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掠过田野

搭在山边的公路

将平整的身躯，横贯田野

人，躲在现代化交通工具里

比飞鸟更快的速度掠过田野

寒风在车窗外，叹着长气缝补伤口



乘着车代替步行

时间跟不上车速

我飞掠而过的时候

想象着先人们的脚步，刚踏起尘土

我比先人多活了很多年



车窗外的村庄和树木

跳着圆圈的舞，目光抓不住飞快的身影

望着那一屁股的白烟，皱起眉头

清澈的眼里，忧郁很浓



◎冬天，故乡的碎片

想着就要回到故乡

我的心一下就年轻了

记忆里出现了儿时的乐园

和那些带着梦幻色彩的日子



当我站在故乡面前

我们彼此都陌生了

那些绕着房子的曲折的过道

牵引着我慢慢寻找

失落了的童趣



仿佛都在时光的尘土下隐藏了

包括那时拌我摔倒的石块

我摸索着

只找到了一些碎片



◎看到小村

站在小山，我看到我童年时的小村

依着山坡，显示着层次

童年时，小村很平整

没有坡度和坎



眼里的小村，新房子和旧房子

试图靠近和对话

一片山坡，贴满了

新旧补丁



仿佛是隔着时光的天河

我的目光

无法，将它们缝合



◎老屋的窗

靠近了，我认出了我的老屋

它居然还在

虽然它被岁月压矮了身子

虽然它被时光洗过后，越发灰暗



靠近它，我的心被揪疼

许多的画面，从记忆里出来

一页一页

阻隔在我和老屋之间



它用一扇熟悉的小窗，打量我

我曾经在窗内好奇地看过世界

如今，我是老屋眼里

陌生的世界



很久，我离开

带着我的青春离开

老屋在身后冬天的暖阳里

慢吞吞的，翻晒着沧桑



◎曾经的菜园

一圈山竹和荆棘围住的那块土地

曾经是我家的菜园

菜畦上再没有了那时候的葱茏

几棵白菜，零星地点缀

无神地看护着菜园



山竹和荆棘上的绿叶

在枯败的色彩中埋伏

象是缩回去的拳头

一旦奋力击出

冬天，将一招落败



勤劳的农民

也许在冬天也退缩在寒冷的后面

但是，守着这个菜园

当汗水，滴进菜土

菜园将四季回报着饭桌上的丰盈



◎熟悉的音容

恰逢赶集，人群中

我看到许多熟悉的音容笑貌

尽管他们的身影和名字

我已经陌生了很久



为什么同一片阳光

仅仅不同的是生活

他们的脸上布满沧桑

而我却承受不住半点沧桑



◎牛和冬茅

小而简陋的牛栏，靠着一截秃了的树桩

冬天的暖和的阳光下

老牛静静地看着那根牛绳

一边反刍，一边思索



几捆冬茅

堆放在牛栏的墙边

阳光将给予它的水份索回

冬茅叶片上，密密麻麻的泪痕

是它留恋春光的眼



冬天了，人们将簇拥着生长的冬茅收割

仍然捆绑在一起

它们将在火焰中

用歌舞走完最后的旅程



然而又是谁

将牛和它耕耘的一切都收割了去

这个冬天

故乡的小村，有些苍凉



◎快要干涸的小河

村前有一条小河

大部分的沙，裸露着

曾经覆盖着沙的水

躲在沙底和深处



小河里，细细湾湾的水

用一线的宽度，把游丝般的生命连接

冬日干燥的阳光下，那眯成缝的眼

渴望雨季，渴望汹涌澎湃



和小河对视

不见了我的那些快乐的小伙伴

只见蓝色的天和轻浮着的白云

我孤单的身影在那里游



◎重回那间房子



读初中的侄儿

现在住在我以前的房间

今晚，他空出来让我睡

我可以整晚和我的童年睡在一起



当小村带着我的房间融入夜色

而我却依然格格不入

一盏昏黄的灯

一个昏昏沉沉的外来人



那扇小窗的玻璃至今还有一条缝

我的眼光无法穿透

然而冬天

却能够挤进来，墙体成了它眼里的摆设



我在冰冷的被子里

倦缩

肢体都向心脏靠拢

仍然无法取暖和入睡

寒风在房间里窃窃私语和嗤笑

我这个夜的失眠者



◎那些声音

冬天的风，眼睛很尖

把树枝上最后一片枯叶摘下

并在地面上，扫着它走

苦叶划着地面，望着根

留恋地哭喊



冬天里，仍然挺立的草茎

锋利的身子

割破寒风，只听到喊痛

不见流血



阳光不用穿透云层

人和小村都很舒服

忽略那些声音

你能听见，血液在皮肤下面流动



◎归去来兮

我的花一样的乐园

不见了

我的梦一般的心愿

醒成了眼里的碎片



我不知道我是否在这里迷失

也不知道是将两种心情融合，还是隔开存放

更不知道

把自己放进哪个场景



开着车，我飞快地走

回到来的地方去，就是归去

两个答案在我的脑海

现在我住的地方和故乡



我就迷失在这两个点之间的路途

冬天夜晚的风，在大地上留下了痕迹

那是浅霜

岁月在我的两鬓，也留下了这样的霜



我本来和故乡的草木同时生长

也一同枯萎

我要归去哪里

风，轻轻扬起两个地方

盘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