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皎洁，深邃的夜色如诗如画。草原一望无际的空旷，最适宜孤寂的灵魂来抒发心情，仔细聆听，陪伴这些思绪的仿佛除了夜风之外，还有一丝琵琶弹奏的“叮咚”声。

我在这草原的沃土下已深埋了两千年，做为一把曾经让九天之上的神仙们都迷醉的琵琶，却久已缺失了神韵，只有无边的惆怅和苦涩的回忆……

一　琉璃盏

照例，每到王母娘娘的瑶池蟠桃盛会，天宫里总要热闹一番。不管是仙居天涯海角的神仙，还是禅定西天极乐的佛陀，临近盛会之期，大家都翘首企盼鸿雁早日送来王母的请柬，这可是聚朋会友、交结良缘的好日子。平时诸神都各司其职，倾听百姓疾苦，承接下界香火，蟠桃会一到就算是放大假了，谁都乐意轻松一下。俗话说得好：“三天瑶池宴，回味数千年”嘛！

得道升天的人因为下界的战事频发而越来越多，他们都是有功于百姓、救民于水火的英雄，正所谓“乱世出豪杰”，豪杰中也会出神仙；再加上姜太公利用职务之便，在前段时间搞了一次超大规模的封神榜，一下子各个仙宫神府爆满，拥挤着数不胜数的慈眉善目。而且大家到达天宫之后，都明白了这蟠桃会皆因王母娘娘的寿诞而起，又有谁不想在她老太太面前露一小脸、留下个好印象呢？一时间，收到了王母请柬相邀的神仙肯定是欣喜非常了，就算是仙位低一点、没资格的那老几位也赶忙托亲求友的，试图让娘娘网开一面，打算削尖了脑袋也要往蟠桃会上钻！等一旦其中哪位得到了娘娘首肯，顿时就如同又一次成了仙似的，心中高兴着还忍不住给另外几位炫耀，弄得人家更为心旌荡漾，只好再一次提兜着神器仙果去拜山门找体己，下定决心，排除万难，去争取蟠桃会的一席之地。

王母娘娘听到众仙都踊跃要参加盛会的消息，很欣慰很兴奋，不错不错，大家真是很买自己的面子，如果让神仙们的希望变失望，未免就失了自己母仪天上人间的风范，而且神仙们伤了心，以后日常工作还不好处理了。想了又想，娘娘有了新的决定：本来八仙以下品级的没资格参加，现在好了，自本届盛会起，弼马温以上仙阶的全部可以赴宴！小括号注明，不含弼马温。试想想，能有几位的职位会比一个放马的马倌还低呀，天宫上下顷刻之间变成了欢乐谷，神仙们不管男女老幼都乐得手舞足蹈，差点要露出人形了。

这可忙坏了瑶池会上值班的婢女仙奴们，准备工作大大加重了，她们干起活来总是一溜小跑的，满头满脸都是汗，晚上睡觉衣服都来不及脱了。就连总指挥南极仙翁也一时有点手忙脚乱，神桌仙椅定是不够的，金杯玉盏也欠缺不少。匠神吴刚早忙得四脚朝天了，全指望他是不行的。没办法了只好去各个神宫仙府拆借，借回来的杯盏上都贴上主人的名字，桌椅的案板下面做好记号，以便在用完归还时不至于送错，落下埋怨。也不能光吃光喝呀，歌舞表演历来是盛会的高[chao]和特色，虽说王母的后宫中已备好了专业的歌舞演员，近来也抓紧排练，决心在盛会上大放异彩，不过不另加点压轴戏未免对不起神仙们的热情，好吧，把玉帝押箱底的宝贝“二十四乐坊”也要来得了。与华丽妖娆的歌舞仙子们相比，二十四乐坊的仙子们就气定神闲得多了，她们无疑都是淑女型的佳丽，不苟言笑，办事认真，受过良好的教育熏陶，让她们去压轴演出，也算是给盛会的圆满召开增添了一份庄重。

终于到了盛会开幕的日子，天空中飘逸着飞天仙子们漫洒的各色花瓣，浓郁的酒香熏染的与会者笑容满面，玉帝和王母也兴奋起来，感到了莫名的极大满足，频频举杯答谢各路神仙，并致以最诚挚的问候，吩咐大家可以自主配对，搭伴喝酒饮食、观看歌舞，不必拘泥小节，而且给此次盛会起了个别名——万圣节。大家都是神仙圣人嘛，这么多东西方神圣在一起娱乐聚会，比下界老百姓过年还要热闹，不叫“万圣节”就太可惜了。

瑶池扬波，云涛浩荡，花团锦簇，群情激昂，好一派欣欣向荣的欢乐景象啊！神仙们品琼浆、食天珍、啃蟠桃、观仙舞，其乐融融，欢声笑语，响彻云霄，不知不觉中，本次史无前例的盛会终于达到了最高[chao]：二十四乐坊出台亮相了。只见二十四位姑娘漂立在瑶池的碧波之上，皆是一袭白衣，云鬓轻拢，有的掌托胡琴，有的手持横笛，有的腰系云鼓，个个貌美绝伦，身段婀娜，与瑶池中的碧波、绿叶、粉荷相映成趣。二十四位演奏者尤以首排当中位置的琵琶仙子最为出众，眉目清秀，妆容归整，一笑一颦，让观者如醉如痴、如坠梦境。只见她手指轻拨琴弦，一声天籁之音悠然而起，而后是鼓乐齐奏，那些在仙子们身边游弋着的仙鹤、大雁同时也飘然起舞，特别是有一只长相威武的大雁围着琵琶仙子缓缓展翅轻摆，一步一点头，仿佛正在认真地欣赏她美丽的姿容一般，含情脉脉，顾盼连连。整个情景顿时迷蒙了在场所有神仙的双眼和思维，啊，此情此景岂只是一个“美”字所能言表的呀！

事情往往这样，在最关键的时候总会出现一些不和谐的状况：二郎神喝醉了——

众神仙皆知道杨戬乃是玉帝的亲外甥，又掌管着天宫的司法大印，皇亲国戚吧、还位高权重，大家当然都愿意和他结交了。平时杨戬总是一脸正气，不怒自威，尤其是额上那只凤眼一旦圆睁便会天地失色。谁料盛会开始之后，众神纷纷和他敬酒言欢，话语中对他百般阿谀奉承，二郎神的酒越喝越顺溜，到最后辛辣的酒进了他的嘴里都成了白开水味了。于是连焚香磕头的盟兄契弟也拜了三五十拨，二郎神心中内藏的某种激情也渐渐被诱发得有点蠢蠢欲动了。待到二十四乐坊在瑶池中踏波齐奏时，杨戬更觉得心神恍惚，脑门上的凤眼也惺忪慢眨，直盯着居中的那位琵琶仙子，越看越觉得美丽异常。仙乐虽袅袅，但已难进其耳了，本来是清心醒脑至纯至美的天籁神音，到他这里竞变成了迷魂汤。

杨戬的思绪渐入佳境，不知不觉右手端着碧玉酒杯，左手托了一个盛满瓜果的琉璃盏，一步三晃地摇到瑶池的碧波之中，走到琵琶仙子面前，边趔趄边口中念念有词：“仙子如此美貌，来来来，让小神敬你一杯美酒如何？湖光倩影，美酒豪情，岂不羡煞旁人乎？”说罢，手中的酒杯早已递到了仙子唇边。

那仙子脸上顿时升腾起两朵粉霞，低垂了头颅，不敢抬起，但手中拨动琴弦的动作依旧继续着。

“哎——”杨戬晃悠着身子，继续挑逗：“你不喝酒也罢，低头作甚？让小神无法观看你的面容了！”只见他把酒杯往后一抛，任其湮没在瑶池之中，然后右手托起仙子的下巴，把自己的醉脸凑到她的鼻子前，说道：“来，仙子不喝酒就尝尝这蟠桃滋味如何？”说话间，手中的琉璃盏送到了仙子嘴边。

一旁的众神仙满座皆惊，面面相觑。玉帝和王母也很尴尬，正要开口喝止杨戬的丑行，却见琵琶仙子已站直身形，扬起右手猛然挑开杨戬递过来的琉璃盏，又回手一抡，一记清脆的耳光便炸响在二郎神的脸上。杨戬酒醉无力，被打得扭头之际，手中的琉璃盏借力飞出，砸在瑶池边的玉石栏杆上，顿时碎成数片，落入水中。与此同时，仙子身边正在翩翩起舞的那只大雁也展翅纵起，飞到杨戬的头上，张口啄了他的脑门一下，杨戬的凤眼一侧顿时起了一个肿包。明眼人都已看出，头雁如果不是只想警告他，肯定一下能啄瞎他的天赐神眼。啄过二郎神之后，头雁张开翅膀，挡在琵琶仙子身前，用愤怒的眼光瞪视着杨戬，如同一个男人面对自己的情敌。

一片哗然，众神惊得目瞪口呆，王母娘娘更是气得七窍生烟。一来她恼怒二郎神不顾体面，竞然当中调戏下等的仙子；二来更恼琵琶仙子胆敢在自己大喜的日子里大动干戈，不仅怒打二郎神，还摔碎琉璃盏；还有就是那只头雁似与仙子有不为人知的私情，才会有甘愿自己冒死出头来惩戒杨戬。他们三个破坏了整个盛会的气氛，使本来一团和气的瑶池顿增不快。此事后果严重，绝不能轻易放过。

王母思虑片刻，见周围鸦雀无声，连玉帝也在等着看她如何处置，便故作镇定地说：“仙童，速送杨戬回府，待他酒醒后定做处罚。”然后转向那个惹祸的仙子和头雁：“俗话说‘红颜祸水’，今日又让哀家明白了一回。虽然二郎神无礼在先，但你身为下等仙子本可以低头忍过，有玉帝和我在，定会斥责他的过失。可你目无尊长，打碎宝盏，其罪难饶。现罚你即刻去投胎为人，永世不得成仙。因你在大宴之时败了大伙的兴致，到人间之后，你必终身背井离乡，一世以泪洗面。至于你这个大雁，想你在下界一定已修行千年以上才有了今天，但不该对仙子产生不该有的情愫，坏了成仙的规矩和初衷。还是滚回你的下界去吧，永不脱雁身，罚你毕生劳碌，居无定所，子子孙孙、世世代代随季节更换而奔波流浪。”说罢，令天兵天将马上架走仙子、驱逐头雁，然后吩咐鼓乐重奏，欢乐继续。

众神仙虽酒气贯脑，但也感觉王母的处置好象有失偏颇，因为毕竟先有了二郎神的调戏行为才导致发生了以后的故事。不过既然娘娘已迅速作出了决断，充分显示了她的应急能力，而且舞照跳、酒照喝，没有让大家受情绪影响，所以神仙们还是很高兴的。更何况被处罚的只是一个下等仙子和一只不知名的仙雁，虽说仙子看起来模样俊俏，但和自己关系不大，贬下天庭就贬吧。对于二郎神的事后处理，就更不用操心了，王母娘娘可是他的亲舅妈哩，对于人家来说这只是家事而已，谁管得着？谁又管得了呢？不多时，天籁之音再次响起了，众神仙片刻功夫便又沉醉于声色歌舞之中，模糊了记忆。

二　迷情乐

凡人大多不知天庭的品级制度，其实和人间的官阶一样，也是分得很清楚的。玉皇大帝自然是最大了，俗人村妇口中常念叨一句口头语：“我的老天爷，这个蚂蚁个头真大，可把我吓死了！”大家说的这个“老天爷”就是他。玉帝除了有点糊涂和软弱，倒是没太大的坏毛病。不过他老婆王母娘娘却是个厉害角色，虽无品级，但常干些垂帘听政的勾当，老娘儿们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搞过不少冤假错案，但因为她是最高领导的夫人，众神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以下文官按级别首先就是“天尊”，如元始天尊，皆是开天辟地时就有的老字号神仙，品级和资格都有，不过他们属过气的昨日星辰，实权早已旁落，是离退休老领导的状态；而后排“逍遥星”，如太白金星、南极仙翁，属高级神职，类同人间的宰相尚书级别；第三是“星君”，如卯日星君、北冥星君等，掌握自有封地，也属于九重天界里地方性的实权派；其次是“神”，如月神嫦娥、匠神吴刚等，有封地有爵位但无实际控制能力，甚至还常被指派做体力工作；再次“游仙”，如雷公电母、八仙、福禄寿等诸仙，他们负责管理人间杂事，是与凡人的喜怒哀乐有巨大关系的散仙，一般居无定所，经常客居他人领地，领受人间香火，很少拿天宫俸禄；其他那些通过修行或因在人间有巨大贡献而升天成仙的，就是天庭中的普通老百姓，即使有功名封号，但也是虚职，属于社会闲散人员，百无聊赖地胡混些漫长无边的日子罢了；最后是草木器物仙，如牡丹仙子、琵琶仙子等，管理某种花木或单个器物，这类神仙一般没有具体名姓，而且尤以女性居多。她们大多居住于玉帝他老人家的御花园，供他和王母随时差遣，算是有品级的末等神仙了。天庭中还有好多仙奴和使女，是仆人地位，无品无级无自由，很少能得到升迁。武官好说些，依次无非是“天王”“元帅”“将军”“先锋”“神兵”等几个简单级别，不用太多解释。以上这些皆属于天庭政府的组织架构。至于那些游弋在天庭的仙鹤、大雁或其他动物，大都是潜心修炼而后得道升天的灵物，但因功力尚浅、六根未净，所以还保持着原来的肉身，一旦有了玉帝法旨的顾念立刻会脱胎换骨，成就仙体，那只在瑶池盛会中帮助琵琶仙子的头雁也是这类角色。

值得一提的是，天上还有另外一个特殊的组织，领导者是居住在西天极乐世界的佛祖如来。如来佛有众多子弟信徒，甚至可以说比天庭中的神仙都多，光“罗汉”级别的就有八百个，更别提数不胜数的那些猛然间醍醐灌顶、顿悟成正果的普通追随者了。他手下的知名人士也相当受老百姓爱戴，比如观世音菩萨、济公活佛等等，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虽声名远震，为马首是瞻者众多，但佛祖早已看透世间万物，绝无推翻玉帝政府篡党夺权之念，恬淡偏居，只在某个特别时段帮助玉帝一下，比如抓抓狂妄之徒孙悟空之流，尽尽朋友和属下的本分。他的信徒也都明白“功名利禄如粪土”的道理，因此上佛祖这边的品级制度没有细化，所以导致某些有封号的佛比菩萨级别高得多，但又有些菩萨比其他所有的佛负责的事物都多，更有甚者还有某几个菩萨一直搞不清自己到底是男是女。世俗的一切观念在他们看来都无所谓，红尘已了，万事皆空，只要是能在西天极乐永享长生，其他都是小事，不值一提了。

再有就是不管是神仙界，还是极乐界，都形成了一个相同的明文规定，那就是决不允许谈情说爱、男婚女嫁。尽管玉帝和王母是夫妻，可以耳鬓厮磨，但为了维护自己地位的特殊化，所以一声令下之后，“人伦情爱”在九重天的范围内便成了奢侈品。诸佛已忘却了今生来世，永脱轮回了，这等俗事自然放不到眼里；修炼高深的神仙也对此事不感兴趣，甚至疏忽了性别；但那些下等仙子和未脱肉身的灵物却不时有犯错的记录，因为他们毕竟六根不净、情缘未了，天性尚未泯灭，自我约束力不强，头雁对琵琶仙子产生了情深意切的单恋就是其中一个普通的例子。

做为“二十四乐坊”的主音演奏师，琵琶仙子对自己的要求还是很严格的，训练相当刻苦。如果没有演出任务的时候，她会抱着自己的琵琶，找一个瑶池边的僻静处坐下来练习基本功。背倚雾霭环绕的竹林，面对一池幽静的碧波，她披一袭白色衣裙，放松了身心，纤细灵巧的手指轻轻拨动琴弦，让如诗如梦的乐曲慢慢陶醉瑶池中的每一朵浪花、每一片绿叶、每一支粉荷。瑶池里游动的锦鲤此时也慢慢围拢过来，在水面上吐出一个个气泡，回应她的琴声。随着她的弹奏渐入佳境，听到音乐声的所有灵物都迷蒙了双眼，压抑了呼吸，沉浸在对于美好往事的回忆中。渐渐的，紧皱的眉头解开了，疲惫的身心轻松了，就连因思念红尘中的亲人而一直狂躁不安的飞鸟也降下云头，落在竹枝上，在琴声营造的模糊朦胧的氛围中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是在什么时候起，一只长相威武的大雁落到了离仙子不远的水面上，在音乐的熏陶下痴迷了自我，忘记了时间，将帅气的头颅掩进翅膀底下，随水波的荡漾而自然地轻晃身躯，静静享受着久违的温馨，直到仙子离去，还意犹未尽，似醉似睡，一时忘了自己身在何处。清醒过来之后，仙子早已没了踪影，但大雁的心也随着她的离开而失落了情怀。茫然不知所措的大雁甩动着懵懂的脑袋，心中竟有了想马上见到琵琶仙子的渴望，而且意图像刚才那样永远留在她的身边。这只大雁显然爱上了琵琶仙子。

爱上仙子的何止是大雁一个呀，最烦恼的还有我——一把仙子怀抱中的不会言语的琵琶。

当初我被天宫的名师打造而成，虽是一把不拨不响的乐器，但因生在云端，感染了天地之间的众多灵气，已非俗物堪比，我第一个主人就是这位仙子。在天宫之上，每天她都用柔美的手指拨动我的琴弦，慢慢的，我的心中蓄积了一份情感。我常常感受到她体温的慰籍，感受到她少女的心跳，感受到她所有不被人知的秘密。呼吸着她传递给我的特殊的体香，是那么的芬芳无比，其中弥漫着玫瑰的热烈、牡丹的雍容、桂花的清冽、荷花的素雅……我时常在她还未弹奏我之前就醉了，醉得忘乎所以，醉得一塌糊涂。其实她也同样需要我，因为有了她的弹奏我才能表达出我的美妙、我的清高、我的不俗；她因有了我的抒发而能倾吐出她的哀怨、她的喜乐、她的情愫。的确，我们已经是亲密无间的朋友了，而且相互依恋宛若情侣，一刻都不愿分离。平时别人知道她说话不多，但没有人知道在更深夜静的时候，她总是向我倾吐自己的心声；我虽无言，但我的无言却恰恰是默默的关怀、十足的贴心。

我用我所能付出的一切爱着主人，执着而痴迷。相比同样爱慕仙子的其他灵物而言，我是极其幸运的：只有我可以和她相伴依偎，不管白天夜晚都能和她在一起。所以我很珍惜和她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盼望和她就这样直到永远。

自从听过仙子弹奏我之后，那只大雁一有机会就跟随在我们身边，默默的注视、静静的倾听。我终于明白了大雁的心理也和我一样，只要能陪在她身边，即使自己永远做不成神仙，也无怨无悔、心甘情愿。我敬佩大雁的痴情和率真，私下觉得我俩虽然是情敌，却有着知音的共鸣，我们并非俗物，完全可以和睦相处。之后的日子里，我们常常碰面，彼此尊重，各自怀着一颗真心，伴随在仙子的左右，相安无事。

但这一场蟠桃盛会打破了我们的平静，王母一声令下，大雁被赶下天界，仙子也将永离天宫了。人伦崖前，仙子不忍舍弃曾经日夜和她相伴的我，紧抱着不放。

天兵推搡着仙子，试图夺下她怀中的琵琶。此时仙子泪水充浸了双眼，给面前的两个天兵盈盈下拜，跪了下去，口中说道：“我和这把琵琶相伴多年，我们之间相互体贴依赖，现在已难舍难分。我在天宫内除了它以外别无长物，望两位天兵大哥成全。”

天兵在天宫里也是地位低下的普通百姓，心怀恻隐之心，难免被仙子的真诚打动。但他们也不敢擅自主张，两个人面面相觑。个子高大健壮的天兵说：“我们经常听到你的琴声，知道你的心境和琵琶的琴声的确已融为了一体，也明白你现在的心情。但我们职责所在，不能私自让你把琵琶带下天庭。”另一个瘦小枯干的天兵也细声细气地说道：“是啊仙子，我们是个不起眼的小卒子，没有做主的权力。不然也会被赶下天去，你千万别为难我们了。”

听到他们的回答，仙子更是泣不成声，一串串的珠泪把整个琵琶都打湿了。我也是肝肠寸断，虽然不能自己发出声音，但急迫之中用劲挣断了两根琴弦，以示我的内心的痛苦和不满。

看到眼前的情况，两个天兵一时间不知所措，也抓耳挠腮，急得原地打起转来。

因为蟠桃盛会开得太热闹，各处的天兵天将都要去帮忙端酒上菜，南极仙翁见遣送仙子的天兵久不回来，缺少了跑堂的人手，便着急地寻找过来。看他们还没动手，忙问到底是问什么。主人对他哭诉了一番，口中叫道：“小女子此举全仗仙翁成全！”

南极仙翁历来就是个老好人，虽官居高位，但不象其他神仙似的全无怜悯之心。他本来就认为王母处理太过武断，现在见仙子哭诉，于是想了又想，终于做出了决定。只听他说道：“仙子现在不妨先回到人间，暂时不要带琵琶……”看到仙子满脸疑惑，他又继续说道：“如果你现在带琵琶下界，凡人一旦发现你母亲产下一个刚出生就抱着琵琶的孩子来，定然会引起巨大惶恐，疑为妖怪转世，恐怕要加害于你。所以等仙子回到凡间降生一段时间之后，再由老夫自己亲送琵琶到下界。你看可好？”

主人惊喜非常，当即谢过之后，将我递到仙翁手里，然后站在人伦崖上，回望生活了多年的天庭。天上的壮观景象的确叹为观止，早已超越了诸如“鬼斧神功”“辉煌灿烂”等乏味的形容，那些无法用人类头脑想象出的美丽在这里只是普通的陪衬，即使把所有语言和文字汇集在一起共同描述，也不能表达出这里雄奇的万一。但天宫缺失了最普通也最可贵的情感和公平，所以也说不上有什么太多地留恋。想到不久后还能和心爱的琵琶相聚，仙子脸上充盈了满足和欣喜。在天兵和南极仙翁的注视下，她最后扫了一眼被抱在仙翁怀中的我，纵身一跃，跳下崖去，坠入人伦。

三　泪琵琶

与热闹的瑶池相比，人间自然要冷清得多了。没有奇幻无比的瑰丽堂皇，也没有扑鼻而来的浓郁酒香，更没有神仙罗汉的喧哗叫嚷，但青山绿水的秭归小镇却固有她的美丽和恬静，石板路、茅草堂、竹篱笆、青砖房，伴着小溪潺潺、远山如黛、渔歌徜徉，这一派田园风光不失脉脉温情和秀丽典雅。生长于此，怎会不点染上山水的灵气；劳作于斯，又怎能不身强体健品高寿长？

对于秭归的宝坪村，今天是个特殊而高兴的日子，因为村里的教书先生王襄要宴请街坊四邻、亲朋好友了。

王襄年过四十，家道也算殷实，自幼学文习字，虽手无缚鸡之力，却羡慕力拔山河的盖世英雄，常常自叹空有鸿鹄之志，难称栋梁之材。王夫人贤良淑达，女红在当地也小有名气，常帮人裁剪衣服。夫妻二人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日子过得挺舒服，但美中不足的是膝下只有一个儿子。现在儿子大了，已娶妻结婚。王夫人很喜欢女儿，每到春天，总要到村外的山上拜观音，求告早日能怀上个宝贝千金，了却一番心事。也许是心诚则灵吧，这年春天一过，王夫人果然怀上了孩子，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产下了一名女婴。女婴眉清目秀，一看便知是个美人坯子，全家人格外高兴。可马上就有了烦心事，自女儿出生之后，便日夜啼哭不止，小小年纪却也有泪水挂腮，两只好看的眼睛始终被泪水浸泡着，婆娑迷离，让人看了实在心疼。夫妻一愁莫展，连着请了好几个乳娘，结果个个无计可施，摆手离去。看着女儿因啼哭而涨红的小脸，王襄和夫人彻夜难眠，急得抓耳挠腮。临到孩子快满月的时候，有个聪明还似乎颇有见识的乡邻出主意说，不妨办个象回事的满月酒，给孩子冲冲喜，也许有所改变。到了此时王襄只好“有病乱投医”了，决定在满月之时宴请乡亲父老。

到了正日子，王襄家客厅里几张桌子周围都坐满了相邻。王夫人抱着孩子来到众人中间，解开襁褓让大家看看新出生的小姑娘。兴许是孩子从没有见过这么多人的缘故，她的哭声竟然止住了，一双漂亮的如同明月一样的眼睛还环顾了一圈，好奇地盯着陌生的世界。王襄立时高兴起来，乡亲们也松了一口气，特别是出主意的这位，还得意地捋起了自己的山羊胡。王襄满面红光，走到桌前，刚要招呼大家举杯同贺，却听到一声刺耳的高嗓，顿时呆楞在原地。孩子又哭了，而且比平时音调高出好多，长长的嚎哭一声连着一声，小脸马上就憋得现出了紫红，几乎喘不上气来。

大家面面相觑，王襄更是沮丧地一屁股坐到身后的竹椅上。

孩子都哭成这样了，这酒可怎么喝得下去呀？来祝贺的乡亲们纷纷站起身来，拱手施礼准备离去。就在这时，却听院中传来一声道号：“无量天尊——”循声望去，见一位道姑手持拂尘，怀抱一个青布袋，正缓缓走进厅堂。

王夫人看见道姑，急忙迎上前去：“道长，您真是神人啊！我女儿自出生以来不管白天黑夜都流泪啼哭，我们现在无计可施，刚想到你那里寻找救治的方法呢，您就来了……”说着话，她的眼泪也落下了面颊，眼睛依旧不离还在哭泣的女儿。

来人正是王夫人经常去求子的观音庵的住持道长，只见她年纪四十岁上下，一袭灰色道衣，双目炯炯有神。虽为女性，但也透出许多超脱凡人的仙风道骨。

道长坐在客厅的一把太师椅上，悠然说道：“我也听说了此事，所以赶来赠她此物。”说罢，从怀中的布袋里掏出一件东西。

大家围上前来，仔细观看，其中有见识稍广的人就高声叫起来：“这不是把琵琶嘛，这个女孩刚刚满月，手不能抓物，心不能思考，小小年纪要它何用？”王襄抬眼看去，见他正是给自己出主意办满月酒的那个聪明人。

道姑并不答话，而是把琵琶递到还在啼哭的婴孩面前。

令所有人惊讶的是，女孩眼光刚扫到琵琶，便立刻止住了哭声，而且目不转睛地盯看不已。不一会儿，竟在还闪烁着泪光的小脸上，破天荒地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王襄夫妻惊喜非常，赶紧给道长施礼，表示感谢。

道长目光灼灼地看着孩子，完全不是王夫人熟悉的眼神，令女人心里一抖。只听道长说道：“宝剑赠与侠士，琵琶还给故人。此事正该如此，不用说什么感谢。只是今后休要对外人提起便罢。”说着话，她又把手臂一挥，言道：“既是来喝满月酒的，众人何不在桌旁坐下？”

王襄夫妻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乡邻们好像听到什么号令似的，一个个坐回到桌子前，端起自己的酒杯，继续原来的说话。只听先前那个聪明人大声说道：“我早说过了，这满月酒一喝，孩子就会好，大家请看，王襄的女儿现在不是不哭了吗？”

大家纷纷把头扭向王夫人的方向，随口应和着说：“是啊，的确不哭了，看来满月酒压惊还真管用呀！”

王襄回头寻找刚才的道长，发现她不知何时已消失了踪影，心里顿时明白，这位道长是神仙幻化而成的，现在已然离去了。由于顾及今后对孩子的影响，所以挥手之间让乡邻们忘记了刚才赠琴的事情，免除了后患。王襄急忙让夫人把孩子和琵琶抱回里屋，自己才如释重负地和乡亲们喝起了喜酒。

道士修炼都是渴望成仙的，因为修身方法的不同，他们不会升天做神，只可为仙。南极仙翁是大仙，下界道士的先师圣祖，所以变身下界道人把完好无缺的琵琶送还给原来的主人，也算不失自己的身份。虽说此次完成了对琵琶仙子的承诺，但他仍旧担心王母指给她的命运多灾多难，所以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一直观望着下界的风云变幻。

女婴自从得到琵琶之后，虽然不能说话，但她决不让琵琶离开她的视线，否则还是会大哭不止。每每面对琵琶，粉雕玉砌般的小脸还常常笑意盎然，令父母连连称奇。因为女儿钟爱琵琶，所以王襄给孩子起名字的时候大费脑筋，几乎把书房里的书翻遍了。终于有一天，他高兴地大叫起来，手里举着一本书，跑到妻子跟前说道：“找到了，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夫人请看！”

王夫人正晃动着女儿的竹床，小小的婴儿正在睡觉，脸旁边放着那把黄橙橙的琵琶，婴儿的一只小手竟在此时也无意间搭在琴弦上。王夫人抬起眼睛，顺着丈夫的手指望去，只见书页上有一个硕大的“嫱”字。她不解地望向丈夫，问道：“这是何字？老爷让我看它做什么？”

王襄高兴地给她解释：“夫人，这个很少有人使用的古字，念‘强（qiang）’。你先看它的字型象什么？”

王夫人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缓缓说道：“左边是个‘女’字，右边……右边……右边就像一把琵琶，下面的‘回’字是琵琶圆圆的面板，上面这四个横出头就是琵琶的四根弦柱……”在联想中，王夫人也兴奋起来，眼光含着热切。

王襄哈哈大笑：“夫人果然冰雪聪明，一看便知。在我想来，我们的女儿自从得到这把琵琶之后，对它依恋甚深，不愿分离。这个字有女伴琵琶的字型，而且读‘强’音，暗示了我们的女儿以后不会和琵琶分散，而且字音中内含她将有发奋图强的决心，也遂了我一生空负鸿鹄之志的心愿。如果用这个字作为女儿的名字，岂不是天造地设的一般贴切吗？”

王夫人听了丈夫的话也连连点头，认可了这个名字。

明眼人早已看出这个小王嫱就是当年天庭中的琵琶仙子转世，而那把琵琶就是我。我们在南极仙翁的帮助下终于团聚在一起了，而且之后风风雨雨几十年再也没有分离……

四　雁回头

青山碧水的秭归多了一份优雅的琴声，随着小王嫱的成长给宁静的小镇点染了浓浓的美好意境。

一岁的王嫱就非常喜欢在我的四根琴弦上胡乱拨出常人不知所以的声音；

两岁的小姑娘穿着可爱的衣裙在自家的窗前正襟危坐，手指轻挑，一串高低不同的琴声飞向蓝蓝的天空；

王嫱三岁了，每当有人经过他家的篱笆墙，都被里面传出的动听音乐吸引地迈不动脚步。疲惫的农人在琴声里流连，随着情绪的延伸，抱着锄头在原地睡着了。勤劳的大婶手里拿着针线耳朵里灌满了琴声，忘记了缝制衣服……

王嫱长到七岁，每当在窗前弹起琵琶，院子里的树上就停落了数不清的鸟雀，它们都闭住了自己的歌喉，任凭轻柔的旋律清凉自己的身心。琴声在风中盘旋，落在秭归的每一家庭院，几乎所有人都同时抬起头来，望着琴声传来的方向。大家都知道小王嫱此刻正在向他们致意，祝福秭归的山山水水。琴声传进县衙，惊醒了还在懒睡的县官，他懵懂地趴在自己的竹床上，听着这仿佛来自天籁的声音……

十岁的王嫱爱上了村边的那条香溪，常常带着我坐在溪边的青石岩上，轻轻拨动琴弦，任自己的思绪浸润身边的一草一木。她的面庞虽然是娇小的，但清秀异常，一双大大的眼睛美丽安详，在弹奏中心底常泛起一股莫名的愁苦，几滴清泪会滑落面颊，打湿琵琶的面板和四根琴弦。听到琴声的野花低下了高傲的头，绿叶哭得弯折了腰，天空中的雄鹰也暗淡了视野，慌张地探寻自己的目标。

日子慢慢流逝，春去秋来又一年。一行南飞的大雁滑过蓝天，头雁个头高大，气宇轩昂，他带着自己的家族一直生活在不停地迁徙之中。忽然他听到一串来自地面的琴声，好象似曾相识过，他急忙朝下面望去，青山碧水的围绕中，一个小小的姑娘正坐在溪边，拨动胸前的琵琶。顿时犹如被闪电击中一般，他猛然记起了天庭里的瑶池、瑶池中的绿叶粉荷、粉荷映照下的那张美丽的脸。难道下面的人就是她、就是那个常常在自己梦中出现的琵琶仙子？

头雁忽然往地面急飞的举动是队伍里的其他大雁所不能理解的，但大家已习惯了听从头雁的命令，因此秩序井然地跟着他向山脚下的小溪飞去。

正在弹琴的小王嫱发觉头上有了声音，抬头望去，只见一个人字型的雁群离自己所处的地方越来越近，最后“濮啦啦”地落在身前面的溪水中。最靠近的那只体态高大的雄雁歪着脑袋，眼珠不停地翻动，好象在仔细打量自己。

头雁的眼光渐渐模糊，感到有凉凉的液体滑出了眼眶，他的记忆完全苏醒了，过去的情景浮现在脑海里。没错，面前这个小姑娘就是当年瑶池宴上的琵琶仙子，虽然现在她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但眉目和脸庞却未脱原来的影子，只不过是小一点而已。想着想着，头雁逐渐游到了岸边，来到了王嫱的脚前，两只眼睛水汪汪地一直注视着她。

王嫱看着这只似曾相识的大雁，不知不觉中自己的眼泪也流了下来。她伏下身去，伸出细嫩的小手触摸大雁的翅膀，顺着脸颊滑落的泪滴在清澈的溪水中抖起点点涟漪。头雁也将自己的脖颈歪曲下来，小小的脸在王嫱的手臂上蹭来蹭去，相互依恋之场景让其他大雁目瞪口呆。

暮色降临，王夫人呼唤女儿回家的身影出现在小溪边。王嫱抱着琵琶被母亲拥着慢慢地往家里走，她回头想再看一眼雁群，却意外地发现头雁正带领他的雁群紧紧跟随着自己。因为此时，这只重新见到心上人的大雁已下定决心，今后决不再离开小王嫱半步，他不顾大家的阻挡，毅然地放弃了南行计划。而他所有的部下在一阵慌乱之后，商量了一阵还是决定再劝一次头领跟他们一起南迁，所以一起跟在头雁的身后来到了王家。

自此以后，王嫱家的小院热闹起来，屋后的池塘边一直停落着一群大雁，每次王嫱进进出出，那群可爱的精灵都一步不拉地跟在她后面，象一对忠实的卫兵。冬天很快就要到了，雁群在清晨凛冽的寒风中瑟瑟发抖，但头雁坚定的决心仍不改变。年龄最大的公雁是大家的长辈，他游到头雁跟前，和他认真商量。两只大雁低声絮叨着，离他们不远的雁群关切地注视着这边的动向。雁群中有一只年轻的母雁，眼光中流露了更多的急迫。只见她一会儿抬头观望，一会儿又低头焦急地思考，一阵沮丧连着一阵渴望。是啊，对于一个大雁来说，一生中真正的爱情只有一次，而且在未来漫长的迁徙生涯中，他们将相互依靠、不离不弃，如果其中一个提前死去，另一只也不会再娶或再嫁，余生只靠对以前那些甜蜜生活的回忆来度过。对于爱情，大雁的忠贞不渝可歌可泣，所以才有了头雁的执着、母雁的痴迷。

年老的公雁是爱情的见证者，也是过来人，当他再次回到雁群中，便开始组织大家做好出发的准备。雁群离开水面重新飞上天空的时候，回望头雁，只见他停在水面上孤零零地微微挥动着翅膀，祝福大家一路顺风。雁群恢复了飞行时的“人”字形状，开始正式远行。忽然一只大雁离开了队伍，飞快地向头雁的方向飞去。大家惊得乱了阵脚，仔细辨认，这才看出飞回去的正是那只爱上头雁的年轻母雁。雁群在天空中徘徊了一会儿，在老公雁的带领下，终于向晨光中的南方飞去。大家都知道无法劝告一只陷入感情漩涡的大雁，所以虽然担心他们冬天的生活，但也只好在心底默默祝福。一些心软的母雁眼角留下了感动的泪水，抬头看着在自己前面飞行的丈夫和身边跟随的孩子，再一次重温了爱情的酸甜苦辣。

母雁在头雁惊异的眼神里回到了他的身边，想慢慢靠近他，却没想到头雁看到母雁缓缓游过来时，竟然将身体往后退了好几步。母雁眼中已燃起热情仿佛被浇上了一盆冷水，瞬间熄灭了。她只好失望地停在冰冷的水面上，茫然若失，低垂了美丽的头颅。但她心中的希望依然尚存，没有展翅去追赶自己的雁群，而是决定要一直留在心上人的身边，默默地爱她，渴望有一天头雁能慢慢的接受自己。

头雁何尝不知母雁的心情，但无法接受她的真诚，因为在他心中，琵琶仙子是不可磨灭的一座雕塑，是他永远的爱恋。

天更凉了，小王嫱带领着两只时刻尾随自己的大雁捡拾了很多茅草和芦苇，在池塘边搭了一个暖和的小窝，让头雁他俩躲避寒冬的凛冽。夜色暗淡，两只大雁蜷曲着身子进入了梦乡。母雁的眼睛微微抖动，她梦见自己终于和头雁依偎在了一起，还生下了一双儿女，可爱的孩子顽皮地在水中戏耍，争夺着一只小小的鱼……

母雁被梦的甜美熏醉了，一觉醒来，发现身边已没有了头雁。抬眼望去，头雁正站在窝外边的土岗上，昂首矗立，左右四顾，小心地注意着周围的动向，尽着自己作为男人的天职。看到站岗的头雁，又有一星泪光在母雁眼中滑动……

春暖花开，秭归又一次展示着自己秀气的容颜。但一匹自北方驰来的马将打破她宁静的美丽。

在县衙前，那匹远道而来的马停了下来，从马鞍上翻身跳下一个传令的士兵，他满头大汗，拉着缰绳往县衙里走。这时，瘦小的县官和师爷也急忙走出了内堂，看到传令兵，上前施礼说：“不知上差驾到，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传令兵说：“知县大人，你的好消息来了！”

知县和师爷相视而笑，问道：“不知有什么好消息？”

传令兵把手里的缰绳递给走过来的师爷，然后说道：“皇上今年要选秀女入宫。你这里山清水秀，历来是出美女的好地方，如果你选送的秀女一旦被皇帝看上，封个贵妃、嫔妃什么的，你难道还不能升官发财嘛？”

“那可太好了，”县官高兴地差点蹦起来，但随即又皱起了眉头：“不过天下的美女佳丽数不胜数，如果想让皇帝看中，恐怕也非常不容易呀！”

师爷栓好了马，凑了过来：“老爷，看来您真要福星高照了。我知道一家的姑娘，不仅长得貌若天仙，而且善弹琵琶，可以说是才色俱佳，年龄也合适，此时正好年方十五岁，如果把她送进宫去，皇上一定会龙颜大悦的。”

县官又惊又喜,问道：“是吗，那太好了。快说，到底是哪家姑娘？”

传令兵也来了兴趣，把脑袋靠过来。只听师爷抖动着山羊胡子说：“就是宝坪村王襄家的女儿小王嫱。”

县官还是不放心，赶忙说道：“哦，马上召集几个衙役，到王襄家去。如果姿色真的出众，由我亲自送她马上进京。”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