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村长老王瘸着腿气喘吁吁地跑到王春家,满脸急色地告诉王春白秀死了。王春他媳妇看了老王一眼,只“哦”了一声。老王转身,门便砰的一声关了。老王又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完王夏王秋王冬家,告诉他们白秀死了,耳朵里却依旧只听到三个“哦”字。
“哦”!直哦得老王回到家便大骂起来。
白秀是王春王夏王秋王冬他们的娘。“简直就是畜生!”老王狠狠地骂了一句。
白秀本来不属于芝麻村,四十多年前,老王他爹还是村长时,白秀带着四个孩子在芝田村安居下来。老王始终不知道白秀为何独自带着四个孩子跑到这穷乡僻壤来了。
几日之后,老王接连做了几次思想工作,把王春他们四个好几年不说话的兄弟叫到一张桌子上,总算说服了他们早点把老人下葬,让老人早日入土为安的事。
这日,天阴沉着脸,半空中下着毛毛细雨,整个世界顿时蒙胧起来。大街上鞭炮声起伏不定,唢呐声不绝于耳。大街中央围满了人。白秀早已睡在棺材里。台上,主持出殡的老人正念念有词。台下,白秀她四个儿媳跟着一群人跪在地上。主持出殡的老人一念完悼词,台下的哭声便进入到高[chao]。白秀四个儿媳混在哭泣的人群里,捂着脸,旁人看不出她们哭泣的模样。忽然,王冬的媳妇大哭起来,紧接跪着爬到白秀的棺材旁,双手捶胸作痛苦状。王冬的举动不由让一旁跪着的几个嫂子大吃一惊。几个嫂子只迟疑了一会儿,便商量着似地纷纷跟着扑到棺材旁大哭起来。村里人见了,唏嘘不已。
紧接着就是下葬,白秀裹在棺材里冰凉的尸体瞬刻涂抹成一方土坯。
一切开始平息下来。
几日之后,王春他媳妇春娇喂完猪食刚准备提起水桶往回走,却见王冬他媳妇左手拿着一个板凳,右手握着把锄头,匆匆往家赶。王春他媳妇见了,心里不由一惊,三步当作两步迅速跑到白秀生前住的屋里,只见满屋一片紊乱,几个熟悉的人影正忙着拿东西。王春他媳妇立刻后悔了,却见墙上还挂着一杆秤,赶忙把整个身子贴上墙去,手刚摸上去,王秋他媳妇秋娇的一只手却也跟着摸了上来。王春他媳妇想一把抢过来,不料力气没王冬他媳妇大,秤还是乖乖地落到了王冬他媳妇手里。春娇恼了,鼓足力气一把把王冬他媳妇推翻在地。秤顿一下子摔在地上,秤杆摔成了两半。王春他媳妇捡起秤怒气冲冲地说,都给我放下,要分也还轮不着你们。没人理春娇。原本就很简陋的屋子瞬刻便空荡荡起来,只剩一缕缕残阳的光线透过结满蜘蛛网的窗格子射进屋来。
东西都被拿走了,屋子没分成,只陈放着些杂物。
一年后的冬天,上面要拓宽321国道,白秀生前住的那个屋子恰好横在马路一旁,按建筑队的规定,必须拆除,拆除之后上面会给一定的补助。白秀生前住的那屋,按占地面积可以得到补助3万。
白秀四个儿媳没想到老不死的住的那个破屋一下子竟成了宝贝。
建筑队把手续拿到王春家里,王春不签。王春说必须补助四万,不然他就坚决不签。四万,王春想好了,分起来恰好可以每家分一万。可建筑队不吃他那一套,三万就是三万,那是上面规定了的事。你不签,那是鸡蛋碰石头,自讨苦吃。
王春就要鸡蛋碰石头,他就是不签。王春把被子旧床搬到破屋里住起来,之后又去了几趟弟媳家。于是,屋子里就轮流住着他们弟兄几个人。一人住两日,王春暗地里说,谁要是不住,以后分钱就没他的份。建筑队的人见屋里整日住着个人,一脸无奈,只好求助村长老王。
老王送走建筑队的人,蹲在门前不停地抽烟。傍晚,老王出去了一趟,进了白秀她儿媳的门,没呆几分钟就出来了。
第二天,白秀生前住的那栋房子便在一阵机器声中轰然坠地。
白秀他四个儿子却不见了。他们去了县上的医院,没有人知道他们干什么去了。
王春王夏王秋王冬从医院出来,一人手里拿着一张单子,双手抱着头,各个沉默不语。
医生说,检验结果出来了,你们不是亲兄弟!
原来,王春他们四个都是白秀捡来的孩子。
而这,白秀临死之前只对村长老王吐露过。
本文已被编辑[饥渴的骆驼]于2008-1-3 23:00:50修改过
-全文完-
▷ 进入兰生福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