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的远方有一个人走路，脚咚咚踏在地面上很响，那个人就是我。我第一次觉得农村的景色竟如此之美。袅袅炊烟像首永不停歇好听的歌唱，连池塘水面都有翩翩的波纹伴舞。在这未至的夜色还没有染上潮湿之前，我已经确定眼里有一种叫做泪的东西。毕竟是初冬，我有些冷凉，裹了裹上身的衣衫，趁最后一丝夕阳还健在的时候。

张轩婷跟人争执，急了张口来了句“你以为我吃饭长大的啊？”我一直纳闷他到底吃什么长大的。从此我们就这样认识了，这是一个偶然，故事发生在中国某年某月的任何一个路口。

“我可以请你吃煎鸡蛋饼嘛？”我歪着眼睛问，确切的说是眼睛歪了问。

“可以呀。”她笑得咯咯的。这是我认识张轩婷三个月后跟她说的第一句话。

每天早上我很早就起床，这我已经养成习惯了。我对自己都有很严格的时间控制。我准时7点10分起床。利用一分种刷牙，两分种整理头发，我的发型是四六开西装头，基本上是保持20年不动摇，所以也轻车熟路。我洗脸都是超速度型的，捧几把水和着香皂或者洁面乳就是几下子。由于逮着什么用什么，基本上也洗得干净。完了，我整理衣服和打领带每次都不超过5分钟，做好这些以后，我从五楼下到一楼只要一分钟。可以肯定的是，每次下到一楼我的时间是10分钟，误差不过几秒。也就是说我一般都是7点20以前就站在楼下了。特殊情况除外，比喻上厕所。不过从时间上分析，这所有过程中我洗脸时间最少，所以我基本上属于是不要脸型的。

今天就是一个特例，我早上瞪了很长一个时间的厕所，原因是昨天晚上有朋友请客，吃坏肚子了。不过，我敢肯定这个时间没有超过六分钟。所以我没有足够的时间拐过我楼前的这栋房子然后去这栋房子旁边的另外一栋房子的下面的小卖部，习惯性的吃一个菜包子两个茶叶蛋外加一碗稀饭，这个时间正好也就是六分钟左右。因为这样的习惯我持续了一年，无论如何今天就是一个特例，吃早餐的时间没了，我只有边走边跑边去路旁边觅食。

虽然是清晨，路边的小贩还是侵略马路两片的大部分面积，各自为战忙碌着自己的生意。有卖甜玉米的，有煎油饼的，有包卷子的，也有烤红薯，同时不缺煎饺，丰富的早点还是很多的。这里是深圳，聚集着各路人马，所以不同的食品有着不同买家，而大家又各忙各的所以相安无事。看起来好不热闹，卖红薯的大叔塑性吆喝起来，这不又招揽了一个生意，他正在乐呢。

我没有顾及很多，就只想随便买点吃的。我虽然不是大人物，可我向来还是尊敬这些小人物的。我并没有看不起这叫卖的路边摊主。我立即就选了一个甜玉米，装好了付了钱就要走。那边突然吵闹起来。徇声望去是一个女孩和一男子在理论什么。两个人你来我去的几句话，大楷的意思路人们都明白过来。原来哪个男的用一个假币买鸡蛋饼，被小女孩识破，却死活不承认，所以两人争执起来。中国人都有看热闹的习惯，可惜我没有太多时间看，只能看一眼我就要走了。她正是张轩婷。

我以后每天按时上班按时下班，我几乎把这个事情忘记了。深圳到处发生口角，偷盗，抢窃甚至杀人越货，车祸死人，这样的事情大家都见怪不惊，看多了就麻木了吧，仿佛大家只是关注忙自己永远做不完的事情。我以后也最多只是偶然从上海宾馆这个站牌路过，再多就是看她一眼，因为她年龄在这一排的小贩中是最小的，这一点引起了我的关注。你看她隔壁的老大妈子，头发早白了，皱纹早已经一大把了。还有就是前面一点点靠车牌最近的卖红薯的大叔，牙齿都掉了几颗，我约莫他快50了吧。

像她这个年龄，我总觉得她应该读书，或者做点其他什么。虽然我对现在的工作不是非常满意，但也算得是白领。每个月近8k的薪水让我这个毕业才工作一年的我是比较满意的。

我终究隔三差五的路过站排时多看她一眼，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发展到隔一天看一次，再后来天天经过那里多看她一眼，这对我来说，好像我也并不曾失去什么似的。

“好吃的鸡蛋饼，大家趁热买呀。今天优惠价格，5块钱两个。”她手很麻利，几分种就是一张新饼子烙出来。可惜我早上并不吃油性的食品，我甚至为了接近她，也偶尔去买几次，买了自己也不吃，就送给同事吃。她也没有特别的看我，就当我是一个普通的顾客。

我也不能老是买给同事们吃，搞得他们有些不好意思。那天我就突发奇想，可能那次真的没有吃饱，我就尝了一口，发现竟然不错，至少比想象中的好吃。自从那次以后，我的早餐就发生了历史性革命的转折点，改吃鸡蛋饼了，而且一发不可收拾。这对我好象并没有什么坏处，我这样想着。

就这样我认为我基本上认识她了，仿佛当自己的一个老朋友了。那一段时间我天天从她那里路过，然后买上一个鸡蛋饼，一够不够有时候就买两个。同时边吃边往公司赶，从此仿佛道路是开阔的，迎面的陌生人似乎都对自己笑，乐得自己屁颠屁颠的。我想我是不是喜欢上人家了，那时候我其实还是不知道她真名字的，那是以后的事情。

她开始对我笑，那是两个月以后的事情了。她可能把我当成一个老客户了，同时也是个好说话的客户。我不像其他人那么挑剔，有的一定要热的，有的一定要加辣，还有的要把做好夹在里面火腿肠去掉，要是换了我我早烦都烦死了。但是她不同，她很耐心尽可能满足每一个人的需求。我有时候去逮住什么就是什么，就拿有一个晚上来说，她那里还剩两个别人不要的，我都拿了过来，还说吃得一样香。她就跟我连说谢谢，最后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但是我一直没有和她说话。

“我可以请你吃煎鸡蛋饼嘛？”我歪着眼睛问，确切的说是眼睛歪了问。

“可以呀。”她笑得咯咯的。这是我认识张轩婷三个月后跟她说的第一句话。

这刻的傍晚人少多了，已经明显没有六点多种那么多人。这会子的华强北真的就像爆炸了一窝马蜂，四面八方的分散开来，现在只有一些潮落的未褪尽的人流。早不如刚下班那时候的光景，甚至你都没有想好去那里，容不得你想后面的人已经推了你走了好几步了，华强北这里人多到这个程度。这也为什么我喜欢这这里上班的另一个原因。这意味着生命力，我一直这么想。

“你真的要请我吃鸡蛋饼？”张好像把头歪成了一个小问号“？”还带一张青春的脸伸过来。

我跟他急了，手揣到口袋里就要掏钱。强调说：“是阿。”

她笑了，笑得我有点不好意思。她说，我不是那意思，你误会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就那么小气，请我吃自己做的鸡蛋饼？你还真够意思？

我脸红到脖子，我想我当时是糗大了。本来想证明自己的大气，到头来落得个十足的小气。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还接连说两遍。然后尴尬的笑笑。

张就自己打圆场，说，好玩的啦。你请我吃什么都无所谓的，我都很一样开心，说谢谢你都来不急哩。

一听到这话，我豁然开朗。高兴得像个孩子，或者我本来也就是个孩子。哪天晚上快十一点了，我们才收摊离去。是因为她教我煎饼子哩，我好高兴。忙得不亦乐乎，期间黑碳弄脏了我雪白的衬衫，还有领带，我都没有觉察到或者说我也不管了。我就一心一意当她的学徒。惹几个过路的情侣都来看，我都没有看到，最后我做的饼子人家还是买去了哩。想不到我这个天天摸“老鼠”（鼠标），从事it行业的人也能拿铲子懂得弄柴油烟火，还像模有样，我真是太高兴了。

最后我又亲手做了一个给张，这个比以前更有进步了，不但饼子更圆滑，火候也控制得好。她就为我鼓掌，夸我聪明。我乐得找不到牙，直到我帮她收摊把车子推回去以后，我才发现我出了一身汗。

其实，张离我住的位置不远，她就在岗夏，离我这里走路也就十来分钟。这个发现更让我高兴了，这意味着以后我可以天天和她在一块了。

哪天的月色不是很亮，我记得我回来的时候，我把一个小石头不停踢了好远。好像踢的不是石头，而是快乐。张的那句，谢谢你呀！现在还在我血液中流荡，就像我自己对我说的一样的真切。我那时候唯一的想法是希望有一对翅膀，这样我就可以成为“鸟人”。那天晚上我跑马了。

第二天，我恨不得天提前大亮，我就可以早些看到她哩。我早早起来，这又打乱了我以前7点10点十分起床的习惯，我不认为是件坏事，因为我觉得“进步”了。我“躲”在远处看她忙碌的身影，觉得她笑起来是那么的美，比我这辈子见过的女孩都美。这种美来得纯洁干净，是大自然给的美。我在看她的时候，发现不远也有一个人在看她，我想他真美丽，特别是她忙碌起来的样子，就好比是翩翩起舞的彩蝶。一会儿从这朵花到那一朵花，一会儿从那朵花飞过来，看她手起饼落顺其自然，手脚麻利间抓一撮葱花就譬如仙女散花一样的好看。这让我想到了七仙女下凡，她这一刻的美丽从此烙进我一辈子望穿秋水的眼神。她把她的技术烙进了经典的饼子里面，我敢说她是深圳摊铺里做煎饼最好的。如果你看见我想你也会这么说的，不然她的生意也不会那么好哩，每次都供不应求。

“老板，给我十个。”我故意咳嗽一声。

她抬头冲我一个大大的微笑，我差些昏到在火炉子前面。

“不要捣蛋了，我正忙哩。”她一本正经说。

我也一本正经说，“谁和你捣蛋了。”她听了就急了。我跟她说，我觉得饼子好吃，所以也要买给同事们尝尝哩。她就忙碌起来。

我在旁边小声扯淡道：“你忙起来的样子真好看。”说完一笑，她也跟着笑。笑过小声骂句：“讨厌死了！”我就假装没听见，看对面车来车往。

这又是一个快乐紧张的一天，快乐是因为张的缘故，紧张是因为工作的。很快又到了下班时间，但是我觉得时间还是过得好慢。时间真是一个很怪的东西。有时候时间来得只想浪费的生得讨厌，下班最后十几秒种，我一连看了五六七次手表。我知道我是想快些到婷婷身边，这个想法并没有觉得奇怪，不过奇怪的是我对她的叫法让我自己都先惊吓了一番，婷婷，我仿佛熟悉叫了一千年，婷婷，多好听的名字，婷婷。我这么想的时候，公司的打卡机已经有了下班提示音乐，我迫不及待的逃离公司。

果不其然，婷婷很忙。这时候我就像个义务劳动者出现在她面前。她笑着说，“你来得正好。”我就恨不得学红孩儿来个三头六壁，同时就地一滚，像孙猴子一样来个七十二般变化帮助她。此刻脚步声，说话声，车声，人声鼎沸，还有汽车尾灯，红绿灯，装饰灯，灯火辉煌，连天上的星光都不甘示弱，眨眼睛和旁边格兰云天大酒店门口圣诞装饰比闪亮，因为再过三天就是圣诞节了。我们就这样忙碌了一晚上，都没有觉察到时间是怎么溜过去的。

正是那天晚上，同时我又觉得时间又是那么痛苦。婷婷终于向我说了我以前所不知道的，把我的思绪拉得很远，甚至我迷失了回来的路途。

离她家门口不远，说白了就是我家门口。那天我们第一次溜进了中心公园。夜凉如水，农村的秋都来得有南国冬天的冷意了。吵闹打破了所有的寂静，还原一个真实的世界。我的思绪被淡化得很远。

知道她还有个妹妹，在读中专。家里有妈妈，还有个奶奶。只是没有爸爸，我就说不好意思，我不该问的。她说她的记忆里爸爸给她最深的印象是个酒鬼，喝多了酒一个人讲话，好像有永远说不完的话。那时候她四岁，她一不小心把自己吃饭的碗摔碎了。她说她记得她一个人躺在地板上哭，爸爸就一个人在那里喝酒，那时候没有妹妹的，她好想找一个来说话，或者找一个人来安慰她，妈妈跑到外婆家去了。嘴里还说自己听不懂的话。爸爸喝醉酒的样子很吓人，眼睛睁得好大，那里面仿佛能看见死亡，甚至她能想象得到就像他死去一样的眼睛睁得好大。她说哪个夜晚很冷，她一个人一直哭，好象永远都没有停歇，自己也不知道累似的。她说到人本来就是哭着来到这个世界的，所以哭就像与身俱来的应该。她说她爸爸给他记忆里最深就是一个拿着酒瓶的男人，她才四岁，大了才从奶奶那里知道，父亲也是死在酒上面的，或许这就是天意，上辈子他欠了酒的，这辈子拿命来偿还。

自己中专没有结业，考虑到妈妈身体有病，奶奶也老了，只能干些简单的农活。妹妹还在长身体的时候，她选择来南下打工。和同村的几个人一起来到深圳，那时候清楚的记得自己还带了烙好的饼子，带上茶水进了火车站。那时候她甚至都就想好未来了，将来一定要供妹妹读上大学，让奶奶过上好日子，能天天吃上肉，给妈妈买上一双漂亮的耳环，要知道那是她一辈子的梦想，她就是圆她梦的人。所以她是笑着离开家的，带上梦想的翅膀想飞翔。

她做的第一份工作是在宝安的一家电子厂。那时候每个月几百块钱，她最高兴的就是发工资的时候，虽然只有几百块钱，但是她可以很自豪寄给家里。这样就可以让家里减轻一些负担。这样她就可以朝梦想走得更远一些。她在那家叫做沙井星达丰电子厂做了三年。后来也有一些积蓄，就想换个好点的环境。选择去关内工作。

一开始做销售，是一分推销酒的工作。每天在外面奔跑，到处找意向客户，似乎永远都不觉得累，带好了充饥的食品，饿了中午就在公园的长凳子上大口大口的吃着。然后再去下一家，下一家，直到这一天结束。有时候运气不好的时候，晚上都要加班找意向客户，因为有业绩要求的，记得最多的一个月，她得了三千元的工资，她第一次看见这么多钱，她真的高兴得哭了，要知道在在厂里做是半年的工资啊。做销售真是有喜有乐的日子，她说那段时间她是多么的充实，有激情，有战斗力，她每天就像一个冲锋上前线战斗的勇士，拿好了武器随时准备着战斗，她说到这里笑了。说这里面有很多精彩的故事，仿佛每天都是一个故事，每天都有自己的青春精彩等着自己去书写，那一年我才十八岁，几十人的公司我做得是最棒的，每个月都是销售精英全三名。说到这里，她的兴致突然大减，眼神也有些暗淡。

随后带给她的即将是梦魇，她喃喃的说。

她是邻村的一个妹子介绍进去的，说好了她们一起合作搞创业，做自己的老板就能赚大钱。她说那时候自己也有一点积蓄，除了给家里寄的，自己也够用。耐不了朋友的苦苦介绍，自己就抱着试一下的心理就进了他们的组织。十几个人在一个大房间里，天天听课，讲销售技巧，她开始听得热血沸腾，不过一个星期后要叫加盟费，一交就是几千块，她说她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一开始还不知道那就是传销。

她说传销组织主要瞄准那些事业心强、有抱负的人，有时间的人，口才好、社会能力强的人，怀才不遇的人，负债多的人，夫妻等。邀约朋友，要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面对面邀约，要“四不谈’”：不谈公司、不谈产品、不谈制度、不谈传销等。她甚至给我讲了一些经验，以免再让自己身边的朋友上当受骗。其主要欺骗手段为：车站接人原则。被介绍的对象（被欺者）到传销区，由介绍人会同其组织者选派的精干人员，很多类似打手之类前去车站应接。见面时遵循“两大原则”展开工作，一是“车站接人原则”（火车站为主，火车为远距离交通主要手段），尽量做到热情和周到；二是“二八定律”，即要求拉来人的“业务员”80％谈感情，20％谈事业，绝不能讲有关传销之事。二是培训、灌输“成功学”。传销组织人或机构向新来者灌输“洗脑”培训。大场面的会场、组织保安严密，没有介绍人一般人不能进入会场。动员和灌输的方式类似于狂热的宗教仪式，高呼口号、呼喊主要组织者名字。三是以直销为掩盖。四是营造“磨砺意志”的假象。动员和组织学习，先是读书、背书；大声读一些关于成功学、营销学方面的书；接着站5分钟的军姿；之后开心一刻，每个人要讲一个笑话；最后即兴演讲，锻炼口才。居住多以女睡床铺，男睡地板，男女分居或混居，一间10平方米居室可以住10个人或更多。五是用“abc法则”进行思想教育，即a带b来了之后，a不能做b的思想工作，c来做b的思想工作。大场合积极营造出一种感恩态势即实施“三捧”法则，捧公司、捧上线、捧公司的理念。六是经过以上动员、洗脑和灌输程序，要求新来者缴纳会费给组织者。

我听得呆了，就像听发生在书本里的事一样，没想到她真切的就发生在我们周围。她说最不能让她忍受的是组织里有一个络腮胡子的，还天天对她动手动脚的。邻村的女孩和他们走得近，后来我才知道她也个小组织的小头目，络腮胡和她一起的。

哪天天下雨了，是南国的第一场雨。那天她听完课，正要去休息，突然络腮胡跑过来送来一杯水，我看他们平时都是很热情的，都没有想很多，正好那几天她嗓子都哑了。没想多少就喝了，后来我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说她醒来的时候只看见她床单上红红的一片，她当时又羞恨又气愤，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足足在那里把床单都撕了好几个小时。她被络腮胡强j*了。她说她当时候惟一的念头就是逃。

哪天晚上她还是成功的逃了出来，什么东西都没有带。她想还是邻村的妹子阿秀放了她一马，要不就是她故意放她走，因为听说络腮胡是他男人，要么就是疏忽。因为逃跑从5楼下来，必须后要穿过那个后门才能走，那天晚上门没有关，只是虚掩着，她终究是逃了出来。当时脚都扭伤了，碰到石头还流血。她跑到电子厂去营救，后来她报警了。等和警察叔叔一起再去的时候，那里已经人去楼空了。她刚才说到哪个络腮胡，我突然联系到哪天在摊位不远处的哪个男子。我本要提醒她一下，想想也却没有说。

听到这里，我眼睛有些潮湿了。按婷婷说法我掐子一算，她今年才19岁，本应该像花一样的年龄，本应该在学校读书，本应该享受父爱。

想这些话的时候，她已经站了起来，先前我们是坐着的。她潇洒的把手一甩，说过去的都过去了，我今年要好好回家过个好年，我给奶奶，给妈妈，还有妹妹买了好多好东西。我的想法都随她而飞翔，我好像看见了她奶奶高兴的样子，柱着小拐杖在村口张望，妹妹噘着小嘴快乐的在摆弄姐姐送给她的礼物，连母亲的鱼尾纹都笑得像一朵漂亮的花朵。我想这个南国的冬天一点都不冷，因为有爱。我半开玩笑说，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到你家去过年。

婷婷很开心的一笑，我也笑。原因很简单，因为她开心，所以我开心，我就这么单纯的想着。等一排排足影消失在中心公园的月光中，我们就要回到自己的家了。

临走的时候我问婷婷圣诞怎么过，她说还是以前一样过啊。

我说你以前是怎么过的啊，她说以前没有过啊。我们就这样说着笑着，忘记了时间，忘记了深圳夜的美丽，因为我们在一起，我已经觉得我们彼此就已经是最美，灯光装饰了路的美丽，我们却也装饰了这星空以及深圳的美，这其实都是因为婷婷，我想。

第二天我们各自照样忙碌着，我原本想打个电话想定一束花，但是后来想想，我还是不放心。我要亲自去花店。这是我第一次送花给女孩子的。我认真选了11朵玫瑰，还选了一个百合，然后配上艾草和其他什物，请花店服务员认真包扎装饰。说好24日早上来拿的，因为这一夜正好是平安夜。

婷婷说今天她生意特别好，有好几个人一口气都要买五个十个饼子的哦。我从来都没有遇到的好事情，我听了就神秘一笑。然后解释说，可能明天就是平安夜了，所以生意好了。

第二天，我心情很好，早早就起了床，我估计约莫只有六点半吧。我换了新西装，连领带都换新的了。我要提前半个小时去花店取花，我要给婷婷送去最美丽的鲜花。

我拿到花的那一刻，我是跑着去找婷婷的。我真想飞到她的身边。把应该属于她的美丽送给她，我想她拿到花那一刻是最美丽的……我想得很远。婷婷，我马上就要到了，我甚至加快了步伐。婷婷我就要到了，婷婷，我心跳加速度的幸福。是的，我们马上就要被幸福围绕着。

一声犀利的绝对是刺耳的警报声从我旁边而过。我心里有一种异样的预感，我从来没有这样慌乱过。身边走过来几个人边走边说，“那边好像出车祸了。”

等我跑到婷婷身边的时候，她不在小摊旁，我当时心就往下一沉。我疯了的拨开人群，见一个少女头躺在血泊中了。我确定了是婷婷，那浅蓝色的裤子是她穿过的。我第一次骂人，我大喊：“哪个狗日的，我操你妈逼啊。婷婷，婷婷……婷婷，你看看我给你送来的花啊，婷婷，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婷婷，你不要就这样走了。你答应和我一起过平安夜的，你答应和我一起吃饭的。婷婷……”

事后我知道，婷婷就在我到前一分钟出事的。这我看来我这个极注重时间的人，这也成了我一生的遗憾，我想我要再早一分钟就好了。目击者声称，她是为了逃避一个大胡子的追赶才不小心撞到321公交车上的，当场死亡。

第二天，也就是25日——圣诞。《新安晚报》上有了一侧报道《少女血染深南路，巧破大型传销组织》。我想到了，大胡子就是婷婷以前提到的络腮胡，他还是不肯放过她的。

这边的事情处理好了，我去了那南国的高岭村，那是婷婷的家，永远的家。

婷婷的祖辈他们或许永远都不知道平安日的说法，但是他们知道，他们的婷婷走了，走得那么匆忙，奶奶的头发一晚上就白了。

乡村里不知道谁家的音乐正在播放梅艳芳的《女人花》，在这未至的夜色还没有染上潮湿之前，我已经确定眼里有一种叫做泪的东西。毕竟是初冬，我有些冷凉，裹了裹上身的衣衫，趁最后一丝夕阳还健在的时候。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