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时节的象征,草黄霜兔,迥野悲凉。一行毡车驮马驶过汉河胡界,女子茫然眼望,大漠荒疆,心中的悲苦凄凉皆寄于一曲琵琶出塞曲,唱得平沙落雁,唱得万古同怆。而此时,她心中所想的,也定是千头万绪,渺然飘飞。
这个被摆在历史桌面上的女子,以前世之德,未曾为祸水,便被后人趋之吟咏。“群山万壑赴荆门,生长明妃尚有村。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或许相隔百年的杜甫并不能完整的说出昭君心中的凄苦,但我独喜欢那一“连”一“向”,如电影回放的镜头一般,让人面朝夕阳想象日出时的景象。
紫台“连”朔漠,青冢“向”黄昏。前一句的时光停留在昭君生命的一个转角处,从未央汉宫转身至茫茫大漠,以一个巨大的生活断层来描述昭君出塞时的凄凉之景。而后一句则已至昭君身后,被历史剥蚀的人生,经历过盛衰荣辱,死后身留一抹平川之上,而那座黛青色的坟墓朝“向”的是哪个时光里的黄昏?
南朝江淹《恨赋》里云:“明妃去时,仰天太息。紫台稍远,关山无极。望君王兮何期,终芜绝兮异域。”后有人以此句来鉴析杜甫的这首诗,虽不能解释其中的个别字词,但终能见紫台与异域的“连”姻,这是昭君辞别汉宫最初的历史原因。而后“望君王”,我总认为那时昭君的心之所向,或许也不仅仅只是那个高坐殿堂、曾让她痴心念想的男人,而是那已被宿命阻隔的乡关,香溪之畔,梦断之所。
以一“连”字,写出塞之景。左边是生活过三年的未央宫阙,右边是半生耗尽的茫茫大漠。是一个女子将历史上的两处相“连”,这样的“连”在《辞源》中作“姻亲为连”的释义。因为一场政治婚姻,被历史凝固于和平的天使。或许王昭君在香溪边上浣纱的时候,未曾想到有一天自己会以孱弱之身,“连”数端风云,从汉宫到匈奴,从君王到单于,这个女子“连”着国家的和平,“连”着民族的使命,还“连”着辗转不休的梦想与爱情。这或许早已不单单是紫台“连”着朔漠了,这一“连”便连接了一个女子的一生。
这么多的缠连牵绊,自然有着心之所想,所向。“独留青冢向黄昏”,一个“向”字,道尽所有思汉之心。杜甫笔下,神境妙然皆于此。左心房跳动在一马平川,右心房飘然至大汉中原、楚江水畔。这像一个连串的动作,在王昭君静静端坐于历史上的时候,就被鲜活的刻录下来。
并不是这一两个字能概括的这坎坷女子的一生,但终其所有,因有其“姻亲相连”,才有之其后对汉疆中原的“心之所向”,对楚江溪畔的“魂之所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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