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住荒漠中的一片绿色,守住属于自己心灵中的一块绿地无怨无悔。题记
守漠人
沉睡了千年的原始荒原在一批拓荒者的怒吼中惊醒,一块绿地悄然在准葛尔盆地南缘复活,生命的禁区重新演绎着一段鲜为人知的传奇。
赵大宝地道的山东人,肩宽腰直,个大腿长,一口漂亮的山东腔说的很滑稽,经常逗的大家乐不可支。干起活来如虎似豹,工作之余开出十亩林带,植树过千棵,被评为植树能手,上了报,戴了大红花。
开完庆功会,大宝就被任命为青年排排长。问题就出在这个排长身上,也从此改变了一生的命运。
青年排的记工员冯娜,天真活泼,瓜子脸,细腰身,一双会说话的牟子荡漾着温情的秋波,像一块七彩的磁石沾在猎物身上,英雄加美女正是这个时代的特征。
久触生情,大宝感受到了这种感情,却不敢接受她。不是说他不识人间烟火不懂七情六欲,也不能说他没有男人的胆量。他是把排长一职看得比命都重要,再说自己在老家有一个没有过门的媳妇。
世上的事就是怪,树要缠藤树万难,藤要缠树树难躲。冯娜就没有把排长一职看着是什么,她做梦都大宝这个人,像个跟屁虫,大宝想躲都躲不开。
一天收工时月亮已经爬上了树稍,叽叽喳喳的人们已经离去,冯娜把大宝拦住,大宝心里七上八下脸煞地一下红了,要不是月色大宝不知道怎么样来掩饰自己。
大宝的微妙的变化是躲不过心细的冯娜的。“你紧张什么。我就这么可怕?”
大宝是转业兵,啥事没见过。“没有呀!”
“转过身去。”大宝照着人说的做,转过身去,冯娜从他的膊根上用手一扎二扎地量到腰下,共六下。很满意地笑了,这一笑弄的大宝不知所措,大宝长这么大还没有和哪个女人近距离说话,更没有让哪过女人在自己身上指指画画过。
“你是要干什么?”大宝纳闷。“我的事,不用你管,跟的走。”大宝没有反对,也没有赞成,就跟在后面来到冯娜的宿舍。说来也巧,宿舍里的人都去看电影去了,房子里黑渗渗一团,大宝从口袋里取次火柴‘唰’地一声擦着,冯娜伸过头来扑哧一声吹灭,顺势倒在大宝怀里,大宝向后趔跄着退了两步,冯娜冲了上去,把大宝搂了个滴水不漏,呻吟着:“大宝,我爱你。”大宝没有一点思想准备,不知说什么时,门被人一脚揣开,一束雪亮的手电筒光照在两人身上,大宝拼命地挣脱,冯娜死死地搂着不放,直到亮光在冯娜的脸上停顿下来。大宝落魄地夺门而逃。
这个揣门的人就是队长柳荫。
赵大宝几天吓的不敢见柳荫,柳荫是一队之长,你不见我,我得见你,想躲就能躲得过,柳荫堵住大宝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咱这是部队,你忘了纪律。你小子是吃着碗里还想着锅里,你是个军人,是个干部,你还想做什么?
队长,我错了。我一定会改的。
我警告你,别不当会事。
让柳荫意外的是大宝把冯娜织的毛衣堂而皇之地穿在身上,大摇大摆在队上晃来转去,更让柳荫失望的是冯娜有了。大宝的一举一动刺激了柳荫,柳荫一声令下,把大宝叫到办公室。你阴风阳违欺骗组织。叁宝刚开始时还能忍受,到了后来觉得自己委屈,就争吵起来。我这是婚姻自由,你管不着。再说了我没有做错什么。
这次大宝真的闯下大祸了,当天下午就被发配到距队部五公里外的一块荒漠地去了。
没经历过那个岁月的人是体验不到这种问题在当时的严肃性的。
2
大宝去的地方没有地名,四周沙丘环抱。大宝拉着一辆人力车,车上装着全部家当,没有路,荒凉,原始的荒凉。
大宝已经来了好几天了,他把整个地形看了一遍,选在一棵红柳旁准备在这里挖一个地窝子,有个遮风挡雨住下,在做打算。想的最多的一句话是:你要好好的干,冯娜我们会照顾好的。也许这就是他呆下去的希望。
大宝伫立在沙包顶上,像一架黑铁塔插入云端,他眺望着万波沙壑的悲壮,不见绿色哀鸣,空气中飘流着飓热的干热风,烧的红柳梭梭的叶子缩卷在一起,地上的沙子烫得能烤大饼,风吹着转眼的功夫就把刚走过的脚印变得模糊不堪,渴、渴、渴嗓子都要喷火了,大宝再一次地举着身上的军用水壶,放在嘴边,但他最终没有拧开壶盖,水太宝贵了,不到万不得一决不能把最后一点水喝了,就这一个动作让他舒心。
他开始一大早起床捡干梭梭柴,他力气大,一次可以扛二三根,下午再把扛回来的梭梭沿着地窝子栽了一个四合院,就算有一个家了。看着一望无际的荒地,怎么样才能变绿呢?
水、水、水!水在哪里呢?望着来时的人力车,一个念头闪出:拉水。
拉水,就可以见到冯娜了,一举两得。果然,大宝每天可以见到他的心上人,大宝不知道苦是什么味了,每天拉水不止,他把四合院开成一片菜院子,撒上种子,不久种子发牙长出了幼苗,惊喜中大宝发现,在菜院里长出了真叶植物,这会是什么呢,等到在大一点,他惊奇地发现,这就是红柳,还有梭梭,原来它们也有种子,而且见湿地就扎根长苗,生命力极强。
大宝开始采集种子了,又开始开沟了,也开始拉水了苗也长出来了。
起风了,黑色的风头像一匹脱僵的野马,裹着沙粒从天边黑沉沉地扫荡过来,乌云遮住了晴天,伸手不见五指,大包躲在地窝子了,听着外面的狂风怒吼,沙粒拍打红柳和红柳发出的呻吟。大宝困了不知不觉睡着了,就像死去了一样,等到醒里时,阳光已经把大地烤的热烘烘的,揉着惺眼站在院里,迷迷登登看到自己的开的沟全没了。
大风是无情地把沙漠的沙子填没了沟,长出的小苗全没了。
大宝哭了,男人的泪水没有换回自然的恩赐。柳荫来了,脸色像猴腚死难看,半天说了句:大宝,跟我回去吧。不!我把长回去,我要干下去,我就不相信我干不好。
这就对了,像个男人,是咱开垦者的骄傲,看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柳荫这次给大宝送来了一头小牛,再就是些吃的。大宝高兴地抱着柳荫流下泪水。
3
冯娜几天没有见到大宝,腆着个肚子,每天站在哪里等着大宝的出现。她的心里很急,她不知道大宝哪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会使大宝不来拉水,是病了还是次了什么事,他一个人在荒原随时都有危险的,他的危险是什么呢?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了,冯娜心急火燎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就顺着大宝长出现的路寻去。
她不知道去的路在哪里,深一步浅一脚地绕着一簇一簇的红柳顺着大宝拉水时留下的车辙走,渐渐地天黑了下来,她爬上一座沙包顶,眺望远方,茫茫沙海,不见尽头,也不见袅袅炊烟的弥漫,回头望去漆黑一片,这是哪儿呢?她拐到原路上,走,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了。
沙漠中异常地寂静,她迷路了。
柳荫是在饭后才知道冯娜不见的。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这里是死亡之海,一个女人,一个腆着肚子的女人离开了连队就意味着向死神靠近。立即动员全队职工分头找。
柳荫琢磨着着女人不会走到哪里去的,但她一定是走在危险之中。这个大宝,你个混蛋东西,一个人还不逍停,还要把女人也拽上,当心老子扒了你的皮。
备马,老子不信,说着提了个水壶出了门。一路上柳荫催马加鞭,心里骂着,不组半过时辰就赶到大宝的门前,人还没有到,骂声早已经到了:赵大宝,你个狗日的给我出来。
大宝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摸黑爬出地窝子,黑夜里看不清大宝的脸是过什么模样,一定是大惊失色,说话颤微微的。
说,你把冯娜藏哪了?
大宝莫明其妙不知道柳荫的葫芦了卖什么药。说:我没有见呀!
赵大宝呀赵大宝,你说假话竟敢说到我头上来,你不老实老子扒了你的皮。
真的,我没有见,不信,你自己看好了。
你小子,有种,说着柳荫下了马。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冯娜人不见了,她不上你这里会到哪里去。
大宝的脸一下子煞白,脑子嗡嗡直响。柳荫从大宝的表情中看出冯娜的事他根本就不知道说:还不赶快去找。
黑夜中游荡着沉闷的声音:冯娜!
黑夜残酷地撕碎荒漠的寂静,没有唤醒希望的回音。到了第二天下午,人们才在一簇红柳旁找到了冯娜,冯娜的脸色苍白,衣裤被挂的大口小口的,下身血肉模糊地昏睡在哪里,她流产了。
柳荫看到这一幕,肺都要气炸,但气归气,最后还是让炸叁宝把柳荫接了过去。
4
冯娜住在大宝自己搭建的小屋,本来寂寞的荒原飘着声声夜莺之乐。大宝每天还是去拉水,两人开沟把大片的荒漠开成泥浪滚滚田原,收集种子,两人不把这片土地种出绿色来就不回去。
经过这次柳荫多少有些不安,心里嘀咕着怎么样来把大宝他们搞回来事,又一件事,使柳荫不得不放弃他的想法。大宝未过门的媳妇千里迢迢寻到门上了。这个叫娟子的女人,十八九岁,白白静静,手里拎个大布包,亭亭地站在柳荫面前时。柳荫傻了。这怎么办?但很快平静下来,给娟子到了杯水,寒碜里几句,确定就是大宝在家乡定的娃娃亲的未过门媳妇。小妹子,你真的不容易,自己能跑来,要是是我我都没有这个胆量的。
说着,柳荫让警卫员把三排付柱子叫来,并安排让他顶替大宝。柱子咱说不干,柳荫一顿臭骂,并下命令似的:一星期搞定,不然,老子撤了你。
娟子见了柱子,柳荫说,这就是我队的大宝同志,劳动标兵。娟子马上大哭起来,一把鼻子一把泪撕心裂肺,柳荫能成住气,他知道女人嘛,哭哭啼啼小菜一碟过去就好了。柱子在一旁受不住,想溜被柳荫一把拽住,你给我好好呆着,说漏嘴当心我让你当一辈子光棍别不识货。
大妹子,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我也一样,不过话有说回来,这是革命部队,大家都来自五湖四海,既来之则安之,来了就是革命的同志,都是你的兄弟姐妹,是你的亲人。
别看柱子见了女人就脸红,别别扭扭老老实实的,其实,肚子里早就装着货,没有辜负柳荫的期望,不出半月就给大伙发了喜糖,没有房子,柳荫就把自己家一隔为二,柱子住后半间,柳荫住前半间,这一住就等到柱子抱上儿子时才搬进新房。
不久柳荫被调到分场部任场长,临走时,专程去看了大宝。
5
日头过了晌午就阴云密布,大漠中少有的天气,说变就变。
大宝吃过饭,出了门望望阴下来的黑云,平时黑黝黝地脸上堆杂的笑容,扫的一干二净从口袋里掏出一沓旧报纸裁成的卷烟纸,取出一张,再从另一个口袋中摸出一撮莫合烟撒在洼形的卷烟纸上,然后合起,一手捏着根转着,一手顺着烟卷的旋转捋了上去,两手一掐,一支喇叭形的卷烟就成了,用火柴刷的一擦,点燃,狠狠地吸了有口,蹲在哪里像死猪一般叭哒叭哒地抽着。
冯娜凑了过去,很温情地说:那知道了?冯娜也是最近才知道娟子的事的,本想找个时间告诉他的,没想到大宝自己就已经知道了。
大宝瞥了冯娜一眼,闷头抽了一口,鼻空里冒着两道淡淡的青烟。低沉地说:我知道啥了。
你就别装了,看你那脸还能瞒得过我,你要是真的难受,就说出来。
我没有什么,就是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瞒着我,这让我今后怎么做人。
这人什么,个人走个人的路,一切都会过去的。她怎么样?
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一个女人千里寻夫,一个现代孟姜女。挺让人敬佩的。
大宝发着闷气,他气的不是这件事情的结果,而是这件事谁瞒过了他,尽管他是没过门的,但也应该算得上是老乡,人家来就是为了自己,即使不能做夫妻,做个朋友总是可以的吧。这件事一但传回老家,经后自己回家怎么面对她的家人。你是不是早知道了,你们都不告诉我,把我当成傻子,说着声音咽了。
大宝南宁千万不要这样,我也是才知道的,正想把这件事告诉你。
得了吧。
你是怎么了,大宝你听我说,你真的要怨,就怨我,谁让我跟了你呢。
大宝蹲在哪里抽着他的喇叭筒,今天的一幕浮在眼前。
大宝和往常一样在队部涝坝边上装好了一车水,把牛拴在自己打好的桩子上,再到不远的玉米地里薅了一抱青草扔在桩子下,小牛吃着草,自己准备到队部去。
走到半途听见有人喊他,随声望去是柱子,柱子和大宝是老关系了,大宝笑着向柱子招手,渐渐地微笑停了手在空中凝固了。
娟子腆着肚子和柱子并肩向他走来,他瞬间认出了娟子,娟子也认出了大宝。大宝的一双眼睛落在娟子身上之时,他以为自己认错人了,张开的嘴又合了起来,惊讶中看着眼前这个腰身变粗,脸而变黑的娟子。
娟子惊呆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自己千里来寻找的人,他怎么会出现在眼前,脸色难看的娟子拽着柱子,她恨不得马上蒸发。
娟子,是你?
娟子擒着泪花,转头就跑,可她跑不动,身子太重。
娟子,大宝要追上去,被柱子拦住,说娟子,是我的老婆,是你老乡,
大宝没有听清柱子说些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
6
冯娜的肚子开始发作地疼,一会儿在下面,一会儿又转到上面撕肠割肺地缠绕着。
大宝,大宝,冯娜发出颤抖的呼唤,声音由强渐弱,撞击着大宝灵敏的嗅觉,一种恐惧感震动了他的神经。回过头来,冯娜苍白的脸颊上闪着汗珠的亮光,身子不能支撑地倒在刚挖好的树沟里。大宝起身冲了过去,一把抱住冯娜,惊讶地呼喊:你怎么了?冯娜微微睁开渴望的眼睛,我要生了,
大宝一双眯缝的眼顿时要暴出来,你要挺住,说着抱起冯娜小跑似的回到家,把冯娜放在床上,拽起一床被子,铺在人力车上。
咱们就在这生
不,千万别这样,你要挺住,咱们去卫生队,会没事的。
冯娜很懊悔,大宝早就说去卫生队,自己强着才去,现在成这个样子,说:你别急,我没有那么娇气。
不,万一有点闪失,我大宝会愧对你的。大宝把冯娜轻轻地放在车上,像似后面有群恶狼在追击一样,一路小跑。
冯娜在颠簸中肚子失去了惧疼,半倚起身子,说:大宝,你慢些,我您挺的住的。
大宝如水洗一样,喘着粗气。我没事的,大宝拉着冯娜没有感到自己在拉着些二条生命像似在急行军在与命运挑战,他深信自己的力量,一定会在新的生命诞生前赶到卫生队的。两条长腿如注入了兴奋剂般,脚跟没落地脚尖就飞了起来,汗柱子顺着脊背沁透了衬衣湿透了裤腰。
冯娜迷迷糊糊散架一样静静地睡着了,大宝把他抱着时她才如梦初醒,睁着惺眼,见到地方了:放下,我自己来。
大宝扶着冯娜慢悠悠地进了卫生队的过道。低矮的过道静的恐惧,产房里不时传出撕心裂肺的震撼叫声,女人绝望的呐喊孕育着一个新的生命的诞生,痛苦之中宣泄着女人的情愫,一声声撕喊深深地刺痛了冯娜,大宝安慰着,有我在,你要喊就大声喊。冯娜会意地点点头。
产房外徘徊着一个粗壮的男人,大宝一眼就认出来是柱子。柱子也看到了他。自上次见到娟子之后,他就躲着他,今天见了,大宝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喊叫女人一定是娟子。
怎么样了?大宝上去问道。
难产,柱子脸色死难看,一筹没展低沉地回了句。
你怎么不早点。
谁知道她会提前呢。
我告诉你,她要是有个三长二短,我饶不了你。
柱子抬起头眼瞪的像烂柿子一样要喷出火来。泪委屈地涌出来腰一弯蹲在地上。
冯娜捅了大宝,示意大宝:别说了,女人的事,男人不懂。柱子,别急,一切都会过去的,你别听大宝胡说。说着话冯娜地肚子剧烈地痛起来,急得大宝没命地喊大夫。
别喊了,我还能挺一会儿,扶我一把。大宝把冯娜扶到另一间房子,在一张床上躺了下来。
里面的残叫声撕裂着柱子,同样也撕裂着大宝。也许是条件反射的作用冯娜的肚子越来越疼,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不断线地流淌,她咬着牙让疼痛不要爆发出来,她有一种预感,自己要生了。大宝,大宝,我要生了!
大宝为她一次一次擦去汗渍,一边又一边地安慰她,一次一次聆听着产房里传来的撕喊声,声音越来越微弱满月切像死去了一样平静地让人失去了呼吸,突然间像火山爆发一般传来婴儿的啼叫声。
门开了,柱子冲了进去,大宝看到娟子平静的躺在产床上。
冯娜没有来得及进产房就在这张简易的床上生下了儿子绿洲。娟子生了个女儿起名玉凤。
满月那天柳荫来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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