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办公室里向窗外望去,恰好可以看见那片红薯地,一个外地人承包的红薯地。因此喜欢眺望窗外风景的我,便欣赏了这个外地人主演的四集连续剧:插秧、施肥、浇水、起瓜,但令我心地动的却是这瓜地剧的尾声。
这是秋末冬至,冷意很浓的办公室很难让人静坐下来。迷惘躁动的心,便引诱眼睛去钟情于窗外。
哦,那瓜地的棋盘上,正活动着密麻的人的棋子。他们或用镐刨,或用锨铲,掘金般地翻挖着那外地人的遗失了的红薯。一筐筐、一篮篮、一袋袋的喜人成绩,正战利品似的鼓舞着他们的干劲。
“那外地人咋恁粗心,竟遗失了那么多瓜在地里?”我为那瓜主遗憾。
“是被雇佣起瓜的人故意的粗心,那些翻瓜的人很多是曾帮他起瓜的人!”一位同事颇知些底细。
蓦地,一阵悲衷,寒意般袭来,我的心几乎就是一颤。那外地人辛辛苦苦的在瓜地里劳禄了一年,本该收获的却遗失了很多。如果他看到自己遗失的正被人理所当然的捡到并据为已有时,不觉得尴尬吗?如果他知道自己所以遗失是因为有人是为了捡到,他不觉得愤愤然么?还是觉得无奈?难道他遗失的仅仅是埋在地里的那些有形的红薯么?
其实,在我们承包劳作的这块心灵的田地里,何尝没有遗失或正在遗失本应属于我们的“红薯”呢?有形的、无形的。
那么,我们也瓜农般地让别人甘享我们的遗失么?我们遗失的还不够多么?既然遗失了我们何不自己去寻找。或者,我们就应该警醒觉悟,尽量少遗失,争取不遗失,或者说,该遗失的遗失!不该遗失的,不遗失。
然而,这仍不过是一点非常幼稚,非常简单的想法。关于遗失,不能不叫人陷入一种沉思。
人在享有生命的原初,就已遗失了与生命有关的很多东西。因为生命常常被各种欲望所诱惑。人在满足各种欲望的同时,便遗失了被欲望所遮掩的真正与生命有益的“菩提”。
默默地,在与灵魂的对话中,便听到这样的声音……
上帝说,遗失是亚当与夏娃偷食禁果后,再也不能进入伊甸园;理想说,遗失是游离了行尸走肉的迷惘的灵魂;岁月说,遗失是咬钩的鱼儿被钓出后永远告别的流水;法律说,遗失是侥幸以为猫在睡觉大白天就大摇大摆外出洞来偷食儿的老鼠;机遇说,遗失是白兔睡着后从它身边爬过首先到达终点的乌龟;价值说,遗失是郑国人买椟还给楚国人的宝珠;尊严说,遗失是跪拜在富贵权势脚下乞求施舍的名和利。
可是遗失有时也被崇高的花环所装饰。因为遗失而拥有,因为遗失而美丽。正如季节,遗失了冬天,而拥有了春天,也如年华,遗失了青春,,而拥有了岁月。黑夜因为遗失了星光而拥抱了太阳,变得乾坤朗朗;冬树因为遗失了落叶愈显苍劲坚韧;超凡脱俗的人因为遗失了尘世的浮躁奢华,才有希望进入涅槃的神圣……
于是,有这样一些声音便时常来敲击人的心之门。
骨气说,遗失是穷人不受的“嗟来之食”,婚姻说,遗失是一个美好家庭给第三者的赠礼;奉献说,遗失是一个叫包全杰的人用50多万元钱和生命对“为人师表”做出的诠释;生命说,遗失是埋在山岩中亿万年前的恐龙的化石;工资说,遗失是中国农村教师对各地政府莫大的无言的支持。
……面对这些悖论似的种种说法,我不得不打开自己生命的日记,省察自己。自己的遗失应该属于哪一种声音。
我们应该怎样寻找属于自己的遗失?遗失真的能找回来么?即使真的能找到的话,会不会又有一种新遗失?牧师说上帝是全能的。可是哲学家却说上帝却不能创造一块自己也搬不动的石头。
人,怎样才能解开自己给自己设置的二难命题?
我试图从寻找遗失开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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