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冬月29日,确切地说今天不是我的生日。我的生日是冬月30日,可是在我的记忆中有好几个年头没有这个日子,这给愿意记住我生日的人增添了一份麻烦,也曾让我遗憾过好一阵子:怎么不推迟一天在某年某月的开头那天来到人世?至少我也可以自豪地说声,我尽管生活得像颗尘埃,但我最先看到那个月的第一轮太阳。再者无论那个月是大是小,我可以心安理得地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日子。可是人生不如意的事本来就十八九,遗憾归遗憾,我还是得每年给自己的人生来一个盘点。于是我舍弃了用具体的时日作结的方式,只认定冬月月底就是我的生日。
这种方法一出现,最先受益的是我的婆婆,每年的生日,婆婆会用一个电话把我从梦中闹醒,但这个日子老是在她那里出现差错,不是提前一天就是推后一天,我给她纠正了很多次后就有点伤心了,记个日子就如此难吗?但是现在她能做到准确无误了。而现在我也忽然明白了,哪天出生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我出生了,并且作为一个有血有肉能哭能笑的人正在尘世演绎着自己的悲喜剧;记不记得哪天是我的生日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总在每年的某个特殊的时刻有人能记得我,这让我觉得自己还不是那么微不足道。
早晨,太阳,有点雾,下午转阴。在今天的日志里写下这几个字时,我忽然意识到这个日子真的是太平常了,如果整天是阳光灿烂,那在冬季里,它至少还能让人有点温暖的记忆,偏偏下午转阴了。这个日子注定要被庸常的岁月忽略掉!我出生的那天应该是个比较特别的日子,于是我这样安慰自己。我想我是有依据的,从我最先的名字中那个"霜"字可以推测出来。那时我父亲正在读《红楼梦》,他还说那个字是与出生的季节情景相符合的。于是我的脑海中就有了一些浪漫的想法,命中本定无子的父亲,在他年岁不小的时候的那么一个寒冷的冬夜喜得千金,为了向全世界宣布他的喜悦,他"砰"地一声打开房门冲到了门前的那颗樟树下想高声呐喊,但此时已是夜深人静之时,四周只有一层如雪般洁白的寒霜,用一份宁静雅致的静美回应着他。他灵感来袭,一个冰清玉洁的名字就诞生了。父亲读过很多古书,而且写得一手好文章,据说读过不少书的母亲之所以嫁给了父亲,就是看中了他的文采,我想父亲给我的这个为人立世的名字决不只是一个符号那么简单。只是可惜上学时,老师擅作主张的将我的名片改了,改成了一个比较中性化的名字。尽管我的性格与名字比较切合,可外表偏偏是个小女子,常惹得初识我的人惊讶地说道:“这个名字不像你的。”于是我又回到了最初的想法,名字只是一个符号,不能与外表才能理想之类的东西挂钩的,否则都会去叫伟人或科学家什么的。
现在这个名字被广泛运用着,先用它做主语读书考大学,后来拿着它到处注册填写单位的各种表格,已经约定俗成了,但还不够,最后还用一张身份证进行了最后的确认定格。世俗的称呼就这样认定了,能改变的只是名字的写法和名字下的内容,而我这辈子活成了一个小人物,单位的表格签名都成了走过场,更别说设计个个性签名了。还是原来那个名字有份量!但在各种规则面前,我只能偶尔地怀想玩味那个带“霜”字的名字,冰清玉洁冰雪聪明,父爱就是从那刻起开始累计的,算得清的只是父亲伴我走过的时日,而父爱则成了一笔永远的糊涂账。
父亲老了,不大记得我的生日,或许也是缘于历年来他对母亲的依靠。母亲和我的记事方法一样,每年冬月月底的这天不管是二十九还是三十,她都会在早晨打来一个电话,按家乡的习俗安排一下一天的程序,并叮嘱我的老公照办,所以每年我或许会遇到很多不顺和烦心的事,但总是有一个日子让我感到温馨。老公会按母亲的吩咐做好一切,还会即兴发挥买一束玫瑰,一盒蛋糕外带一瓶红酒,下班回来面对满桌佳肴,与老公举杯痛饮,与孩子们分享蛋糕,这让我感到特别的开心和知足。
母亲是家里的主心骨!更为强烈的感受是母亲去世后我第一个生日时产生的。那年没有人提醒,我忘了,老公也忘了,直到接到婆婆迟来的祝福才明白那个日子已经悄然过去。老公有些歉意,而我心里也是空荡荡的。当然我不是在意老公的健忘,而是想起了母亲。母爱就是细节!别人觉得平常的日子,她会看得特别隆重;别人可能忽略的情节,她会让它显现!
对于我出生的情景,我其实一直是有点遗憾的,我希望那天是下雪,而不是下霜。漫天飞舞的雪花把天地简约为黑白两色,纯美,朴素,且给人留下无限想象和回味的空间。这种遗憾在若干年后得到了弥补。站在教学楼的二楼,一群意气风发的少年,望着没膝深的大雪忽然诗情勃发,裁团团簇簇的雪花为纸,砚浓浓友情为墨,为我献上了最浪漫的生日礼物。现在日记本已发黄,稚嫩的笔迹也早已褪色,但特别的记忆总会在每年的冬月月底常翻常新。
搁下笔,天已擦黑,轻轻地翻过这个日子,没有多少遗憾,因为我选择了洒脱的人生,注定我没有耀眼的光彩,但一路享受阳光,我的生命也有另一番丰润与充盈。我知足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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