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又是冬至了。老康从嘴里嘘出一股烟气。然后愤愤地将那烫了手指的烟蒂弹向墙脚的垃圾堆里。不知道那药罐子婆娘和宝贝龙儿最近过得咋样了。多少天都没有他娘儿俩的音信了。老康筹思着走出这即将拆除的工字楼。
眼前一片白茫茫的雾气正升腾着。一股冰冷湿漉之气窜进老康的鼻孔,使他不由连打了两个喷嚏。身子在前倾时差点失去平衡,他向前本能地疾走了两步,眼鼻顿时粘糊糊地。他一手紧着身上那泛白的蓝西服,一手搓扒着脸鼻,避过不知何时就堆在楼下的脚手架,沿着校园广场的柏油路朝前走着。
路两边修葺的齐整地刺柏披着雾凇,此刻简直就成了精工细雕的艺术品,焕发着熠熠的生机。似乎在向人们宣扬着一种实在而触手可及的美。这种美没有这浓雾的朦胧、更没有这雾的缥缈与虚幻。但老康此刻却没有丝毫的兴致去欣赏这种美。反倒生出一种无端的郁闷来。他恨不得一步就迈出百米以外的那到富丽堂皇的电动门而走进育才路对面的那家话吧。
话吧里几个男女大学生正戴着耳麦哝哝唧唧地煲着他们的电话粥。老康掂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来,谦卑地对老板堆起笑脸:俺给老家挂个长途……老板曳斜地看了老康一眼,然后对着电话机努努嘴算是默许。
老康拨通了一个号码,对面很快传来了声音:
“谁呀?”
“婶!俺是明鉴。俺在省城呢。你能给俺喊一下龙儿他娘不?”
“明鉴呀!你赶紧回来。你媳子这两天喘得都下不了炕,你到底在西安包什么工程,西庄那几个跟你干活的三天两头地朝你媳子要工钱。害的婆娘娃都不得安生!俺这会儿店里有人走不开……”
“婶!那是这、麻烦你给龙儿他娘带个话儿——就说俺这几天要回工钱就马上回去了;西庄那几个的工钱我撵年前一定给人结清。要龙儿他娘把蜂窝煤炉子点着,甭吝惜钱……俺就快回来了!”
“知道了,明鉴。昨个俺让你叔给你媳子在镇子上抓了两副药,你一个人在外头,就甭操心屋里头了。龙儿长出息了,每天放学后都给你媳子把药煎了递到手里。这娃儿乖着哩!呵呵……”
“多亏婶跟俺叔操心哩!教俺咋说谢哩!”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就不要婆婆妈妈哩。要了工钱赶紧回来,甭叫人惦记就成哩——不说了,你的话费不是钱呀?挂了!”
话筒里传出来“嘟嘟”地盲音。老康失神地呆坐在那里,鼻根窜着酸气。直到旁边那穿着长绒大衣的女学生忽地对着话筒尖声喊了句“埃拉乌尤”才把他从木然中惊醒。他起身掏出钱付了电话费,悻悻地走出话吧。
雾越聚越浓了。育才路上的车流如耕牛拉着犁耙一般踟蹰而行。因为能见度太低,所有的汽车都不约而同地开着雾灯,狂响着喇叭,似乎有意挑衅着上天和交通条例的权威。
这轻飘飘的雾,此刻应该也是有力量的吧。尽管它柔弱的经不起阳光一燎,但它却在阳光来临之前,令天地失色、令百花失颜;令平日风驰电掣、耀威乡间的高档轿车搁浅路边。而骄傲的人、在这看似柔弱虚无的对手面前显得是多么的渺小!
(二)
老康穿过那些叫嚣着的车流。在学校门口的小商店买了两包方便面。往日的生活规律、在等待诚信公司付工钱的俩月时日里彻底地发生了变化——
头一个月,跟随他一道出来的十几个弟兄还坚持着清汤寡水的等待。尽管顿顿馒头挂面,但大伙没一个人叫苦。因为一个星期里,项目经理兼出纳会计的“四眼”总会在大伙的升腾中给每人发上几十块所谓的生活费。而每当老康从旁提及那剩余的百分之七十的工钱时。“四眼”总会脖一拧、眼一斜、嘴一撇:
“我说你包过活儿么老康?这钱又不是我开机器就能印的。咱这工程虽然验收通过。可人家校方还要组织审计决算后才给我付银子。你以为这么大个大学是你家开的呀!?对工程程序都不懂,还不如回去种你的地——不要给我提合同约定!就这生活费还是我掏自己的腰包呢,我他妈的比你还委屈!再囔囔只有你吃的亏、没你沾的便宜……”
“四眼”的唾沫星子在阳光的照耀下,化成五彩缤纷水雾。似乎他嘴里安装了一台和广场喷泉一模一样的自动控制泵。随着程序的指令有节奏的喷出或长或短、或开或散的水花。这种水花淋在老康的如黄土地般的面颊上,使老康后退不迭,再不敢张口反驳。老康怕水花溅湿了自己刚适应火气而正兴奋地疼着的舌头!
等到第二个月,弟兄们实在是耐不住坐吃山空的等待。再说天眼瞅着越来越凉。弟兄们开始躁动起来、开始抱怨老康当初拉他们来到省城。老康心里清楚:弟兄们不是为了来听大雁塔的晨钟暮鼓;也不是来看马路对岸号称亚洲第一的音乐喷泉广场;更不是来这大学学那些与他们无关的历史文化或者体验当代大学生那时尚绚烂的生活。弟兄们辛辛苦苦把原本散发着恶臭的池塘变成如今招揽着蜜蜂蝴蝶、谈情说爱的大学生的园林广场。他们只是希望能换回购买化肥和供给孩儿们将来也能来这样的大学读书的钱!
“四眼”听老康说弟兄们闹着回宝鸡老家。本来不灵光的眼睛忽地掠出一种意外的亮来。但这种亮没保持了几秒钟旋即变成一种安然。“四眼”一直以来如熨斗熨烫过的紧绷的脸堆砌出一种能蹭破草纸的笑来:
“老康,我知道大家不容易。但校方的钱还没到账上。既然大家要回去,我也只好勒紧裤腰带,先给大家垫上路费。你如果愿意等,就留下来,反正没人向你收房租——我这里只有三千块钱,你先拿上。这个月底,公司一定给你们把余款——不到四万元嘛——付清没问题。你点点,赶紧给大家一发……”
“四眼”放下计算机,从皮夹子里取出一叠钞票,递向老康。
老康纳闷地看着突然变得爽快的“四眼”。他迟疑了,这点钱人均也就二百块,如何给弟兄们分发,弟兄们肯定不答应。可“四眼”那不容置疑的“诚恳”和“承诺”却令老康找不到争取更多数额的言语。沉默了一会儿,老康不得不接过那叠轻薄但却能把弟兄们载回老家的钞票。
“四眼”见老康收了钱,身子向后一仰,踏实的将肥硕的躯体埋进软软的老板椅里,咯吱咯吱地摇曳起来。仿佛他今天简直沾上了一点星运,做了一件天大的善事。他眯着眼,透过那薄薄的镜片,意味深长地注视着闷着头正小心地一张张摸捏甄别钞票真伪的老康。他嘴角溢出一丝诡异的笑,喉咙里发出一种奇特的声音。那声音时断时续,象是喃喃自语、象呻吟,又象是在哼唱。直到老康确认那叠钞票无误后称着谢、犹犹豫豫地走出门。他才猴子一般轻巧地来到门口。他眯着的眼悄然剜着老康渐远的背影,喉咙里的声音也似乎被一种黏糊的东西湮灭了。他稍一使劲,一口浓痰夺门而出,随之而来的轻松给他带来一种无法形容的快感。他狠狠地关上门,在门强烈地震荡声中老康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摸出手机,轻车熟路地拨通了一个号码。脸上开出一朵异样的花:
“陈处,你好呀!……款子上星期就到账啦……那当然感谢老哥啦……余下的百分之五质保金财务说月底开支票……哈哈,那要看老哥喜欢去那里了,我哪里敢定地方……好,晚上见!”
(三)
老康蹴在他和弟兄们栖身的工字楼角落沉默着。
这座蓝砖砌就的建筑此时已是人去楼空。外墙那足有寸余的裂纹到处窜梭,似乎铺张着它对大学的历史及来往的过客的见证;又象是一个行将就木的垂暮老人头上无奈而深密的皱纹。这些裂痕让人触目惊心。这些五、六十年代里曾让普通老百姓做梦都想入住的高级宿舍,现在一座座都在历史的新陈代谢中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所剩不多的这类建筑物迟早也会如老康身后的工字楼:把一个大大的“拆”字挂在醒目的外墙上。
走在二十一世纪的大街上都市人把目光汇聚在那些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上。在赞美着现代建筑物日趋完美的同时,人们偶尔会发现有一些满脸灰渍,满身泥巴、操着各种俚语的乡下人窜梭在都市的大街上。他们与都市人显得不可调和,但都市人不得不承认,他们正是现代都市建筑文明的直接缔造者。他们的群体随着城市建设的步伐日益扩大,并深入到社会的每一个角落,引起了人们广泛的关注。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农民工!
老康心里的天平倾斜了。他无力地靠在那嵬嵬可及的墙上。他目送着那些接过路费立即背上铺盖、叫骂着的弟兄们一个个走出那道大门。弟兄们的目光看他就如见了瘟神一般愤恨。他感到一种按捺不住的憋屈,两个干涩的眼窝却愣是挤不出一滴泪来。本来就不好言语的他,因为跟前没了说话的人,更发不出一丝声响。
多少个深夜,老康都会在失眠时听到自己心脏的那种慌跳着的、沉闷的声音……
老康掂量着手中的方便面。这东西一夜成名。现在并不比赵本山、李连杰的逊色多少。它的涨价引起了国人和媒体的高度关注。争吵声响彻整个中国。大有杀出国门的趋势!
这东西就是老康“冬至”赖以裹腹的东西了。老康已习惯了这精美的塑料纸包装的食物。就如同他的宝贝龙儿一样,他对这种东西有了一种丢弃不了的贪恋。他知道:这种东西尽管初入口时,那浓汁鲜味着实勾引人的味蕾——但时日一久,就暴露出其可怕的弊端。这种弊端就如同一座大厦在建设中使用了劣质钢材与水泥一般可怕——老康已感到这种弊端已经使自己的某些器官感到了隐隐的不适。但他总强迫着自己,才不致使精神萎靡下去。
老康嘘了口气,走进那半开着的电动门。他习惯地踏上已竣工百十天的广场。这个主题为与时俱进、体现青春活力的广场在建设时,校方的施工图纸一变再变,但工期却不给顺延。老康领着弟兄们没黑没明地干,总算在新生入学的前夜如期完工。令人欣慰的是,这个暑假后期,连老天都开眼,竟没见一星儿雨水。
然而,弟兄们的肩背却遭了殃,一个个被火毒的日头晒得脱了几层皮。但弟兄们鲜有怨言。谁都明白,延误了工期,“四眼”会毫不留情地依照合同罚扣工钱的。皮肉受点吃亏总比少拿钱强得多!
可施工期间,谁也没见过“四眼”的笑脸。他一直是黑着脸,呱哩呱啦地叫嚣,嫌大家手底不出活。那模样简直是活脱脱一个池塘里的大蛤蟆。但大家早就习惯了这种场面,没有谁会因为老板的脸色和钱过不去。于是,大家在工字楼里都叫他“四眼田鸡”——当然是在背地了。
老康朝广场东头的那栋翻修一新的图书大楼望去。
雾气更浓了。大楼的玻璃幕墙在雾霭中泛着斑驳的灯影。看上去显得有一种说不清的神秘。不由得使人觉得那就是知识与文化发出来的光芒。而诚信公司的项目部就驻扎在这胸藏万卷书、令寻常百姓望而却步的神殿里……
(四)
老康走进图书馆的后门。经过水房、沿水房旁的幽暗楼梯拾级而上。“四眼”的办公室就在走廊尽头。老康轻轻地敲响了那关着的门,好长时间都没见响动。看来又是一座空城!
老康咬得自己嘴唇发疼。狠狠地将摊开来的手掌拍向那惨白的墙上。他感到手掌生出一种由疼转化来的快感。他盯着自己的这只手。又黑又粗、攥成拳头就如同一只石砣子。那铁青的颜色任一生一世也漂洗不出“四眼”的那种白净。伸开来的指节硕大无比,掌上的茧子好似锈了的麻钱儿。指甲深陷在肉里,没有一个展露头脚,反倒参差不齐地窝藏着黑而腻的泥垢。这些泥垢似乎是他在整彻窗外那广场时刻意保留下的见证!
老康默默地调整着自己的情绪,向四下张望着。此刻,“四眼”恰好背着那鼓囊囊的挎包做上楼来。他一定会见千岁一般迎上去……四下寂寂,唯有玻璃幕墙正流淌着雾气凝结成的水,在窗台的大理石台面上汇成一汪汪无堤的潭。
到啥时说啥话吧。谁让咱把桶下到人家的井里了!老康宽慰着自己。他闷着头折身走下楼梯。水房了这时水生哗哗。老康不由得朝里瞅去。一个光又亮的头正对着地低声哼着秦腔。光头下的拖布如板胡一般在地面有节奏地推拉,开着的水龙头就像卖力的唢呐正兴奋地向水池喷着水花。
“张师呀,忙着哩!”
“噢,老康!又没逮着那四眼子货色吧!?”
光头一仰,秦腔戛然而止。显出一幅白细饱满的脸庞。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珠透露着一丝诡秘。
“听俺馆长说,这几天四眼子天天和后勤上的头头们粘在一起。昨夜个三缺一、把俺馆长硬喊起来搬砖去了。搅得我老汉一夜没睡好。这会儿,不知在哪里做春秋大梦呢。”
光头老张言语着,拾掇起拖布。接了桶水,似乎完成了一项重大的任务。老康连忙摸出揉皱了皮的“金丝猴”烟递上一根:
“烟不好……”
“啥话,只要能冒出烟就是好烟。咱哥俩处了这几个月,你倒还计较这——咋又闹两包方便面呀!走走走,到我门房去暖和一下。”
老张快人快语,倒让老康感到自己无所适从了。老康讪笑着给老张点着火。强着提起那注满了水的桶,跟着老张进了图书馆的正门。
门房里果然暖和。那足有两米长的暖气包八十余平米的门房烘得热气扑面。老张还在这儿搭着电炉子烧水做饭。冬天里有这样的美差倒是惬意。老康不由暗自羡慕起这个光头老汉来。
老张说,他自退休后一直在这儿看门。如今也有四、五个年头了。可老张的肌肤根本就看不出松弛的痕迹。脚底下也麻利地张显着活力,要不是秃光了头,压根就看不出这是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而老康呢不过四十出头,脸上犹如一幅粗犷的的风景。起伏的黄土丘陵中布满了岁月冲刷出来的沟沟坎坎。这张脸此时没有一点鸟语花香。入秋后的荒凉、坚实,凸现着几分凝重。不由让老张感到一种土地般的强悍和无奈。
“我说老康,甭忧愁着脸了。是这——今儿咱哥俩就合回伙,也闹腾下冬至节。等吃了饺子再说你的那些难肠事……”
“这咋好意思!”
“少罗嗦,你还舍不得那方便面了?我这儿有现成的韭菜、肉馅儿,就算你陪我过节了;你就随遇而安吧。我和面——你赶紧给咱摘韭菜。”
老康感到里外热乎乎地,索性脱了西服。经过一番捣腾,门房里顿时弥漫出一股淡淡的饺子味来。老张打开电视,两人各自端着个大老碗,圪蹴在床前,眼瞅着电视,嘴里发出互不谦让的咀嚼声。
电视里重播着连续剧《福贵》。福贵征给社员们煞有介事地教着扭花鼓灯。那场面真惹人笑。也许余华从叙说福贵一生的大起大落时,刻意地安排了这使贫苦百姓籍以自娱的花鼓灯。令在艰难中活着的人们的精神能得以舒展、使灵魂有所安放。老康洗着碗,想着他曾经看过的每一集剧情。也只有在老张这里看《福贵》时,他那一直忧心忡忡的心才可消停片刻。
人与人的斗争也许只有利益。无论这种利益的实体是什么。但斗争的双方都在思索着如何去赢得胜利。没有矛盾的生活就没有平和;没有矛盾的工作也许就没有平和的生活。人在造就矛盾的同时也在造就着平和。这也许就是生活最精彩也最无奈的现象。
人,活着不容易,也没意思。争、抢。到头来还不是一日三餐地过活。福贵能把积攒了几代的家当输给赌徒龙二。从地主少爷变成雇工。而龙二却因为当了地主而把性命丢掉了。但福贵却因祸得福地逃过了一次次浩劫,依然在悲伤中跳着他的花鼓灯。虽然故事情节有些让老康忍俊不止,但老康却感到那意味地深长。因此,他一有空,就陪着笑拿着烟,朝老张门房钻——就为看这撩人心魂的佳作。这也是他来省城唯一的娱乐!
老张人不错。老康心里感念着。收了碗筷。福贵依然在电视里舞摆着。
老张说,大学扩招了,年前就要拆老康目下栖身的那种老楼。要在原址建几栋研究生公寓。
老张说,诚信公司正为拆迁和新建项目和主管的后勤部周旋着。老张说,过几天图书馆报告厅将召开下一年度基建项目招标会。
但老张没说,“四眼”何时会来到办公室给老康兑现所欠的几万元工钱……
老张从抽屉里取出一张报纸,朝门外望了望,递给老康,突然压低了声:
“兄弟,我看你只有走这条道了……”
老康顺着老张细长的手指所指,一行醒目的大字赫然眼下:
“西安市农民工讨薪办地址及通信讯法……”
老康粗略地读了一边那些文字,心里犹如看到了黑暗中飘忽地火光。他的心里生出一种惧怕,惧怕那火光燃烧了自己。他心里翻腾起来,那火光在他的脑海里摇曳着、摇曳出一丝照而不亮的郁闷来。
老张看着失神的老康。不无调侃地说:
“政府成立了这样的办公室,倒有点亡羊补牢的味道。诚信公司不诚信。四眼子这种人泛滥社会,讨薪办就是剂猛药了。书上说,女娲造人时不小心造出只耗子来,连喊糟糕,就赶忙造出只猫来。猫就是耗子的勘误表。万物都有报,只待时候到!你这会儿就到和平门去看看……”
老康琢磨着老张的幽默而又知己的话语。齿间集结着悠长的饺子余香。老康忽地想到婆娘和龙儿,想到了西庄那些和他一样为那笔工钱望眼欲穿的弟兄。饺子在他胃里蠕动成一种久久地牵挂的痛楚、至爱的愧疚!
老康想象不出报道中让人触目惊心的讨薪事件是如何形成的。也想象不出被警告是扰乱公共秩序的那些,爬铁塔、上塔吊、堵马路为薪酬寻死觅活的同类是否如愿以偿。但他看图片上讨薪办门口的景象,就如同春节时的铁路售票口也排出了一条“之”字形队列。他感到一种迷茫,但他还是希望这既定的制度有顽强的可操作性的生命力。
如老康一样遭遇的人们现在还普遍存在着。人们看到了一部部法典与时俱进的横空出世。但,人们最看重的只是这些制度本身的操作性有多大的力度、是否一贯到底。这些制度操作新越强,违反这受惩处的必定性就越强;这种比定性越强对责任人的威慑力就越强。越有操作性的制度才会落地生根,回击实际焕发出熠熠的生命力来。
老康沉默着,它把那些与他有关,和与他无关的文字一个个刻进自己的脑子里。他喃喃地念叨着:
“谢你了,谢你了!”
老张拧过头来,望着老康的背影,一头雾水。不知老康是谢他的饺子,还是谢他的报纸。老张嘿嘿一笑,就如同电视里举扇回眸的福贵眨巴着眼。
哎,这老实头头子!
本文已被编辑[饥渴的骆驼]于2008-1-3 19:44:17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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