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岷失眠了！

他不知道自己疲倦成这样竟然也会失眠，是不是因为那杯茶水的缘故。傍晚吃过晚饭，他去住处旁边的茶店里要了一杯茶水，那是一杯很廉价的茉莉花茶，看着那或白或黑的电视慢慢地品，或者是狼吞虎咽地喝，因为续水是免费的。正要看出头绪的时候，有人过去“啪”地调换了频道，他无奈地摇摇头，赶忙狼吞虎咽地喝完面前的那杯已经没有味道的泡茶，退却出来。是的，那杯茉莉花茶应该是一种绿茶吧！而且加了那么多的糖，他听别人说过，绿茶是一种提神的茶，想到这里，他有些后悔不该去喝了这次茶水。他又想到了那个扭捏明星的广告，那滑稽的动作真是让人发笑，搞笑得自己忘乎她所广告传播的内容，眼前只是闪耀着她那双颤抖的奶子。这种低俗的想法让自己不由得面红耳赤，他不禁地想，假如这个女人没有那双颤抖的奶子，广告效果会是如何呢？结果只是在“啪”的一声脆想中变成了空白。

他躺在床上，象一只发情的蛇辗转着，身下的竹席象燃烧似的，把自己的身体灼烧得厉害。他抚摸着干涩的皮肤，觉得上面象突然长出了鳞甲似的，他惊恐地战栗起来，额头好象发霉的冬瓜，微微地渗出腥臭的水珠。他惊恐地睁大眼睛，顺着手指打量着自己的身体，一具稍微畸形的骨架映在窗棂间打下的余辉中，哦！身体还在，他略微地平静了一下心灵，从床下掏出一个灌满水的饮料瓶子，“咚咚”地喝了几口，肚子里象突然有了感觉，身体也一下活跃起来。他突然间有点渴望看一眼自己的身体，于是他悄悄地下床，拉开了灯。

“几点了？你这还让不让人活了啊？”工友翻着身体，含糊不满地嘟囔着。

他惊恐地拉熄灭了灯，这稍瞬即逝的灯光让他看到了自己的身体，没有余辉下那么地畸形，也没有浑身长满鳞甲。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象咽下了一颗舒心丸。上铺的工友疲倦地翻着身，突然一个长长的屁象拉着火车的鸣儿，泻在这个不足十个平方的小站里。那颗舒心丸儿吞咽在嗓子里，便重重地卡在那里，胃里象翻滚的江水，猛烈地撞击着河壁。他把头伸向窗外，呼吸几口新鲜的空气，突然发现外面的风光真的很漂亮，这种熟悉的景象让他仿佛看到一个骑着牧牛的小男孩，双手紧抓着牛的犄角跳跃地走在山的阴影里，衰老的母亲边在前面牵着牧牛边慈祥地回头对着他讲着故事，惹得一群蜂蝶围着他们飞舞，母亲对他说，小牛长出犄角就说明它们应该去独立生活了，以后犄角每年都会增加一圈，一圈犄角也就是说明他们衰老了一岁。后来，这个孩子出了山沟，牧牛却被别人牵走了，在夜里母亲偷偷锯下了一对犄角，把他们供在山上的祖庙里，跪在那里喃喃地祷告了一夜。在这深邃的深夜里，他又仿佛听到那个母亲偷偷锯下犄角的“滋滋”声响。

夜色笼罩着这个冰冷的郊区，都市的灯光象幽灵的眼睛在不远处闪耀。

起风了，从远处幽深的树林里吹过来，透过竹缝打在身上，他稍稍地感觉到了凉意，缩回眺望的脖子，脑海中还是没有一丝睡意，骨骼依然在燃烧，岩浆在骨髓中流淌着，寻找着迸裂的罅隙。大学，象一株杂草缠络在自己的心间，母亲的祷告，小心翼翼地走路，并没有在这个冰冷的都市中留下脚印，留下的只是自己身上遍布欺骗和压榨后的伤痛。辛劳，勤奋，并不能给自己留下一个留驻的印痕，也只有欺骗和压榨才能让自己丰满，就像那位长满痔疮却风光地去宣传某某牌去疮灵的女模特，或像抑郁跳楼的心理医师一样，然而这些都是他骨子里不曾存在的，于是他就只有选择苦痛，这种痛并且深入脊髓。邻床的工友开始了磨牙，这种声音缠绕在耳畔，象笨重的火车奔跑在铁轨上，绵延不绝。他起身开门走了出去。

一朵乌云笼罩着这些毛毡搭就的房子上，都市的阁楼上传来醉醺的歌声或者谩骂，这些嘈杂的声音就像丛林中野性的呼唤，震撼着这些舞台边缘的褶儿。是的，呼唤，也许只有呼唤，才能排泄着这乌云下的隐晦，他试图地学着这些野性发出声音，声音发出又突然地用手打住，象卡了膛的猎枪一样。然而就是这样的呐喊也让自己一阵地欣慰，身体顿时觉得一阵舒畅。他突然有点想去排泄什么，就掂着那物儿努力着，想在这个都市中留下点什么迹象，但一想到都市，身体就象断闸的河流，干涸得没有印记，这让他想起家乡的那句谚语，辛勤喂养的母猪臃肿得下不了崽，这使他的身体不由得一颤。

几滴雨从乌云的深处落下来，砸在毛毡瓦片上，也打在自己颤抖的身体上。几道火蛇劈开黑云，惊慌地钻入都市的霓虹灯影深处，都市便转瞬变得迷茫模糊起来。住所旁遗留的一块青菜折下身子，把身体扎在机械挖掘过腐败的土壤中。一只飞翔的塑料袋溅落下来，罩在自己的脑袋上，腥臭立即充坼自己的胸膛。

他感觉到了一丝凉意钻入了自己鳞甲躯体的缝隙，风盘结着双腿，雨洗刷着干裂燥热的脑核，这让他想起雨雾中奔跑的祥子，隐约的歌声中也好象传出一句垂死的呼唤：“你把我丢在这里算怎么回事？”于是，他便跟着祥子奔驰起来。

“哎，龚岷，起来干活了！”

“这小子，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昨晚在雨中跑了一夜！”

“我要回家！”昏迷中的龚岷喃喃地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本文已被编辑[饥渴的骆驼]于2008-1-3 11:07:00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