗书,而成为村里第一个写遗书的男人。在遗书里,他要求把他和那个“鸡”的所有合影都放进他的棺材,在黄泉路上陪伴他,而成为村里的一个笑话。
新亮走了,留下了孤单的小亮。相依为命的一双兄弟,只剩下一个的时候,无疑是相当悲壮的。多少个黄昏日暮,小亮孤零零的站在巷子口,看着面前的田土,看着远方,又寂然回首,看着自己身后的家,无言无语的落寞着。他那简单又闭塞的思维,像一团泥一样堵着他的胸口。可事已成定局,有什么方法去改变呢?怨爹,怨娘,爹娘都没做坏事,在村里口碑甚好,只能怨自己的命了。小亮这样一郁闷,竟犯下了严重的忧郁症,控制不了,每天都在村里游荡。
命运毁灭了新亮,正在向小亮奔来。一个乡下人,一个小人物,承受着能承受的,也承受着不能承受的。小亮脆弱的生命,像一根黑色的弦,在乡村的大地上颤动……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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