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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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汪兆荣一回家就气恼地坐在堂屋心的大凳上,两只脚的脚尖点着地,两条腿叉开着,头微垂着,两只手抱着自己的脑袋,就像是捧着个泄气的皮球。身子跟大桌子成七十五度角,就这样向前欠着。那表情不要看了,不是苦瓜就是败市的茄子。他失去了往日的风华正茂和意气风发。
汪兆荣是八十年代的高中毕业生,这在丁家村这样的大庄上是没有几个的。这就叫物以稀为贵了,走到哪里都是个知识分子。像他一样的在庄上还有两个,一个是刘贵中,一个是李云琴。这三个代表了丁家村最高级的知识分子。三个人都是在一起上的高级中学。刘贵中在学校就是个滑头的人,头脑不笨,就是花花肠子多了些,在学校就写情书给女同学了。在毕业时,他的班主任就曾单独跟刘贵中说:你是个好料子,可惜你平时没有听我的话,才没能考上。不过条条大道通罗马,相信你以后一会有出息。只是你以后要抓住机会了。
刘贵中当时是满怀信心地回答:老师您放心了。以后我会努力的。
汪兆荣是个积极要求向上的学生,办事总是循规蹈矩的,说起话来也是一字一板的。给人的感觉是个正派稳当的人。高考差了几分,就不想复读了。他在三个人中的成绩最好。老师也劝他再苦读一年,可是他感觉要回家帮父母种田,不想过多用父母的钱了。这句话一出口,就赢得了全村人的称赞,乖乖,到底是个知识分子,能体谅父母的难处,是个孝子呀!
也正因为汪兆荣的正面形象,村里惟一的女高中生李云琴就被汪兆荣娶到了。对于全村的男青年来说,这是个真正令他们嫉妒的事。因为大家都知道,李云琴是个全村贤惠的女青年,知书达理的一个人。长相不错就罢了,是个高中生啊,这在全乡有几个呀!一家女百家求,来说媒的人还不少,而且来介绍的对象不是家庭经济条件好,就是家庭背景不错的。
刘贵中这个聪明人在学校就给李云琴写求爱信了。直到毕业,知道确定是嫁给汪兆荣了,刘贵中才放弃了追求李云琴。可以说是争取到最后一刻了,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有些事不是自己一厢情愿的。你拼命追求她,可是她没正眼看你,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其实作为同学,李云琴对两个男同学是非常了解的。她作为女孩更喜欢稳当规矩的男人,花花肠子多的男人是不受欢迎的。最终李云琴选择了汪兆荣,因为她感到跟他同学那么多年,对他是很了解的。也可以说是一熟三分巧,这巧就落在了汪兆荣身上。
这刘贵中心里很是不平衡了,曾私下找李云琴:怎么你就不愿跟我呢?我比他能干呀!
李云琴说:我知道你能干,可是我更喜欢汪兆荣。
刘贵中问:为什么?
李云琴说:不为什么。这是我的选择。我的权利。
刘贵中郁闷了几天,终于憋不住在自己家院子里一声吼:苍天啊!我一定要让你李云琴后悔。
三个人一回村里,支书就找他们两个男青年谈话了:你们都是我们村的高级知识分子,我们党支部会培养你们的,就看你们的了。我想让你们以后参与一些村里的工作,这也是对你们工作能力的考验。
两个人对于支书的关心很是感动。
支书接着说:我老了,你们是有知识的人。再过个一两年我就要退休了,我们这个大庄子将来的发展就靠你们啦!
平时两个人工作都很认真,但是支书更喜欢刘贵中,因为刘贵中更会说话。经常有事没事围着支书转。三天两头不是去支书家玩,就是邀请支书到自己家喝酒。这日子一长,老支书就觉得让刘贵中接替自己是最好不过了,将来就是自己不做了,还会得到刘贵中的照应。于是老支书就经常在乡里向组织科推荐刘贵中,甚至去乡里开会,也是经常带刘贵中去。凭着刘贵中的花花肠子一来二去地跟乡里干部也熟悉了。
这刘贵中的政治生涯开始一帆风顺了,先是入党,然后就是做了村支书。
汪兆荣只是做了本生产队的队长,还是支书连退下来时安排的。这或许是老支书良心上感到过不去吧。
这一起上学,一起干工作。现在一个做队长,一个做支书。真是个天上人间,天壤之别了。这汪兆荣本来就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遇上这样的事,心里当然是嫉妒的难受。以前因为这自尊心得到了李云琴的欣赏,娶了一个令同龄的男人嫉妒的老婆。现在却因为这自尊心,心里一点也不能接受这个现实,独自难受着。
汪兆荣终于忍不住了,在一次开完各生产队长会议后。他故意拖延到最后走,刘贵中觉得他有话要对自己讲,也就特意留到最后了。
汪兆荣带着不服气的口气对刘贵中说:我们两个是老同学。我们彼此都很了解对方,可是凭什么你能做到支书,我只能做队长呢?
刘贵中笑嘻嘻地说:老同学,你这就不懂了。这叫公平呀!想当初,你老同学不是就娶了李云琴吗?我们都还嫉妒你呢!我也没问你凭什么娶她呀?现在我做支书或许是老天对我的补偿吧?
汪兆荣没好气地对他说:谬论!我还不知道你,你花花肠子太多的缘故吧?
刘贵中一脸的无赖相,说:到手是公平,那你也这样啊?
汪兆荣一时语塞了。只好在家里生闷气。
李云琴一看自己丈夫一改往常的情绪。就知道丈夫的自尊心发作了。真是知夫莫如妻,李云琴立即就过来劝丈夫了:你还年轻,还怕以后没有出头日子吗?
汪兆荣叹了一口气:唉,我不服气的是让刘贵中做支书。我各方面比他好,却让他抢在我的前面。这教我怎么接受得了呢?
李云琴还是劝:他做不比别人做好吗?说到底,咱们也是同学呀!
但是汪兆荣心里明白,让刘贵中做支书对自己反而不利。因为通过那次对话,已经知道他还嫉妒着自己娶这样的老婆呢!
二
村支部要发展党员了。
刘贵中又开始玩点子了。他召集了所有的村干部宣布了这一消息。就是不说怎么落实。其实这村子就三个党员,已经退休的老支书和即将要退下来的村主任,加上刘贵中就三个了。关键时刻,还是要刘贵中这个支书拿主导意见的。
宣布这个党员发展计划后,刘支书要求汪兆荣留下来谈话。
刘贵中开始发话了:老同学,这次发展党员对你可是个机会呀!你要争取呀!
汪兆荣很平淡的说:我争取是一方面,可是还要靠你老同学帮忙呀!
刘贵中继续严肃地说:老同学应该帮忙的!可是大家都知道我跟你是老同学,如果解决你的党组织问题。会不会有人反映我有偏私的嫌疑呢?
汪兆荣有点无所谓的样子说:这有什么呀!举贤不避亲嘛!
刘贵中假装叹气说:唉,这就是问题症结呀!有些事不是你我能解释清楚的呀!况且有的时候发展一个党员也不能就看知识的呀!那还要看工作的。你的党组织问题,我要慎重考虑。
汪兆荣心里想着自己,看来没戏了,就只好撂下一句话:老同学你看着办吧!
回家后连晚饭也没吃,鞋一脱就往床上爬,拉上一条被子就蒙住自己的脸。
李云琴知道丈夫的心态,就又来劝了:又是什么不如意的事呀!
问了半天,汪兆荣才懒言懒语地告诉老婆:我就知道,让刘贵中这小子做支书就没好事了!
李云琴接着问:他做了对你不利的事了吗?
汪兆荣气乎乎地说:他不想解决我的党组织问题。其实我应该在他之前就入党了。这回,竟然还要往后排。真是气人。
李云琴也生气了:这是什么人呀?还是同学呢?我找他讲理去。
汪兆荣不让她去,可是听惯了李云琴话的他,还是让李云琴去了。
李云琴到刘贵中家了。
刘贵中像是接待稀客一样接待了老同学。从未有过的激动,于是就把自己最大的热情也奉献了出来,似乎是毫无保留的贡献出来。脸上的笑更是像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一刻也没有从脸上消失。除非是命令他的老婆,给李云琴倒茶那一刻用了一点严肃。
其实,李云琴一来,刘贵中就知道是什么回事了。
但是刘贵中还是装作不知道似的说:老同学,难得来我这玩。我太高兴了。
李云琴知道他的鬼点子多,就毫不客气地说:我是来问他的入党事情的。你作为老同学,应该了解他的情况。你应该说句公道话。
刘贵中还是笑嘻嘻地说:知道,知道。我们是老同学嘛!况且你能亲自来我这,说明记得我们还是老同学呀!
汪兆荣的党组织问题解决了。可是他心里总是有点疙疙瘩瘩的,心里总是感到不大舒服。因为他知道,刘贵中在上高中时写过情书给自己的老婆。毕业后,还托人向李云琴说媒嫁给自己。这些对他来说是无所谓的,因为结婚前,哪个女的没得几个男的追呢?但是现在老婆一出面,刘贵中就赶紧献媚了。这倒要他值得提防了。但是再想想,老婆平时对自己很是关心,自结婚以来两个人很是恩爱,从来没有吵过一句呢!
中国是礼仪之邦,中国农村更是礼仪之邦的缩影,农村人则是表现这礼仪的。自从李云琴一出面就解决了汪兆荣的党组织后,她遇到支书同学不免总要客气客气几句。而这客气是刘贵中求之不得的。每当李云琴跟他打招呼时,他就会联想翩翩了:跟我客气还不如陪我上床呢!李云琴知道这个老同学是个花心鬼,所以总是一打招呼就走,不敢逗留片刻的,生怕刘贵中吃了自己。这样每次两个人见面打招呼成了例行公事,一声招呼后,刘贵中刚要笑嘻嘻再来两句滑头话就是没机会。人的心理就是奇怪,你越是得不到的东西,仿佛就是自己心中最珍贵的东西。刘贵中总是感觉李云琴在撩拨自己,弄得刘贵中心里痒痒的。本来,自从几封写给李云琴的情书被回绝,托人说媒被拒绝,再后来,李云琴做了汪兆荣老婆后,刘贵中对李云琴已经失望了。他感到这一辈子不可能拥有她了,对她的幻想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可是这次事情后,李云琴的每次见面的热情又激起了刘贵中对她的幻想波澜。
机会又来了。
村主任要退休了。一个空缺出来了。竞争这个位置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汪兆荣,一个是承包村里鱼塘的陈中。中国人喜欢把有钱有势连在一起说。陈中就是有钱的角色,这个空缺对于他来说也是很重要的。因为一旦成为村里二把手,这个大村子的鱼塘承包以后还不是自己稳操胜券的事吗?于是他找了刘支书,刘贵中没有给他明确答复,很含糊的几个字:再考虑吧!你还是不错的。
陈中知道刘贵中什么样的人,知道这件事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的,就找了一个晚上给了刘贵中一些投资。
刘贵中也明白什么意思,于是在大小会上开始为陈中宣传了。
汪兆荣是个明眼人,知道刘贵中安排村主任的意向了。心情又开始郁闷起来,但是又不好再跟老婆说。李云琴是个细心人,发现丈夫的心里在打退兵鼓,而且这鼓声敲得有点响了。对李云琴说话有点嫌烦,不轻易发脾气的他也有点牢骚了。
晚上两个人头靠头,李云琴用自己的身体靠在丈夫的怀里,用手摸摸丈夫,就是不说话。汪兆荣憋不住了:怎么啦?看你怎么这样子啊!
李云琴笑了起来:我是抚慰自己的丈夫呀!看丈夫不开心,又不想告诉老婆,我还能说什么呢?
随着“唉”的一声,汪兆荣告诉了李云琴事情的缘由。
李云琴笑了起来:还让我去找他就是了,毕竟是同学嘛!
汪兆荣用批评的口吻说:他跟我也是同学,怎么他就听你的呀?你不要跟他瞎扯啊!
李云琴假装生气地说:你不相信老婆呀!我知道他坏点子多,所以我才选择你呀!放心吧!
三
李云琴找刘贵中了。得到的答复也是“再考虑”,也是“他还是不错的”。
这刘贵中做干部后,更有经验了,学会了含糊其辞。他对李云琴的回答既是给李云琴一点希望,同时也告诉她,这次事情是有难度了,不是找一下就能解决的事了。
李云琴回家后,汪兆荣就迫不及待地问情况了。李云琴为了不让他继续难受,就说:应该有希望,他会帮助你的。
村里的主任还没有落实下来,因为乡里主要是征求刘贵中的意见。可是刘贵中的意见就是不出来。乡里没有急,却就急坏了陈中和汪兆荣,这两个人都对这个位置觊觎很久了,这两个人都对这个位置抱很大希望。
彼此双方都觉得对方是自己的竞争对手,于是双方都采取了行动。陈中又继续给刘贵中作了些经济投资。汪兆荣就再次搬出了老婆。
晚上,李云琴又去刘贵中家了。老同学还是很热情地接待。刚寒暄了几句,有人在外面喊刘贵中的老婆了。老婆应了一声就出去看是什么情况了。这刘贵中趁机猛地一站起身,伸出双臂紧紧搂住李云琴的腰。李云琴是个弱性子,气呼呼地说:你干嘛呀!神经呀!松开!
刘贵中嬉皮笑脸地说:我上学时就喜欢你,让我亲一下。
李云琴嗔怒了:滚,花心鬼!再不松开我喊人了。
刘贵中耍赖皮了:你也太没良心了吧!我对你那么客气!你让我亲一下,不行吗?你喊,大家就都丑了。我还准备帮兆荣呢!
一听这话,李云琴只好闭上了眼……
回家后,汪兆荣就急不可待地问:怎么样了,刘贵中答应了吗?
李云琴为了不让他失望,就说:应该没问题吧。
刘贵中晚上好兴奋,他追求了几年都没成功的女人竟然被他吻了,以前写的情书和请的媒人的作用竟然不如手中的权利。看来得好好利用手中的权利,好好发挥它的作用。用好了既有钱,又有女人。想到这里不禁笑出声来,看他得意忘形的样子,老婆骂了一句:神经!
刘贵中自言自语地说:神经,我是神经。
心里却想着自己一定要掌握好这神奇的经,好好地利用它,尽情发挥它的作用。它是神奇的经。夜里刘贵中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跟李云琴睡觉了。
夜里笑出了声,被老婆蹬了一脚:真是神经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夜有所梦,刘贵中就要行动了,想得很周密。刘贵中安排老婆带孩子去娘家玩两天。刘贵中特意在一个路口跟李云琴神秘地说了一句:晚上来我家,为兆荣的事。一说完,刘贵中转就走。
晚上了,有了上回的事,李云琴真不想去,她怕刘贵中又要做什么过分的事,她很了解这个花花肠子的同学。这样想着,就心不在焉了,做事说话就兜兜八八的了。汪兆荣看到了这些,感到了异常,就问:怎么了,心里想什么呀?
李云琴很不想告诉他真话,告诉了,丈夫肯定不会让她去的,丈夫也不能做到主任了。她是爱自己丈夫的,她不能让她的丈夫失望,她知道夫贵妻荣的道理。可是越不想说,汪兆荣就越想知道。软性子的李云琴没说其他的话,只是告诉丈夫,今晚她出去到人家打牌。汪兆荣是爱妻子的:这有什么呢?你出去玩吧!
李云琴到了刘贵中家,刘贵中连忙关好了院子的门,接着就让李云琴坐到椅子上。支书发话了:我今晚约你来,就是为兆荣的事。这个事我一定办好。本来这个主任就应该是他的。
这说着,手就来了。双手就开始摸李云琴的身子了。李云琴用两只手试图推开刘贵中,可是刘贵中一脸的严肃相:我这么尽心尽力地帮兆荣。你就不能答应我一次吗?
李云琴一甩手:废话,我今晚来就是跟你做交易呀!卑鄙!我家兆荣不做了。
刘贵中早想好了说什么,因为他也十分了解李云琴的脾气。于是一脸生气的样子就出来了:好,你走吧!算我以前白喜欢你了,白帮你了。你家汪兆荣以后不要说主任,就是队长也保不住了。
李云琴怔在那里了,自己受点罪算不了什么。可是自己亲爱的丈夫怎么能受得了呢?丈夫本来就是个要进步的人呀!真要像刘贵中说的,连队长也做不成了,他该是多难受呀!
李云琴躺在了刘贵中的床上了,刘贵中骑压在她的身上。刘贵中迫不及待的要下手了,就像是一个处男第一次做这事。想来是自己终于实现了梦中才能做到的事,所以激动万分了。正要慢慢地享受、体味。突然李云琴抓住他的膀子:兆荣的事,你一定要解决呀!你别骗我!
这个时候,什么要求,刘贵中都会答应的:一定,一定,骗你是畜牲。
李云琴放心了,再次在刘贵中面前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走出了刘贵中家的门,李云琴的双脚像是灌满了铅,很沉重,几乎是拖着自己的脚走路。月亮高高的挂在天空,尽管有如黑色棉絮的云试图遮住,可是月亮还是像在跟云赛跑,就是要出来照一下李云琴,要李云琴发现自己后面就像是有个人跟在后面,让李云琴心里感到恐慌。李云琴走走停停,生怕有人发现自己跟刘贵中的事。可是小街小巷静得很,清朗的月光像是在广寒宫,李云琴打了几个哆嗦。几声狗叫吓得她不得不加快脚步向自己家奔去,好像自己也夹着一条狗尾巴似的。
到家了,汪兆荣早就等爱妻回来了,正等着妻子带回来的好消息。可是一开门,发现妻子的神情和气喘吁吁,忍不住问:怎么了?怎么这样?
李云琴是不可能说真话的,只好装出一点笑意出来:是狗,狗叫声把我吓的。
汪兆荣信了,因为他也听到了狗叫声。
李云琴突然说了一句:你会做主任的。
汪兆荣反问一句:你怎么知道的。
李云琴这次口气比以前更坚决了:我今晚跟人家打牌,听人家说的。
汪兆荣高兴了。
晚上,汪兆荣趁着高兴跟爱妻在床上亲密运动了一下。李云琴这条河一晚经受了两个男人趟渡,躺在床上的她,眼里莫名其妙地流下了眼泪……
四
陈中做主任了。
其实刘贵中还是先想让汪兆荣做的,但是陈中这小子坏。陈中到乡里找干部送礼了,接着又加大了对刘贵中的投资。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陈中实现了自己的愿望。
汪兆荣气得回家对妻子发火了:你不是说,主任是我当的吗?
李云琴心里已经很痛苦了,猛然冒出一句话:是他说的呀!
汪兆荣很气恼:谁,谁说的。给我交出来。
李云琴愣了一会儿,才说:是沈巧粉跟我打麻将时说的。
汪兆荣怀疑了:让我去问一下,你那天究竟跟哪几个打麻将的,你告诉我。
李云琴知道瞒不住了,只好向汪兆荣一跪,哭着说:刘贵中,刘贵中亲口对我说的。
汪兆荣本来就气愤,现在一听这话,什么都明白了。从来就宠爱妻子的他甩了李云琴两个嘴巴:贱人!明天我跟你离婚,别在家丢我的脸了。
李云琴哭了:我也是为你好呀!哪晓得那个畜牲是骗我呀!
汪兆荣越想越气,用脚踢了跪在地上的李云琴几下。吓得孩子哇的大声哭起来,门口的人早就听到里面的吵闹声了。要是平时都会来劝架的,可是在外面听到对话,知道是丑事,大家怕出来劝架,会让汪兆荣一家尴尬,就没愿意来。
汪兆荣的脾气变了。变得动不动就发脾气,李云琴失去了往日的娇气,只是成了家里的出气囊。甚至还挨汪兆荣的打。最不能让李云琴接受的就是汪兆荣骂她是“贱人”。李云琴感到自己已经掉进了万丈深渊,在这个家里是已经被打入了十八层地狱,再也翻不了身了。
李云琴自己一个人发呆的次数多了。她曾悄悄从大街上买了一包老鼠药,她想到了死。在家里,汪兆荣对她不是骂就是打,特别是听到那一声“贱人”,自己恨不得立刻去死。在外面,自己也抬不起头来。每当她听到别人讲到谁跟谁通奸,她就会自动离开。而别人也会在她到来时停住讲这些话,好像怕伤害了她的自尊心,越是这样的注意保护她,她越感到不是滋味。
李云琴感到活够了。
刚回家,就看见汪兆荣正坐在板凳上生闷气。原来,今天所有的村干部开会,商议村里鱼塘承包的事情。陈中早就沟通好了,准备继续承包。大概汪兆荣是怀着对陈中的气愤,在会上提出承包鱼塘应该面向全村,不必在会上就决定是谁承包。陈中仰仗刘贵中和乡里的势力,气焰嚣张的对他说:我负责这一项,我说了算。我做主任听我的,你做主任听你的。就这样了。
汪兆荣气了半天才撂下一句话:你的权利是人民的,要尊重人民。
陈中噗哧一笑:等你做主任再这样吧!
汪兆荣气愤地一拍桌子:老子不做了。说完就回家了。
看到汪兆荣生气的样子,李云琴好心好意地走到他跟前说:又怎么啦?
汪兆荣的脾气又发作了:贱人!死开去!丢尽我的脸了,再罗嗦,我打死你!
李云琴是第一次是在习惯了“贱人”的称呼后,被汪兆荣骂“去死”!
李云琴忍耐已久的怒火也上来了,气得指着汪兆荣的鼻子说:还骂我!我还不是为你才那样的!你没用,还要我去死呀!你去死吧!没用的!
太大胆了,汪兆荣第一次听到她回嘴。汪兆荣气得拿起小板凳就往李云琴身上打,再接着就是拳打脚踢。李云琴嚎哭着瘫在地上。看到小孩子吓得趴在李云琴身上喊“妈妈”,汪兆荣怕打到孩子才住手。临住手时还踢了李云琴一脚:贱人!去煮饭!
在暖烘烘的“锅门口”,火光借着草藏着的热量直往李云琴脸上扑,烫烫的,烫了她的脸,也烫干了她的泪。她感到自己的心也被烫了,甚至烫死了。当她漠然地把一把草送进火塘里时,手碰到了火钳,一烫。李云琴惊了一下,心里一闪念:死!大家一起死。想到这里,又送了一把草进火塘。看到这一把草在瞬间被一团火包围,吞噬,由黄变黑。又是一个闪念:孩子才小呀!不能害他!
主意定了,李云琴坦然的把她和汪兆荣大碗里的饭拌了老鼠药。把碗端上了桌子,孩子接过自己的小饭碗,就埋头吃了。看着孩子甜蜜地吃饭,李云琴一转念:孩子失去了父母怎么办,谁还这样煮饭们给他吃呢?在想的过程中,汪兆荣已经吃了半碗。李云琴本想阻止汪兆荣吃饭,可是还没说话,汪兆荣就骂了:贱人,不吃饭,又在想什么!
汪兆荣完成了他的最后一顿饭,也完成了他的人生。
看到爸爸倒在地上难受地抽搐,在地上挣扎着,嘴里吐着白沫,孩子大声哭起来,李云琴不知所措了。看到汪兆荣抱着肚子,两只脚在地上乱蹬了一会儿就停止了一切,包括他的心脏跳动。李云琴傻傻的站在那里,知道自己杀人了。
在大队部刘贵中的办公室里,李云琴面无血色地坐在一张大凳上。这张凳被无数个屁股磨光了表面,但坑坑洼洼依旧明显,就像是李云琴的人性一样,人还是人样,已经被磨光了,没有了活气,就像是痴子、呆子一般了。又像是在想什么,冷静、沉静,总之她整个人是静极了。其实她什么都没想,也没心思去想什么,头脑里一片空白。尽管兴化城里的公安已经来过了,并且要她老实交代,是什么原因要毒死丈夫,有没有奸夫,奸夫是谁。
刘贵中陪公安勘察了现场,然后来到办公室,准备跟公安一起审一下李云琴。
刘贵中先说话了:李云琴,你要老实交代犯罪的经过和动机。跟公安讲清楚。
李云琴连头都没有抬,还是痴痴的样子,低着头。
刘贵中有点尴尬了,为了不丢面子,干咳了一声,语气更严厉了:说!为什么要毒死你丈夫,奸夫是谁?
李云琴被这严厉的声音震醒了,抬起失神的眼睛,发出失神的光,刚对着刘贵中,刘贵中的心就慌了,额头上沁出了汗珠,不敢说话了。他想回避李云琴的眼睛,可是李云琴突然抬起右手臂用手的食指着刘贵中说:就是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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