弭(bl文)
我不会再抬头看天空,我以当然的,会切断一切和那高处有关的东西。当然也包括你,其实我根本就看不见你啊……,我的一切,就因为你是我的一切,所以我失去了一切。在梦魇里撕碎,不曾属于我却支配着我的一切幻想——离开你,浅亦。
———题记
云雾霏霏,空间密布着看不见的雨线,一声沉闷的开门声在我满怀期待的神情中,缓缓开起,整整二十八年,我终是出狱了,申,那小子厉行了当初的约定,站在狱所旁的榕数下抱着棉衣安静的等着我,看着他出乎意料的坚定眼神·底头默笑,看见了耀眼的太阳,昂首朝申的身边跑去…。
兀立刮破安静的机车轰鸣,几条黑色暗影风般掠过眼前,一条长刀在空中翩然流离,“浅亦,浅———。”申仿佛呓语似的重复着我的名字,前一秒还在奔跑的脚步僵硬在了地上,腹上猛然传来间断的巨痛,一股冒着腾腾热气的血波,杂带着水雾。像失灵的闸在眼底射出,飞溅,痛苦的模糊了申的样子……
我看着从身上流出,一滴一滴砸在地上,汇集成宛如蛇般的血迹,再也撑不住顽固的身体了,体内好似燃起一场没有目标的火。
昂起眼睛,朦胧里看着申的身躯往我这边拖,是拖,他的腿?有种想呻吟的冲动,凝视着渐渐在眼光里消失的申,忘了痛,感觉不到了……谁在发出抽搐般的悲鸣,好难过,谁抱起我的身体,好暖和,是因为我自由了,接下来的一切就是和爱耍脾气的申一起生活了。
二十八年,我可以重新认识什么是开始,什么是温暖,什么是花样的生活,接下来就只是和申一起躺在房子里默默相视……。
天怎么黑了“申,你在哪————。”他搂着我,让我安心的睡着了?
小子,居然着的抱着我,申?
“浅亦,他们答应我,不会作出报复,我的一条腿不够吗?浅——-?”
站在灵魂深处的感情,感谢上天剥夺我们承认的时机,让一切停留在萌发的安谧阶段,彼此心里还能奢求的阶段。不想告诉彼此,同样酝酿了二十八年的——最深远的感情。
我们为了什么相识,很能想象,恨迷失了方向,靡然在了爱慕的手里。
阳光刺眼,斜打于铁窗上,反射在懒洋洋的浅亦身上,浅亦一副嗤之以鼻的模样,对一动不动躺在床上的申,嘲讽道“凭你?想为你弟弟报仇?愚蠢的书生,你以为故意弄伤个人,进到这里,就能杀了我,别妄想了,在这里保住自己的命才是长久之计,如果能活着出去就要感恩呢,要不是昨天我救你,那帮兄弟可是没碰到像你这种女人似的男人了,说出来你可能会后悔,你的弟弟可不是我弄死的,再者子弹不长眼,也怪你弟偏在我们抢劫时出现。如果你痴迷不悟,很好啊,你能陪我打发五年的时间,感觉也不错,你说了。哎呀,我持枪抢劫,可是要在这鬼地方待上四十年呢。亏组织私下给警局的黑哨掏不少。大概也是为了堵我嘴吧。”
浅亦转身走到一声不响的申身边,一屁股坐在申枕上,伸手抬起申的下颚“怎么,不敢相信吗?放着好好的大学不上,为一时冲动,跑到这里?昨天可是一个开始呢。”浅亦佯装忧心忡忡的样子,把脸凑近申,忽噗嗤一笑,安详的神态霍地变的张狂,忍俊不禁的搥着申的床沿,狂妄的站起身,从自己床上拉下被子,仍在了身体颤抖不止的申身上,含糊不清的说“说不定我会保护你啊,谁叫你和我同一天成为这里的居民。更何况怎么说你也是为我来到这里的,哦?你是在电视里看见我的吗?很帅吧,说不好你不是因为你弟被组织无意干掉来找我报复的,可能是你看上我了哦?”
“我不是同志?”申冷淡的说了声,拉起被子蒙在了头上。
“我也不是同志,但保不定以后会。”浅亦邪恶微笑,含有意味的瞟了申一眼,又重新靠在窗边,太阳仍旧晃的人眼花缭乱,脑子里此时除了白茫茫一片,再也找不到任何有颜色的影,甚至黑色。
因为无法忘却那次被男人骚扰的申,精神变的异常脆弱,每回都要在半夜被恶梦惊醒,每逢时,也就听到上铺浅亦浑沉的震耳鼾声,随之申会发觉自己周围,渐次滋生出没有边际的绝望,委屈,恐惧,即令人麻痹的气流,扑在身上,就如被塞在没有缝隙的盒子似的,前所未有的压迫感,立刻就忘了自己在这里的原因。还以为自己仍是在学校的宿舍里,偷听社友交头接耳讲些女人的事情。
“喂,还没睡啊,如果想干掉我,就应养精蓄锐,啊————。”申被浅亦突然从床上探下头,吓的心动漏了一拍。
浅亦注意到了表情异样的申,心里像怀疑孩子似的笑了笑,装着什么都没发现,打了长长的哈哈。“嘭咚”床板剧烈震动了下,又躺了下来,很快进入了梦里。
“这是怎么回事情,032请回答。”申心有余悸的举着粘满血水的勺子。他的不远处半蹲着脸上流着血的猥琐男子,申内心的怒火仍是忍耐不住,痛苦的被两个监管人员压在地上,喉咙还未曾下咽的饭菜夹在喉管里,发出低沉的嘶哑声响。
浅亦一脸玩世不恭的笑意,端着饭盒刚走到饭厅门口,看到此场景,根本就没有考虑,猝然嚷道“是031打伤351的,因为言语不和,和031没有关系。你所见全是我所做的,不妨问351。”浅亦态度端正的挺起身板,示意蹲在地上的受伤男人。男人撇了撇不满的眼睛,勉强的点了点头。
申那晚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浅亦为自己接受了惩罚,两个礼拜的软禁。
为什么他要那么做?又是为什么?自己反而不幸灾乐祸,还很难过,难过到快要窒息。申想着浅亦无所顾忌,不正经的告诉自己“你一定要积极的享受你的人生”时,曾经憎恨浅亦的那些感情就像一个玩笑。不知道浅亦这个曾是电视上称之为败类的人,为什么在自己心里却如此美好,美好到让自己在这个夜晚想起了他。想起了他的容貌。
浅亦已放出有一段时间,申没有向浅亦说任何谢语,一向轻浮聒噪的浅亦,从禁室出来后,竟叛若如泥,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只有苍黄的容貌以及疯狂的胡须可以证明事实。
“还是以后一起打饭的好。”浅亦松浮微笑,看似凛然的对面无表情的申说。
监狱的日子让申彻底感应到地狱般的气息。不知不觉,申习惯寸步不离的跟在浅亦的身后,似乎只有躲在浅亦背后才能安心,日子在黑与白中轮换交替,申想倘若不再有黑夜,那该多好,每当看到狱里如蚁附膻的人,先是恶语相对,再大动干戈,而后暗藏不耻的交易,再后来陷害,血,死亡,无人问津,像谡谡风过卷走的街头脚印……。
看到铁窗外枝节蟠曲的榕树,举头盼望到明媚的阳光,心里遗弃的勇气会死灰复燃,可一到死寂的夜色里,什么都消失的无影无踪,申有时候很后悔,因为上铺沉睡的那个男人,让自己失去了的报复的欲望。
“这是什么?”浅亦提着在自己右手腕里挣扎的申,云淡风轻的向表情痛苦的申道。
申一言不发,神情虚渺,浅亦冷笑了声,一甩手,申就被仍在了凌乱的床上。
浅亦将左手里削尖的筷子撇在申的身上,嘲道“这种东西弄不死我的,但这包毒品说不定会让我吃上不少苦头?这是谁给你的?是谁命令你陷害我的?”
申镇定自若的摇了摇头,轻描淡写的说“我恨你们这些杀人不眨眼的东西。”。
浅亦没有再问下去,过后,也并没有告发申,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就不了了之。但这件事在两人心里,形成为了难以捅破的隔阂,其实那只削尖的筷子,是在申进狱时,义愤填膺准备的,时隔已有一年,而那包药的确正中浅亦的猜测,是有人让自己陷害浅亦,可却迟疑不决,拖了也有两个月。
申被浅亦发现的那刻,心碎到也想到了死亡。不是为弟弟。
浅亦心猿意马,要是放到以前,申会死在自己的拳头下,可就是怒不起来,非但如此,心隐隐约约还为申这般憎恨,让眼酸的难受。申脸上悲戚的泪水,犹在心目。如果不是他,申或许不在这里,如果自己安分守己的过日子,也不会目睹他的弟弟惨死在血泊时的样子,假如当初进监狱前,就对申熟视无睹,脑子里也不会奇怪的缠绕出这种令人克制不住的感情……。
一晃,两年就这样过去了,申仍旧高姿态的筛留着冷却在孤独中的岁月,知道吗?申问自己,寂寞里出现了一道绮丽的光,犹如黎明前的光芒,又恰似荒芜的梦里,重新长出一朵说不上姓名的希望,知道吗?申想自己在希求什么?
不再是先前爱弟而衍生出的狠,比狠更让自己身体遭受煎熬的情感。
春来了,雪积压了曾热烈想出去的渴望,映亮了不可能,与社会格格不入的念头-----为什么只得听到浅亦的安逸鼾声才能每夜入睡。在等待什么,一只猫,一只飞虫,爱上了它们?那除了它们,自己还爱上了谁?
一起洗澡,一起活动,一起吃饭,一起?浅亦看到脸上像是本历史书的申,总是一通善意的嘲弄,一起?浅亦想起来就想笑,一起是让自己矩步,是让自己遏制脾气,是看到申对前来看望他的同学笑时,自己无缘无故的发火。一起,让自己的生活本末倒置,越轨载到了天涯与海角,感觉彼此越来越远,监狱的日子有申那小子,蓦地让自己害怕起了死亡,奇怪的向往于生活了,申不屑自己曾以为豪的江湖事迹,申冷淡的说,天没有为你改变颜色。
申喜欢看天。在浅亦身边,安心的鹤望,窎远的蓝色,回头看看爬在桌上,无所用心正待怔然的浅亦,彼此敦睦的关系似乎染成一片迷惘的蓝,是友善吧?申可以无视浅亦的存在,但不能忽略他刚毅的笑语,但不能疏忽他强悍的表情,是友善?一个全是男人的地方,连信任都是一种奢侈的东西,彼此照顾都可以是一个传奇,更说不上认真之上的奥秘,是?
浅亦喜欢看天,不是本能,是效仿,后来居上,比申更理解天之外的是什么。那里有家乡,那里有孩童时藏在河沟里的好看石头,那里有拼搏的过的汗水与顿足叹息,回头看看居高临下的申。那里再也没有粘在衣服上还滴着血的从前。庆幸吗?一个堂堂的大男人,是不需要同性这样支撑着自己的,那真是一种羞耻。幸运,如果没有遇到申,自己是什么样子,剩下的不再是心,而是没完的怀恨与不知情的堕落吧。
申开始给浅亦讲他很多的故事,例如假若贪恋上一个不被世俗承认的爱情。那时,天的蓝越来越深。
浅亦豪爽的喝一声,告诉申他出来后,帮申弄到申的爱人。那时,天越来越高。
申说,好好改造,这是你应该的,因为你,我才进来的。
浅亦挺起结实的腰板,舍生忘死的神色说,小子,一定。
三年,申提前完成改造,那天浅亦和申一起望天,异口同声的惊讶“天真蓝”,之后相视而笑,没有怅惘,浅亦拍了拍申的肩膀毅然的说,做人要诚心,你说过,要在我出狱那天来接我,我还要帮你追女人呢?
申沉默,前一秒还在上个世纪,后一秒就在浅亦无意一瞥里,低头凝视着浅亦无拘无束的大脚,意味深长的说,我当然要等你,有些事等你出来,我想做起来更有机会。所以我一定会是你出狱所见的第一个人,我也不甘心让别人捷足先登。
浅亦扫清断梗的思念,大大咧咧的笑语,因为是为存在而存在,是你这个大学生教导的,小子,是不是就是我们的约定啊?那我在,你就在,在誓言之内。你可别忘了,惹怒了我,小子,听过我拳头的厉害了吗?
申离开了,浅亦静悄悄的扑着申的床,很久,因为爱疯了,可能可以?在出狱之后,可以告诉申,男人唯唯诺诺的算什么。申真的会等。就如他为自己放下了恨,即使是自己一相情愿的猜测,这些都够了,所以要努力的出去。
天亮了,申躺在医院里,抬头看着天,天好美,申不为浅亦因揭发自己组织里的秘密,被牵连遭到报复而失去一条腿抱怨,反是无比的欣慰,恐怕浅亦要提前出狱了呢,要忘了疼痛啊。
浅亦揭发了组织,减免的十二年,距申近了十二年。天好美,那里有申不动声色的笑。
等待不害怕,它有时间给的承诺,一年,一百年,它终将要来,望着天,天知道记载着散落天涯的牵挂,慢慢的聚集,再交汇,我们都在努力,努力朝彼此的方向走,申在走,浅亦在走,好像昨天的二十八年。
止步,天阴郁了整整好一阵子,你知道我爱上浅亦了,你不笑吗?我以为你会笑。
街上,路人匆匆。
“热死了,快走啦。”
“等等我,夏天的天好蓝呢?”
“蓝你个头。”
天是蓝的吗?浅亦,他们说天好蓝?心花了。我看不见那样的天,那样的高度,那样站在那里的自己。
浅亦该不该告诉你呢?我——-爱?
“哎呀,有老人中暑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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