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此刻我即归去

因外感头痛而昏昏然沉睡，可睡梦中总是不安，身上冷汗阵阵出，终因噩梦惊醒。醒来时，噩梦已经忘却，可脑袋闹哄哄的，耳边反复响着“假如此刻我即归去”，萦绕不休。本来最近情绪低落：即将毕业，可学中医的只能靠边站，每当想起招聘会上随口溜出地“中医，我们不要”的名言，心不禁就凉了半截，再加上只因英语六级名落孙山而与毕业证无缘，心一下就掉进了冰窟。想想大学七年就这样付诸东流，实在有些不甘。可现实总是这么无情，总要些条律才能维持社会继续下去。在现实面前，任你如何高傲，也不能不低头。理想碰见现实，被无情击得粉碎，也许只有在睡梦中重温，暖暖寒冷的心。

天就这样塌了下来，没有了支撑，不知何去何从。唯懒懒地躲进被窝，得过且过，任他天暖地寒。回想七年大学生活，和诗为证：

寒窗七载为哪般？

心中装梦正少年。

孤灯不灭迹未干，

踌躇满志激情燃。

世事难料总未酣，

频频打击心渐乱。

忽而六级如霹雳，

阴不敛阳满身寒。

在医院实习时，看过生死离别，感受过心跳在手心下消失，听过那悲切绝望的哭声，我的心早就麻木。面对这注定地生老病死，面对如此脆弱的生命，因为自己没有面对死亡的勇气，遂编排了一句：“生之为死，生之瞬间，死之永恒，何以强求?莫强求，莫强求，生亦何喜，死又何哀，生之当然，死之泰然。”希望因此而活得坦然。可自己虽然写下这段话，却没有明白其中的意义，活着却不坦然。

有时想：活着既然如此没有希望，如此无聊，为什么还要如此死皮赖脸的活着？一直没有答案。自那天噩梦中惊醒，那“假如此刻我即归去”如魔语般纠缠着我，逼迫着我，迫使又进入生死轮回。

假如此刻我即归去，我能平静而安然的归去吗？我能含笑而去吗？不能。只能带着满心的失落与幽怨，带着满脸的疑惑而归去：人生究竟为何？

假如此刻我即归去，我想到了父亲，想到头发已经花白的父亲，想到身高越来越比我矮的父亲——渐渐弯曲的背影。想起骨折时，父亲为我奔波劳累的日日夜夜。想起送我上大学时，父亲那双充满希望的眼睛。仿佛又听到前两天电话里父亲的声音：“儿子，想吃什么就买，又给你寄了钱过来，千万注意身体，家里就不要担心，你只管读你的书，有我和你妈在，老人你就别担心，……”

假如此刻我即归去，我想到了母亲，想到每次回家时张罗的一幕幕，耳边响起：“来，多吃点肉，身体这么瘦弱，不把身体养好，怎么学习得好，……”。想起母亲，想起了母亲在我临行前为我密密编织的毛线鞋，穿上它，总感受到一份温暖、舒适与踏实。

假如此刻我即归去，父亲，母亲，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你们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我知道，你们没曾渴望得到回报，在你们心里，孩子一生平安幸福即是最大的愿望。你们想看见我出人头地，事事顺心，看见我成家立室，看见儿孙满堂。你们无时无刻不在为我担惊受怕：“天凉了，该加衣服了”；“又瘦了，该注意身体了”；“不高兴了，是不是受委屈了”；“孩子几天没有打电话回家了，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菩萨保佑，保佑我儿在外面学习平平安安，一切顺顺利利”……可假如此刻我即归去，白发人送黑发人，那将是何样的心伤与悲痛，这将是我难以体会的，更难以弥补的。

假如此刻我即归去，我想到了小妹。成为兄妹，这是缘分。虽然因为求学，分别多于相聚，可这总是一份血浓于水的兄妹之情。假如此刻我即归去，我对小妹只有愧疚。回想相聚的日子，总是吵吵闹闹。想想真不应该，就这么一个小妹，为什么自己总要拿出一副兄长的面孔呢？为什么自己就不能让着点？弄得见面就像吵架。不就一点家务活，一点意见冲突吗？多做一点，多忍耐一点，那又怎么的？何况自己还当哥。假如此刻我即归去，我又将背负起小妹伤心的泪水。

假如此刻我即归去，我想到了奶奶与外婆。

外婆，您养育了我近六年，我也就是您最小的儿子。当电话里听说您病重的一刻，我很悲痛，脑子里乱轰轰，天空暗了下来，灰蒙蒙一片。至此，心中时时牵挂，直到听说您病情好转。外婆，你知道吗，我当时很害怕，害怕自己的誓言化为轻烟，消散在风中。外婆，我时时刻刻都在为你祈愿，希望你能活到百岁，能看见外孙渐渐成长，强壮，出人头地，能享受外孙对你最诚挚的报答。

奶奶，虽然在我的记忆中，因为你对小叔有偏爱，而与母亲不和。但这么多年，都已经在我心里消融，留在我心里的是那张被岁月刻画殆尽的面孔，那双对我充满希望的目光，以及过年回家时都给我留下我最喜欢的关怀与慈爱。这我不知道怎么去报答。奶奶，更让我无法报答你是那养育之恩，没有你，也就没有父亲，更没有今天的我。

奶奶，外婆，在你们心中，也许大恩不言谢，也许我的健康与幸福就是对你们最好的回报，也也许这份时刻挂念的就是温暖。可是，假如此刻我即归去，我想我的灵魂将永远不安。

假如此刻我即归去，我想到了四舅，想到了幺舅，想到了大姑、二姑，想到了二姨、大舅、二舅、三舅、舅娘，想到了这些时刻都在关心我，关注我的亲人。我欠他们的亲情，是用称来衡量，时间来估算，空间来容纳的吗？这永远都是血浓于水的情谊，都是人世间最纯真、最真挚的感情。

假如此刻我即归去，我背负上的这一份份的感情，将时时侵扰我的灵魂，及时有来世都无法安宁。

假如此刻我即归去，我想到了那些生命中虽非亲人，却似亲人的亲人。

彦弟，我们同姓同龄，大学里同一班级同一宿舍，又一起在一个队下乡，这八竿子都打不着的情缘，上天却安排我们相遇相识相知。可是，哈哈，上天却让我大你两天，就这两天，我永远都是你哥，你永远都无法改变的现实。然而此刻我即归去，虽有千般留恋，也只能面对，只希望下辈子再作兄弟，我仍当你哥，就先你一分钟，气死你。

南哥，我们大学七年，却到大三时才真正相识相知，虽然我们性格泾渭分明，可仍斩不断几世修来的缘份。想到一起走过的风风雨雨，再想到即将的分离，总是难以割舍。

同窗七年的同学，别以为我们53个人相遇只是偶然，这都是修来的缘份。我很后悔，七年都快过了，却有见人一时想不起名字的时候。此刻，我将归去，想起了一句对白：“假如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重新认识大家，成为好兄弟，好姐妹，好好珍惜。”

焦老师，感谢你，感谢你能成为我指导老师。开始选择时，对你，我有些怀疑，但现在，我不再摇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虽然只有短短1年余的师生缘份，现在，在我即将归去的现在，我送出最诚挚的感谢，感谢你在我人生旅途迷茫时对我的帮助，除此之外，我只有哽咽，不知何从。

一起下乡的兄弟姐妹，此刻我即归去，我能说什么呢？下乡的日日夜夜里，我们扛着包，翻山越岭，伴着汗水一起走过。虽然一路艰辛，但那时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因为一路上留下了我们坚毅的步伐，我们的欢歌笑语，我们相同的泪水。我们曾经相约，可是我此刻即归去，上天如此安排，我能说什么呢？还记得周队日记里记下的泰戈尔的话：“天空没有痕迹，但是我已经飞过。”

何家山，我的第二故乡。机缘巧合，因下乡支教来到这里，自此，在我心里有了无法言语的情感。蓝蓝的天，白白的云，青青的草，浓密的雾，宛如登天的盘山路，一直完美的保存在我的记忆里。最难忘的，还是这一方人，淳朴、坦率、刚毅、热情。支教的日子里，每当我们转战一地，都在最好的人家，为我们备好了最好的茶水、饭菜，暖暖的被窝。并极大的热情，帮助我们圆满完成短短几天的支教。对于这，能说什么呢？还记得寒假临过年时，王阿姨为我们备好的水饺，让人觉得暖暖的水饺。还说什么呢，这就是故乡，暖暖的，梦里萦绕的故乡。可是，亲人啊！短短的支教，我们没有带去什么，也没有坚持下来，反而，带走了很多——带走地是那一份份难寻的真挚情感。还记得那渴望知识的眼光，还记得那朗朗读书声？还记得，还记得，每当看见床头挂着的信鸽，我知道自己再想他们啦！别提啦，别提啦！我的眼睛已经热热的啦。在我即归去的此刻，难道想挽留我？是的，挽留我，可是我即归去，就让我在归去的一刻，痛痛快快哭一场吧，希望用眼泪去归还带走地一切。

假如此刻我即归去，我想起了我曾经的病人，我的朋友：刘阿姨，李奶奶，刘奶奶，张奶奶，苗老太，老马。虽然他们是病人，但只是身体，我敢肯定，他们是健康的，至少说比我们大多数人要健康。他们交给了我太多东西，这都是他们经历了一生后总结的无价宝，但他们交给了我，因为这是希望。他们希望我在人生的道路上尽量少走弯路，希望我能成长起来，变得坚强、踏实，成衣一名有用的人，一名有利于人民的人，希望我能用自己的力量去帮助那些应该帮助的人。是的，他们交给了我太多，可是，我却没有学透，更何况，此刻我将归去，心中便有了莫大的遗憾：辜负了他们的一片心意，辜负了他们寄予我的希望。

假如此刻我即归去，我想起了我的小病号——璐璐。我知道我是对不起她的，因为自己的学艺不精，也因为自己急功求胜，让小璐璐吃了太多的苦。其实，这些都应该自己来承担地啊！想起那晚璐璐画在黑板上送给我的画：有房，有路，有树，有草，有水，有阳光，还有我和她，一起快乐地在阳光下做游戏。可是，想到这些，自己有些汗颜！小璐璐，你现在已经好了，还怪叔叔吗？此刻我将归去，请你原谅我吧！

假如，假如能够重来——可是能重来吗？时间总是匆匆往前，一切的一切稍纵即逝。现在，我除了追忆与悔恨，还能有什么呢？

假如此刻我即归去，我想起了嫚姐，想起了心碎的感觉。不懂得爱情的我，随意抛出了彩球。在互相都付出之后，才发现自己心里只有姐弟的亲情，窃喜当初即时斩断了情缘。可那知，自己的无知与愚蠢，随之而来的只有伤害，伤害了嫚姐，也伤害了自己，感受了心碎。这是自己一辈子背负的错。嫚姐，现在你还好吗？希望时间能够洗涤你内心的伤痛，弥补裂痕。我知道碎了的花瓶，再怎么修补，也会有裂痕。嫚姐，我不知道对你说什么，只有深深的祝福。

假如此刻我即归去，我想起了在颐和园时看见的一幕：白发苍苍的老夫妻，相互紧紧地拽着对方的手，平静的相依相偎互相引领着上得拱桥，又下得拱桥。此时，我想到了另外一个人，一个我一直在乎着的人，一个能与我携手走过天晴与落雨的人。虽然相隔千里，我却难以放下。在我迷茫、颓废的日子里，我却默默感受到她给予自己的支持。可我现在在干嘛？紧闭双唇。此刻，我将归去，但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可是，悔之晚，恨之深也。

回顾走过的路，自己犹如浮萍，飘泊无根。

此刻，我只是等死。以为能安然地等待死亡的到来，没想到等来的只是死亡前的不安与伤痛。假如此刻我即归去，本应该是一种解脱，可是心里感受到地只是沉重。也许，我根本没有做好归去的准备。

原来等待如此伤感，还是在等死的进程中踏实干点什么——感恩，去忘记伤痛，弥补失去的，抚慰创伤吧。

与其等死，不如战死，为自己留下光辉的一页。

耳边，想起了许巍的《蓝莲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