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近得知，那个叫顾彬的德国汉学家，又发话了，他说：“中国当代文学是‘二锅头’，中国现代文学是‘五粮液’”。现在的这个说法，算他还是个渐渐地弄明白了些中国现当代文学，也算是个说话负责的人。

顾彬把中国现当代文学比喻为“酒”。这譬喻很恰当，他说明了看待中国现当代文学的时间检验的道理。做酒的人都知道，只有好酒才经得起窖藏。农家做酒，一般在五十度以上的高醇厚的酒，才拿来窖藏，否则，低度酒上窖会窖出许些水来。不但不香，反而会酸。

好酒窖藏，好文又何尚不是如此！现代文学是一批已经经过时间检验了的“过去”的作品。而当代文学也就只能是二锅头，现打热卖，有它旺盛的销费群体。而在热卖热销的同时，一些醇厚、品正的就会被一些有眼光的人封坛窖藏。反之，那些原材料式的东西，就会像酒糟似的被人处理掉。被处理掉的东西，衡作他用还不是挺好！

说到顾彬突然送给中国文学的“两瓶酒”，就不能不说说，中国自己的酒作坊——中国两大文学市场。两大文学市场：一个是各级作协兴办的文学期刊，一个是电脑网络上的文学网站。

不揣冒昧，由于余也是有十年以上省级作协会员头衔的人，在国内众多文学期刊发作品，（从[ch*]女作开始）算起来也有三十年的作者龄。一路走来，余深切体味了一些个中滋味。要说上一代文学期刊的那些编辑，个顶个，对文学作者都是护苗、培土的好园丁。现在举目四望，国中文学期刊无数，能够承袭前者编风编德的恐怕难有十之一二……咎其原因，一曰名二曰利。去年我去安徽看望一位当年我的小说的责编。这位责编，在某编辑部工作三十有年，职称也到了编审。可是住房，子女安排就有不少的霉头。毕竟编审不是官，且他当年做编务做得严肃，不曾想过向作者开口，伸手……说真的，他是余的作品的责编，事先根本不认识，是在拿到期刊才看到有这么个名字。余的小说《酒殤》、《无奈情天》、《难再相逢》等都是他的责编。这些作品发表十多年，去年在文学网站开博，《酒殤》上过红袖版首被隆重推出。现在仍有读书网站收束在帖。我说这话的目的不是标榜自己而是感叹这样的好人，却在今天日子很不好过。

余是较重感情的人，在事情过去十多年以后，余衣带渐宽，记挂着他，人家素昧平生，当年帮咱，总觉得欠人家一份情，在06年春天才找根挖藕问到门上。发现他的日子十分艰难，我心里也十分难过……假若他当年倚重自己的责权，一边为人作剪，一边做些交易，手头不也厚实一些……或者退去原稿，摘取精华，或者置别人的文稿不顾，自己操觚，弄出一两篇上《小说月报》或《小说选刊》的作品，他的名头，他的生存环境也许就有人假手代劳。有名就有利，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人说作协和文学期刊是体制问题。我觉得说法不具准确性。我去年到《北京文学》看一位朋友，进去以后你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当年全国闻名文学期刊的编辑部！这个期刊培养和推出了多少全国乃至世界闻名的作家？汪曾琪、浩然、孙犁数不胜数的人物……，可他们的办公地点在地下室，办公桌又破又旧，不堪入目。连村委会的党支部办公室都比他们强过了不知许多？可是，那些编辑仍然坐在一台旧电脑前，进行他们忙碌的编务……就是这样环境，（除一家面前一部电脑外）怕是不及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小说月报》编务室叶圣陶们的办公条件吧？！

尽管我们大学的文学院都有好的办公楼，文学系的教授们都有好的教学环境和生存空间，而专事文学编务，第一线的这些人呢？在这样的艰苦的环境中能够坐下来喝喝茶，都算他道行修炼到家了！

以上是作协和期刊！这个市场毕竟是逐年都在萎缩的市场。

第二个市场就是网络文学。

中国的网络文学，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是新鲜事物。尽管网民数量上多过世界任何一个国家，可是把文学当职业来做的委实不多。网络博客，帖上多是写的心情小品，快感小图和一些短诗文。也有许多长篇大制的看台，这儿有点像乡村牛集，各人牵出自己的牛马来，行一个圈子，热评热议。是冲着交易来，真能交易出手的却不多。大多是以物换物，更有人充一个闲客，牵着自己家的牲口，逛逛市容而已，让长眼的评估评自己货色的成色，并不抱定：“出货粜米”非要做成这笔卖买。

文学论坛，这是最活跃的地方，作品中有史有论，纵谈古今，家长里短，或热议家国时政、或喧泄一己心忧、或切蹉作品的优劣。大家没有功利地进行一些交流。就像农家院落里，一群绣娘，各自做着自己的活，兼或拿出来相互传看……热评热议，相羡相悦，取长补短……这儿反到更亲和，更具凝聚力。

实际上这儿不是一个真正经济意义上的市场，只是不乏有抱定要把这儿做成名利市场的人。这些人表现欲望强烈，或以狂狷张现个性；或以好刁放荡于市面，不羁于人前；或以斗士面目出现骂到一切。于是网上雷霆顿作，大过热闹。其实有几许是文学？有几许是私营？各人心里都清楚明白！

网络是个大众平台。同时也是一个十六世纪拉丁美洲荒原式的[ch*]女地，从欧洲大陆驾船航海上岸了一群白色人种，大家上来就是圈地，然后就开始了自己庄园的创业。这些人中鱼龙混杂，良莠不齐，激情的激情，狂野的狂野，缜密的缜密，不规则的行动，没有法理地开采，造成了最初的混乱。于是有人就惊讶起来，“垃圾”说可能就是缘于此。余来网上不过年许，发现，其实网络之上，就文学意义上说，还是有云中龙象，假以时日，不久就可以让人听到黄钟雷震的！

这也许是顾彬先生对中国现、当文学，近来之所以有“两瓶酒”之说的原因之所在。毕竟作为一个外国的汉学家，涉猎中国浩于烟海的文学界面还是眼境有限，继续深入，相信他会看到一角之下的冰山……这就是中国文学的希望，也是中国文学市场向外沿伸的希望！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