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李杜诗与酒
酒文化是中华几千年文明史中一颗熠熠生辉的珍珠,一杯酒饱含着人生的酸甜苦辣。古诗文是华夏几千年文学史中一朵鲜艳的奇葩。一首诗蕴涵着人生的喜怒哀乐。千百年来多少文人墨客,以开怀畅饮为乐,多少雅士骚人以舞文弄墨抒情。奇妙的是,他们或多或少地将酒与诗结合在了一起。酒成了诗文的载体,诗文的意境因酒而得到了升华。两者相映成趣,各得其彰。
古人以为清酒为圣人,浊酒为贤人。因而有了李适之的“避贤初罢相,乐圣且衔杯”。而我却以为清酒为仙人,浊酒方为圣人。
李白诗与酒
“诗仙”李白一生追求功名,漫游山水,求仙学道。他有儒家“兼善天下”的思想。想要“济苍生,安社稷”,又有道家尤其是庄子的那种遁世独立,追求绝对精神自由,蔑视世间一切的思想,他还受游侠思想的影响,敢于打破传统偶像,轻尧舜,笑孔丘,平交诸侯,长揖万乘。儒道侠本不相容,但在李白身上却融合成了“功成身退”的人生理想。然而他过于高傲自负,他的“功成身退”纯粹是一种理想化的东西,几近于幻想。美好理想与残酷现实的强烈反差,有时弄得他不知所措,常常陷于悲愤、不平、失望之中,以至于不得不以他的人性特质——自负、自信、狂放、倨傲达观、昂扬奋发的精神,飘逸洒脱的气质来使自己得以解脱。以狂饮欲醉来使自己陶然于“飘飘若仙”的境地。但其个性始终是狂傲不羁的。
且看他于天宝十二年(公元753年)因“赐金放逐”之名被逐出长安后所作的《陪侍御叔华登楼歌》(又名《宣州谢朓楼饯别校书叔云》):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览明月。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高傲自负而不为世所容,一种难以遏制的悲愤之情溢于言表,犹如火山迸发。但强烈的不平和愤懑并没有使诗人不可一世,自命不凡的个性得以减弱。尽管“举杯销愁愁更愁”,但他却意识到“抽刀断水水更流”悲到极至而见豪情。只要“酣高楼”,无所谓愁不愁。这杯“愁苦”的“清酒”,使他顿觉“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苦处巅峰犹显心志。这又是何等的洒脱飘逸,狂放不羁呀!
再看李白于天宝三年(公元744)离开长安时所作《行路难》: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济沧海。
“饮中八仙”之一,“嗜酒见天真”的李白,平日里,这“斗十千”的美酒,“直万钱”的珍馐,加之挚友们的盛情,定会让他开怀畅饮,一醉方休。而如今,眼见着这美酒佳肴,诗人却是百感交集,思绪万千,更多的是苦闷,是抑郁。一个怀有远大政治抱负,满腹经纶的人,在受召入京,有幸接近皇上,施展才华的时候,却不被皇帝重用而遭到了“赐金返乡”(实质是被撵出了长安)。真是欲行路而遇“冰塞黄河,雪拥太行”;欲行船却遭“惊涛拍岸,狂风恶浪”。然而诗人并未因此而消沉,凭其张狂的个性也绝不可能消沉!于是,笔锋一转,神情壮思,忽而想到两位开始在仕途上未展抱负,而后最终有所作为的大人物——吕尚、伊尹。吕尚九十高龄,磻溪垂钓,得遇文王,受到重用;伊尹在受商汤征用前曾梦见自己乘舟绕日月而过。此二人的经历使诗人信心倍增,精神抖擞。进而最后高唱“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这又是何等地自信,何等地豪放,何等地洒脱!我们可以想见,诗人在饯行宴上尽管心绪繁复,但他才情横溢,神思飞动,边饮酒边作诗,酒助诗兴,诗因酒淳。这杯“清酒”致使诗人神遐思飞,并承载着他对朝政昏暗,仕途艰难的悲愤,承载着他对美好理想的追求,承载着他对其远大抱负的憧憬,更承载着诗人的那种豪放不羁,自强不息的豪强个性。
李白是“诗仙”,清酒是“仙人”,清酒在李白的诗中是豪情,是神思,是壮志。这在其诗《将进酒》中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晏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此诗是诗人天宝十一年(公元752)在嵩山友人元丹丘处所作。此时距他写《行路难》已近十年。十年间,他漂泊不定,南北漫游,东奔西走。对祖国大好河山的游历,似乎使他淡忘了些许对仕途的追求。一曲《将进酒》道出了个中滋味。但他仍然坚信“天生我材必有用”。这又是作者远大抱负、信心十足的绝美体现。
诗中几乎句句言酒,然而其又并非泛泛的饮酒销愁之作呀。
酒中有感慨“人生得意须尽欢”;酒中有豪情“会须一饮三百杯”;酒中有壮志“天生我材必有用”;酒中有神思“与尔同销万古愁”。诗人豪饮高歌,借酒销愁,抒发了他忧愤深广的人生感慨。诗中交织着失望与自信,悲愤与抗争的情怀。体现出诗人强烈的豪纵狂放的个性。 在此这杯美酒承载了李白这个天才浪漫主义诗人的一切——非凡的自负与自信,狂傲的独立人格,豪放洒脱的气度及其自由创造的浪漫情怀。
再来看一下李白的几首与酒有关的小诗:
烈士击玉壶,壮心惜暮年。三杯拂剑舞秋月,忽然高咏涕泗涟。(《玉壶吟》)
我一生胸怀壮志,想成就一番伟业,只可惜如今已到了晚年。饮过几杯酒后,拔剑在秋月的寒光中起舞,忽然间不觉高歌和泪流。这酒并非清酒了,它承载着作者对追求大业未成的悲愤,对昏暗政治的义愤,对人生苦短的慨叹,对一事无成的懊悔。
可见,再豪放的诗人也有人性脆弱的一面。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客中行》)
好一首清新飘逸的小诗,酿黍为酒,和郁金而煮之,其色若琥珀,熠熠生辉。假如主人能留住客人,畅其旅怀,欢饮而醉,哪里还会意识到这里只是异乡呢?读罢此诗,我们闭目凝思,不经意间,仿佛臭到了一股美酒的清香。进而,又不知不觉地陶醉了。这杯美酒承载的是李白绝句的清新飘逸、浪漫清淳。
此外,他的《把酒问月》也并进只是表露其“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常照金樽里”。的消极遁世的思想,更多的则是蕴涵着人生的哲理。“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世事沧桑巨变,而明月依旧高悬。古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曾说过:“一个人不可能第二次踏进同一条河里。”抬望不变的明月,寄想多变的人生。明月本无情人在情,酒不醉人,人自醉也。
诗人的《月下独酌》(其一)却写出了他世无知音的寂寞之感。“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好一个“对影成三人”,诗人寂寞孤独、百无聊赖,只好以自己的影子为伴,当作亲人。“醒时同交欢,醉后又分散,永结无情游,相其邈云汉”。欢聚时大家在一起推杯换盏,觥筹交错,猜拳行令,热门非凡。尽欢之后,各自散去,让人会顿觉孤单。不如忘却这世间俗情之游,让我们相约在那美好的银河畔,美妙的瑶池边,奇异的仙境里!“相其邈云汉”融入了作者无尽的浪漫情怀。这更加反衬出他世无知己的寂寞难奈之情,只有将找寻乱的希望寄托于仙境了。虽只是单身孤影,月下独酌,但柔美的月光却使作者神思飞动,以壮美的神思跳出了寂寥的黯情。
李白在《江上吟》中说:“兴酣落笔摇五岳,诗成笑傲凌沧州”。这又是多么豪壮的气魄呀。难怪有人说“李白醉酒诗百篇”。“仙人”的诗作就是以这一杯美酒便将其天才的机智,无限的豪情,狂傲的性格,豪放的襟怀,展览并飞扬到了一个尽情的极致!
如果说李白是“清酒”的话,那么杜甫则是“浊酒”。因为他是“诗圣”,而浊酒是圣人。酒对诗有无尚的承载性。在杜诗中所承载的更多的则是对民生疾苦的忧叹,对人世沧桑的慨言,对社会不公的揭批,同时,也有对一已真情的流露,更对其内心世界的表白。
杜甫诗与酒
杜甫“性豪业嗜酒,嫉恶怀刚肠”也曾经是“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然而,天宝六年(公元747),三十四岁的他在经历了由李林甫操纵下的一场考试骗局之后,受到了沉重的打击。不得不空怀远大抱负而困守长安。谁曾想,这一困就是十年呀。为了生存,他东奔西走,出入权贵之门,作诗投赠,乞求引荐,但仍未能如愿。穷困潦倒的生活,使他深切地体会到了处于下层社会的人民养家糊口、维持生计的艰辛。其《醉时歌》云:“清夜沉沉动春酌,灯前细雨檐花落。但觉高歌有鬼神,焉知饿死填沟壑?”将下层劳动人民凄残的境遇活灵活现地展示给了世人。其《壮游》中的“饮酣视八极,俗物多茫茫”的少年气盛的昂扬情调和自信早已荡然无存。
唐玄宗天宝十四年(公元755)十月,杜甫离开京城到奉先探家,途经皇帝与杨贵妃正在宴游的骊山之下,而此时,安禄山已反于范阳,他感念国事,忧愤交集,写出了《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此诗是句句经典,字字玑珠哇。通过叙述个人的身世遭遇“终愧巢与由,未能易其节。沉沉聊自适,放歌破愁绝”。及自长安到奉先途中的所见“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荣枯咫尺异,惆怅难再述”,抒发了他昔年的抱负“许身一何愚,窃比稷与契”,对当时形势伏危的感叹,和对国计民生的担忧,“忧端齐终南,澒洞不可掇”的心境溢于言表。以敏锐的政治洞察力,揭示出安史之乱前唐王朝阶级对立的尖锐,危机四伏的政治形势。并以“穷年忧黎元,叹息肠内热”的赤诚情怀对国家前途,人民疾苦深表关心。一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以鲜明的画面,强烈的对比,把统治阶级的穷奢极欲、纸碎金迷与劳动人民的困苦不堪、饥寒交迫突现在读者面前。统治阶级的美酒是用劳动人民的血汗酿就的。诗人杯中的美酒并没有让他体味到甘甜,诗人笔下的美酒更不会像“诗仙”的清酒那样承载起他的神思飞扬。在这里,杜甫深深地体味出了世间的冷暖,现实的残酷,政治的垂危,以致于不得不发出“忧端齐终南”的慨言。
唐代宗大历二年(公元767)农历九月九日,在夔州的杜甫登高远望,内心百感交织,慷慨悲凉,写出了悲怆而不消沉,拔山扛鼎式的悲歌——《登高》: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真是一气盘旋,纵横恣肆,极尽变化之能事,难怪此诗被人评为古今七律第一。前四句紧扣秋天季节特色,描绘了江边空旷寂寥的凄景。后四句围绕自己的身世遭遇,抒发了他穷困潦倒、年老多病、流寓他乡的悲情。诗人触景生情,思绪万千,萧凄的秋色勾起他无尽的悲凉,艰辛的身世印证他有形的潦倒。
此诗语言极为精炼,一字千金。宋人罗大经《鹤林玉露》称颔联“十四字间,含有八意。万里,地之远也;秋,时之惨也;作客,羁旅也,常作客,久旅也;百年,暮齿也;多病,衰疾也;台,高迥也;独登台,无亲朋也。”其实,尾联更是意蕴深长,艰难就含二义:其一,指生活艰辛,遭遇坎坷;其二,是指国家不宁,社会动乱。依我自两者并非孤立,而是对立的统一,正是因为国家政局不稳,社会动荡不安,才更使人民倍感生活的艰辛,更能遭受到难以预料的坎坷。所谓“傾巢之下,安有完卵?”。整日里兵荒马乱、战火纷飞,哪会有个安逸舒适之所呢?苦恨,又饱含着诗人多少辛酸苦辣,苦于仕途不如意,恨自己远大抱负不得实现。于极度愤慨中不觉间已是双鬓飞雪,老气横秋。潦倒,此时的作者不仅疾病缠身,而且,在思想上已显出无奈的失意,不经的衰颓,他的那种“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理想恐怕难以实现了。更值得玩味的是“新停浊酒杯”,新停,可以想见诗人一向是“生平老耽酒”,而且曾经是“盘飧市远无兼味,樽酒家贫只旧醅。肯与邻翁相对饮,隔篱取尽余杯”。也曾是“沉饮聊自适,放歌破绝”,更曾经是“云物不殊乡国异,教儿且覆掌中杯。”可如今,他贫病交加,穷困潦倒,为了身体不得不放下他心爱的酒杯。再也不是《九日蓝田会饮》中“老去悲秋强自宽,兴来今日尽君欢”和“明年此会知谁健,醉把茱萸仔细看”。同是“九﹒九”重阳,登高远望,可昨日有酒,今却无哇!
按古人习俗,重阳登高,例应有酒,而且应该是菊花酒,色美味浓,清香怡人,是真真纯纯的“清酒”,诗人却说新停的是“浊酒杯”。可见,多数时候,在杜甫的杯中,盛的是浊酒。世风日下,社会动荡是浊;民不聊生,苦不堪言是浊;仕途坎坷,官场失意是浊;贫病交加,决意衰颓更是浊。尽管已停杯,似乎仍在饮。空杯亦是一浊酒,满载失意与贫愁。人生不就是一杯酒吗?它承载着无尽的酸甜苦辣呀!
然而,杜甫在《曲江对酒》(其二)中体味的却是一杯“甜酒”—— “朝回日日典春衣,每日江头尽醉归。酒债寻常行处有,人生七十古来稀。穿花蛱蝶深深见,点水蜻蜓款款飞。传与风光共流转,暂时相赏莫相违”。此时的诗人已被迷人的春光所陶醉,以至于“典春衣,尽醉归”这纯粹是一种人性内心真情的表露。
再看《曲江对洒》(其首)中的“一片花飞减却春,风飘万里正愁人,且看欲尽花经眼,莫厌伤多酒入唇”。明媚的春光,闲逸的心境,使作者顿悟一理“细推物理须行乐,何用浮名绊此身?”功名利禄对于一个真正懂得人生乐趣的人那算了什么呀!“江上小堂巢翡翠,苑边高冢卧麒麟”不就是明证吗?这首诗中的酒承载着的是诗人内心欢娱的意境。
另外,更让诗人得以另类狂喜的是《闻官军收河南河北》:
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却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诗书喜欲狂。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
诗人得知朝庭的军队收复了蓟北,叛军的末日已经来到,国家将不再动荡不安,人民不再受战争之苦,从此可享受太平。他放声高歌,开怀痛饮,酒酣之后,准备趁这明丽的春光,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乡。诗中的这杯酒,承载了诗人无限的欢欣,透过文字。我们看到了诗人那挂满笑容的面庞。
可见,浊酒亦有甘美时,并非一味是愁苦。
诗境、酒与真性情
李白、杜甫,有唐一代,名扬天下;诗仙、诗圣,古诗词中,两位巨擘;清酒、浊酒,饮至极酣,均见真情。不论是浪漫主义的代表,还是现实主义的先驱,都非常巧妙地借助“酒”这一载体,将其诗歌的意象得以更加清晰地展示给世人,并将之升华到了一个无以复加的高度。以此来表达他们的真性情,展示他们的美才华。
李白诗的意象有“优美”与“壮美”两种,无论哪一种类型,诗人都曾借助“酒”加以体现。前者如“且就洞庭赊月色,将船买酒白云边”,“美酒樽中置千斛,载妓随波任去留。仙人有待乘黄鶴,海客无心随白鸥。”其中,最值得玩味的是《金陵酒肆留别》:
风吹柳花满店香,吴姬压酒唤客尝。金陵子弟来相送,欲行不行各尽畅。请君试问东流水,别意与之谁短长?
李白出川去越中,曾在金陵逗留,与友人临别时,即兴而作。在这柳花飘香的时节,诗人与朋友们来到了酒铺,吴地的美女捧出新酿的美酒,挚友们在一起边饮边谈,共叙真情。真是其乐融融。早已到了分别之时,却总也不愿意离去。只因美酒未喝够,亦或是你我情太深?!
那么请问这滔滔不绝的长江水,与你我的友情相比,哪一个更长久呢?多么清新自然而又意味深长呀!尽管离别,却毫无伤感。这纯粹是诗人一已真情的天然流露。
李白诗中“壮美”的意象以“酒”为烘托而出的明证便是《将进酒》,这里不再赘述。
杜诗中以“酒”而创设的意象更多的则是显得厚重。读罢让人觉得心情沉重。这也正与其诗老成浑厚,沉郁顿挫的风格;忧愤深广,潜气内转的艺术特色相互吻合。如其《登高》一诗,沉雄悲壮,慷慨激昂,仅仅是“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便让一个面容憔悴,尨眉皓发,饱经风霜的长者突现在读者的眼帘。他也曾胸怀大志,可现在是一事无成。(杜甫的成就在当时并不被世人所认识,最早给予高度评价的是元稹和韩愈)。并且是贫病交加。可见,当时的诗人其境况是何等的凄苦。
再有诗人在《岁宴行》中写道:“高马达官厌酒肉,此辈杼轴茅茨空。”此辈,诗中指劳动人民。仅这一句以鲜明的对比,使诗的意象更加明晰:一面是“厌酒肉”,另一面却是“茅茨空”。这与“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有异曲同工之妙。统治阶级的穷奢极欲,劳动人民的凄残悲苦,诗人以极具深度的敏锐观察力,洞悉到了阶级的对立。而这一严正的社会主题,他竟然仅以“酒”字构建出了一个鲜明的意象。其巧妙之处真是不言自明,无以伦比呀!
杜诗中以酒创建清新、明快意象的明证则是其《曲江对酒》与《闻官军收河南河北》,这里没有必要再作赘述。
李杜二人自天宝三载(公元744)在洛阳相见后,便过从甚密,互相酬和,他们都曾有“济苍生,兼天下”的雄心壮志。李白是“誓欲斩鲸鲵,澄清洛阳水。”,杜甫则是“至君尧舜上,再使风谷淳。”然而,他们二人都经历了生活、仕途上的坎坷后,均借“酒”道出了自己的心声。李白是“一醉累月轻王侯”。杜甫则是“天子呼来不上船”。李白为“南风吹归心,飞堕酒楼前。”杜甫则是“唐尧真自圣,野老复何知。”李白是“人生飘忽百年内,且须酣畅万古情。”杜甫则是“会面术与我何有哉,孔丘盗跖俱尘埃。”
可见,无论“浪漫”,还是“现实”,在“酒”的面前都显得异常“真实”!万方磨难后,他们都借酒而作出了真情的告白。在这里“酒”成了两位伟大诗人心绪与才情的契合点。是酒使二人的心境得淋漓尽致,是酒成了主观意识与客观世界的纽带,还是“酒”使浪漫与现实得到了完美的统一。
李杜的诗关于以“酒”承载诗意的不胜枚举,这里也只是挂一漏万。司空徒讲诗应有“象外之象”,“韵外之致”,方能达到完美,以至“醇美”或“全美”,“别虽一绪,事乃万族”。我们不妨套用一下:“酒且一杯,诗韵万象。用心品味,荡气回肠。”
酒之文化源远流长,美诗文溢满壶觞。无论是清酒、浊酒,都承载着诗人墨客的个性激情。从那一杯杯酒水中,我们眼见到了人之性情的张扬,我们体味到了时势更迭的沧桑。可见,酒可承载诗文的蕴涵,更可承载诗者的性情,并能将人之个性展览飞扬到了个尽情的极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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