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是2007年2月15日。

天上飘着片片雪花，空气里流淌着忧伤而寒冷的气息。走在喧嚣而浮华的街上，我裹了裹大衣，依旧觉得寒气逼人。

就在这个时候，电话响了。

是同事李一戚打来的。她说，雪落在中午的时候突然走了！因为乳腺癌，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那一刻，我的心突然被刀子刺中，疼痛到麻木。冷雪落，就是那个应聘到我们学校教书一年多的漂亮安静上课却极富激情的年轻女老师，才32岁啊！我们交往时间不长，但她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没过一会儿，整条街上传出了一条更为震惊的新闻。说也是在中午的时候，青山镇街头，一个从警校毕业没多久的很年轻的警察为了制服一帮黑社会的混混火拼，结果被坏人捅死了。

两个人在同一天，甚至差不多在同一时刻离去。或许，是一种巧合吧？可是，直到有一天，雪落的妹妹香萦到学校来收拾雪落身前的东西，我才知道，那不是巧合。不但不是巧合，也许是上天有意而为之吧。

餐桌上，她流着泪给我讲了她姐姐和那个叫高威的警察的故事。我才知道世间还有着如此凄婉缠绵惊世骇俗的旷世之恋！只可惜，他们没能好好爱一场，这么年轻就走了。他们在一起，在一起三天。爱情，转眼成为了灰烬。

很多个夜里，我总是在疼痛中醒来。于是，我下定决心把他们的故事写出来。

但愿在天堂的他们，灵魂相拥，能感受到彼此的温暖，能一起化蝶而舞，能痛痛快快爱到地老天荒吧。

以上，且为本故事的序吧。

1

当风吹过最后一个夏日，雪落心中的痛开始放肆张扬。无人的黑暗里，疼痛在她体内如洪水咆哮猛兽狂奔。她只是坚强地忍受着，坚持每天去给学生上课。或者在课余默默做着一些事，安静的思考着自己的生活和命运，那些真实与梦幻的东西常在她的血液里沸腾，然后一点点沉寂下来。

到了秋天的时候，疼痛不断加剧。妹妹香萦从城里回来，再也不许她去上课了，强迫着她去医院做了检查。

当香萦从医生办公室里出来，手里揣着那张鉴定书，脑袋像灌了铅，眼前什么也看不见，只觉得自己象一朵棉花，飘在尘世的痛苦上。她不明白上帝为什么如此不长眼睛，历经沧桑的姐姐真的患了乳腺癌？是不是医生检查错了？

秋风飒飒地吹落着季节的残败，曾经昂扬鲜活的生命一片一片从枝头飘逝。风吹过她的秀发，抹去长长的泪水，香萦的脸上装饰着淡定和轻松。

姐姐，医生说，没什么大碍，只是乳腺增生。但必须在医院住一段时间。

其实雪落清楚自己的病，她对妹妹轻轻笑了，嗯，我知道。你也不要太担心。

2

日子，就这样在长袖青衫的一天天加厚里走进了寒冷。

雪，在窗外无声地飞扬。一点一点，一点一点，涤荡着虚无的想像，覆盖了胸膛的苍凉。

雪落静静的躺在病床上。一天又一天，她总是长时间望着输液器里的液体。一滴一滴，一滴一滴，注入到自己的身体，冰冷着时间的温度，消散着生命的活力，冻结着思想深处的渴望。

窗外的花香随着寒冷的风飘进来，雪落突然闻到了春天的味道。循着那些幽暗的花香，她的眼里似乎有春色在缤纷。沉静而颓废的脸上突然流动些许温暖。

姐姐，你想吃点什么？香萦俯下身体，看着雪落空荡荡的眼神，细声地问着雪落。

雪落摇摇头。精致的脸像一朵风中苍白的花朵。失去了水分，没有光泽。散发着幽幽的气息，无声地凋谢着。

姐姐，你想要做什么？

雪落努力起来，香萦塞给她一个枕头，靠在背后。

雪落嘴角泛起微微的涟漪，笑了，像冬日午后一束温暖的阳光，斜斜地拉着寂寞的影子。

我想起那些孩子们……很可爱的。其实人生是个圆圈，从哪儿开始，最后还得回到哪儿。你看，我大学毕业教书，在江湖上漂泊流浪了那么多年，绕了好大一个圈，最后还是回到了起点。

姐姐，你都病成了这样，孩子们的事，就不要再想了。有老师在给你顶课呢。

妹妹，想起孩子，我觉得很温暖。教书的日子留给我的回忆是一生中最美的。这些天，我一直在梳理那段日子。想起一个学生……往事的湖面似乎就在她眼前晃动着粼粼波光，雪落的脸顿时变得生动和温暖起来。

想起谁了？香萦好奇地问。

你还想得起我刚分回凤凰中学那年吗？开学不久，绿岛文学社组织了一次郊外的的文学交流联谊会？

嗯。记得，当然记得。那个时候，我念高三，也参加了联谊会呢。姐姐是“总裁”，我还是编辑部的成员呢。

是的，还记得那个社长吗？那个穿着白t恤和牛仔裤的清瘦的高个子男孩。温润的脸庞，羞涩的微笑，眼睛清澈得像一片蓝色的海洋。

是的，姐姐，你是说腾飞吗？我记得啊。他的文章写得好，人也很帅，学校的很多女孩喜欢他。嗯……姐姐，你怎么想起他来了啊？

香萦，不知道这个男孩现在在哪里？后来他……我是说，我离开学校后，他考上了哪所大学？雪落停了停，吐了一口气，望着香萦有些惊愕的眼睛接着说，妹妹，不要问我为什么，我想麻烦你，去帮我打听打听好吗？

香萦不解的看着姐姐，默默的点了点头。

3

雪落躺在床上，翻看着那本名叫《飞雪的花园》的小说。一个字一个字地读。读得那么投入和认真。小说是一个署名为天堂的梦想的人写的。故事很简单。讲述了一个高中男生对学校的一个年轻女教师悄悄的崇拜和默默的喜欢，也许那不是爱。那个叫飞雪的女教师当时是文学社的负责老师，而他是社长。不知道为什么，一年多后，那个老师却意外地离开了学校，后来才知道她到了一个广播电台做了女主播。静静的午夜，她总用甜蜜而深情的声音给那些寂寞的人带去贴心的慰藉和快乐。她总是用心为听众解答一个又一个的情感问题。而她自己，却深陷情感旋涡无法自拔。因为她的婚姻极为不幸，她的丈夫总是不放心她和别人交往，最后终于离婚。而这个男孩始终是她最为忠实的听众。不管她身处何方，人在何处，总是关注着飞雪的命运，他会在她的每个生日，默默的为她写诗，或者给她做个蛋糕，用自己独特的方式为毫不知情的她送上特殊的祝福。可是有一天，这个熟悉的声音突然消失了。原来离婚后的她，意外地遇见了一个经济在逃犯。与他相伴，亡命天涯。等到她再次回到故里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得了绝症。而梦想在这八年时光里，高中毕业后去云南当兵，然后考上了军校。此去经年，岁月流走，往事飘散，爱恋堆积，相思成灾。而他依然梦想千年，守侯无望。作者用一种近乎梦幻般的笔触，深情地演绎那似真似幻的故事，吟唱着那遥远心灵的如丝如缕的感觉。那是一份关于华丽青春的晦涩追忆和不尽幻想。

流着泪读着小说，雪落的心，一次又一次被这个故事震撼着。不知道为什么，读着，读着，心痛得无法呼吸。那些黑白的方块字一笔一划剥开那些深埋在岁月底层的情感，痛却难以割舍。每个字都是一朵盛开的罂粟，艳丽得让人无法睁开眼睛。明知有毒，却又抵挡不住它的诱惑。

4

病痛缓解的时候，雪落就住在家里。

难得的一个晴朗冬日。流云似絮，阳光似水。

阳台上的橙红色的天堂鸟在薄薄的阳光下散发着淡淡的光泽。脆弱而挺立的两支花茎顶端，两朵对生的花在冷冽的风中孑然盛开。微风过处，花朵轻轻摇曳，仿佛变成了翩翩起舞的鹤。那么孤独，那么娇美。雪落走过去，轻轻抚摸着花瓣。有一瞬间，花瓣似乎要挣脱出她的手化蝶飞走。也许，这种花真的适合开在天堂吧。雪落这么想。

姐姐，你怎么啦？

泪滴挂在苍白的脸上，像清晨的露珠，挂着忧郁的树叶上。空气里弥漫着冷冷的忧伤。

好一阵，她从阳台上回到书房。好久没有打开电脑了。在百度里习惯性地打下这么几个字：天堂的梦想。很多很多的网页，但都不是雪落想要看的。那个她读了无数遍的天堂的梦想的个人网页，已经好几个月没有更新了。这个作家难道没有写了？或者发生了什么事？他去了哪儿？……雪落的灵魂在苍茫的网络里迷失着，沉落着。不知道为什么。

香萦正在厨房褒着鸡汤，听见敲门声跑去开门。

姐，姐夫来看你了。

年过半百的孟明章着一身深灰色的西服，依旧英俊的脸上写着无法遮掩的沧桑。他迈着沉稳的步子，缓缓靠近雪落。其实孟明章根本不是她姐夫。他是雪落电台辞职后，一个人去西藏旅游的路上认识的朋友。说实在的，只是和他一起流浪了几年。而那时的她，逃避现实，恰恰需要这样陌生而孤独的流浪。他们不知道是不是爱过，患难中却曾彼此相拥，一起排遣着寂寞和对世俗的厌倦。

雪落一直没和他结婚。虽然猛明章向她求过无数次婚。后来雪落回到家乡教书，孟明章依然不时跑来看她。

他走过去，扳过她的肩。雪儿，不要在电脑前坐得太久。你要多休息，病就会慢慢好的。

嗯。我知道。雪落像个孩子，很乖的回答。对了，你的事情现在清楚了结了吗？

哦，已经真相大白了。我原来公司的副总刘三已经抓到了。他背着我，从银行贷款一个亿，然后挪走资金，卷款国外。这家伙真不是人，害了我这么多年！我终于可以结束我的流浪生活，堂堂正正做人，活在阳光下了。明章说完，长长地吐了口气。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从西服内包里摸出一本浅蓝色封面的书《白雪飘飘的季节》。

对了，看，天堂的梦想又出新书了！这，我给你带来了。

雪落的脸上顿时洋溢着快乐和幸福。

接过书，轻轻抚摸着，淡淡的油墨味在房间里流淌开来。

雪儿，不用担心什么。现在，一切都好起来了。市里条件不太好，干脆我们转到国外去治疗吧。

不必了。谢谢你，明章。雪落感激地说道。

雪儿，我们自由了！我们有钱了，也有条件了！你知道吗？我很早以前买下的基金，现在全都增值了！我们到国外去，相信现在的医学技术，一定会治好你的病。那时侯，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过着最简单，最安心的生活。我再也不要你跟着我东躲西藏，四处流浪了。

谢谢你，明章。你能这样想，我真的很感动。雪落的嘴角有好看的微笑，然后很快破碎。

当孟明章离去后，香萦拿过书来，翻看着书页，念着名字，白雪飘飘的季节？书中女主角叫飞雪？也和上一本一样？人物经历怎么和姐姐那么相似？姐姐，这个作家说不定是你认识或者认识你的人吧？

是啊。我也这么想。雪落也接过书来翻着，过了一阵，她突然说，香萦，我一直觉得……觉得天堂的梦想就是……就是腾飞！

你能肯定吗？

我能肯定。雪落坚定地说。

过了好一会儿，她又说，妹妹，我有个想法……想……最后的日子，不管怎样，一定要去见他一面，这辈子也就满足了。

那好，我去帮你找他。我想，我一定能找到他的。当父母两年前先后离去后，姐妹俩成为彼此唯一的依靠，也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互相关心和爱着对方。香萦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姐姐。

5

城市的夜景靡丽而颓废。风吹过脸庞，拂动着人们的思绪。

下班的时间到了，香萦在椅子上坐着没动。好朋友汪小庆走过去，看着一直沉默的香萦，关心地问，怎么啦，香萦？该下班了。

你先走吧。我想一个人再呆会儿。

不要这样嘛。我请你去吃羊肉汤锅吧，在西峡路那边，新开了一家，可好吃了。

香萦坐在那儿，依然没动。

哦，对了，是不是……你姐的病……她，现在好些了吗？

不太好。情况越来越糟糕。我看到她常常痛得死去活来，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只有干着急啊。可是我却不能在姐姐面前表现出我的伤悲和忧虑，我怕增加姐姐的心里负担。

对了，香萦，你喊我打听的人有消息了。

快说！

我有个同学在县刑警大队。他说他们那儿有个叫高威的同事，大概二十五六岁的小伙子吧，好像以前是叫腾飞什么的，据说他高中毕业那年，父母离婚，然后一个人出去流浪了一年多，半路折回来去当兵，考了军校，这样分回来的。好像他可以分到市公安局的，但他不晓得什么原因却回到了县城。空余时间一直在写小说。《飞雪的花园》就是他写的。该是你要找的腾飞吧。

关于高威的其他情况呢？比如，有女朋友没，结婚没有？

女朋友？呵呵，好像没有。听我同学说，他除了训练，出警，就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写小说。

哦。香萦沉默了一会对小庆说。小庆，我想麻烦你一件事。

说吧，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打听这么个人啊。

香萦停顿了一会儿，说，哦，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特喜欢天堂的梦想的小说，可是她平时只能在网上看，这样眼睛太累。还有，最近她发现，腾飞的小说没有在网上连载了，想要他的书呗！

哈哈，小庆笑了起来，对她说，对朋友比对我好，嫉妒！我知道了，你说的这个人，一定是个女子……让我大胆想像一下，这个女子，美丽安静，而且一定对我们的大作家充满了爱慕和崇拜。

香萦没有和他多说，提上包，说了句谢谢，转身就往楼下冲去。

喂，我没说完呢。这个高威……

刚进家门，她就迫不及待把她知道的消息告诉姐姐。

姐姐，我找到他了。

在哪里？

他现在在县刑警大队。不过他现在不叫腾飞，叫高威。父母离婚后，可能改了名吧。

太好了！说完，雪落很高兴地跑到房间里，从衣橱底层抱出来一个小小的箱子。

这是什么，姐姐？

妹妹，这些东西，是我最珍贵的收藏。你一定要保管好，等我离去后，交给一个人。

是他吗？

嗯。

雪落一直有写日记的习惯，这些年来，那些文字珍藏了她所有的情感，掩埋了她所有的秘密。

疼痛越来越厉害了，医生对雪落说，化疗迫在眉睫。但一想到化疗后的凄惨景象，雪落就觉得恶心，坚决不同意。

窗外的风灌进来，雪落的心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一天天枯萎。

妹妹，快春天了吧？

是啊，有些梨花开了。田野开始透着绿意了。

我想出去走走。

去哪里？

想去刑警大队。

哦？香萦很吃惊，抬起头来，看看雪落。突然明白了什么。好的，我陪你去，姐姐。

不！雪落眼里有着无法阻挡的勇气和力量。

6

雨中的城市充满一种朦胧而颓废的色彩。行人熙熙攘攘，车辆川流不息。江水滔滔滚滚，船只来来往往。

咖啡屋里全是陌生人。不管相信爱情或者不相信爱情的。他们却孤独而快乐地享受着那些短暂的温暖和幸福。

眼前的这个脱掉黑色大衣，只穿着深灰色西服的男孩比记忆的那个腾飞高出了整整一个头，多了成熟和稳健，英俊的脸轮廓更加分明。只是，从那双蔚蓝大海般的眼睛里依然清晰可见过去的影子。

沉默是最好的相逢。所有言语似乎都是多余。两颗心汇成一片海。

冷老师，这么多年不见，你还好吧？腾飞终于打破了彼此的沉默，热切地望着雪落。

微笑着，雪落的眼里闪着喜悦的光泽，她觉得自己的生命在此刻绽放得如同一朵美丽的栀子花。纯白，而且芳香四溢。心情特别轻松和惬意，好像是在完成一件生命里最有意义的事。

很好。雪落白色毛衣外面罩了件黑色的风衣，涂着闪亮的银粉和粉红色的唇彩。淡妆的缘故，让她看起来容光焕发。她柔声问道，你呢？现在真的长大了，不再是念书时那个因为考差了还有哭鼻子的小男孩了。

是啊，人，总要长大，伴随着疼痛和孤独。

哦，不说这个。雪落不想把他们10年后的相逢变得压抑和生涩。对了，高中毕业后，考了哪所大学？然后又做了什么？

高中毕业后，我没有考大学，去当兵了。

哦？雪落有些吃惊，但一切似乎早就预知，不过是想让腾飞自己说出来，证实自己心中的一切。

腾飞慢慢的讲诉着他的经历。果然，一切都是飞雪的花园里那个梦想的经历。

而腾飞问起雪落时，雪落却什么也没有说。等以后有机会再慢慢告诉你吧。

腾飞，问你个问题，你的小说全是虚构的吗？

是虚构。啊，不，不能说全是虚构，那些内容是从心灵深处流出的一种感觉，一种梦幻。也算是虚构吧。

你怎么喜欢写悲剧的东西呢？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太过完美的东西不够真实。

你知道吗？你写的东西，淡淡的悲伤和凄婉，虽不是撕心裂肺，振天撼地的那种，但文字里始终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心疼和惋惜，有一种纠缠于心的缠绵和感动，有一种震撼灵魂的力量，平淡中让读者潸然落泪。

是吗？也许，梦想与现实的差距太远，远到我们凡人无法触摸。所以，我接下来的一本小说名字叫《千年的梦想：爱在天堂》。

哦，等你出书了，一定要记得送本给我哟。雪落笑着说。

那当然。我的文字……其实，是为一个人写的。

谁？雪落眼睛睁得大大的。

我的老师。

是吗？她应该能感受到幸福，真的！

7

服务生送上了他们要的爱尔兰咖啡，然后退了出去。爱尔兰咖啡，据说是适合思念心情的咖啡。咖啡，冒着热热的气。他们同时端起了杯子。

据说，这种咖啡是一个酒保为了自己喜欢的女孩专门调配的。他用威士忌融合于热咖啡，但因激动而流下了眼泪。但又把自己心仪的女孩看见，慌忙中用手指擦去，偷偷地用眼泪在杯口画了一圈。所以，第一口爱尔兰咖啡的味道，带着思念被压抑许久后发酵的味道。

喝着咖啡，雪落居然感觉自己有点醉。她看着她年轻充满阳光的脸，看着他眼里燃烧着爱的火苗，她忍不住，眼泪差点掉了下来。她把脸侧过去，看大玻璃窗外的城市的景色。喧闹的街上，红色的出租车飞驰而过。有一对小恋人从拥挤不堪的人群里彼此牵着手幸福地走过。高高的梧桐树掉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伸展在灰色干冷的天空中。

终于见面了，可是时光交错。命运交错。错过的不仅仅是十年光阴啊！命运是多么的不可捉摸。生命似乎是一场幻觉。往事历历，却什么也抓不住了。雪落想，上帝啊，你给我的时间为什么这么短暂？甚至连我等待的时间也不给我太长啊。雪落的心冰凉，刺痛。

喝完咖啡。走出来，大片大片的风直灌进衣襟。雪落纤弱的身子打着寒战。腾飞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她冰冷的手。温暖在手心荡漾开来。

接下来他们一起到缙云寺烧香，去最繁华的解放路逛街，然后打车到南滨路吃小吃，最后爬上城市的最高处天一门看夜景。

累了，坐在天一门高高的石阶上。北风呼呼，猛烈而剧烈。凌晨的夜空深邃而遥远，有几颗清冷而寂寞的星子无言地驻守在天堂的门外。

夜，越来越深。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流浪到疲惫的灵魂被夜色覆没。整座城市在他们的心跳里起伏沉落。

雪落有些困倦。但她没有一点睡意。她的心在呼唤，源自本能的。呼唤时间驻足。温暖凝固。

雪落用手捂着脸。腾飞拥着她，感觉到她在颤抖。她低下头来，有泪水滑落。她仰起脖子，对他微笑。真心的。

冷吗？

有一点点。

有点晚了。

是的，太晚了。

我们回去吧。

好的。

雪落说完，突然觉得每一个字都触摸到了自己的灵魂。深不可测的夜色里，他紧紧抱着她。她只想在他怀里融化。哪怕是一瞬间的飞翔，雪落也觉得自己很满足很满足了。四野如此寂静，在爱人怀里，在梦幻里。

雪落，你知道吗？从高中时起，我就爱上了你，虽然那一年我只有17岁，你22岁，我是学生，你是老师，但一切并不能改变我对你的爱。

雪落颤抖起来，不停的颤抖。她不知道如何平息心中涌来的温暖无比的潮水。

现在我，终于与你相逢了！那么，再没有什么可以把我们分开！我要我的爱，我要你的爱！腾飞脱掉自己的大衣，把雪落包裹起来，然后拉起雪落冰冷的手，把自己柔软湿润的嘴唇压在雪落的唇上。伴着彼此的眼泪，温暖的眼泪。他们拼命屏住呼吸。伴着泪水的拥吻，只有屏住呼吸，才能感受甜美和幸福。

雪落慌乱中第一次感受到30多年自己的生命是如此平乏和寂寞，她想，她要，这样一个吻，这样一秒钟，那么，世界就会变得丰富和温暖起来。她愿意在腾飞年轻的生命里瞬间灰飞烟灭。她忍着痛，苍白的脸，象一朵盛开的百合。在激情和渴求中，慢慢盛开，然后慢慢枯萎。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坠落。一点点远去。一点点消散。

虽然如此疼痛，却无法停止。

任何痛苦和灾难，都是如此的微不足道。一切是那么自然。沉默的灵魂里，充盈着巨大的能量和幸福。夜色和寂静一样，深不可测。生命在其中盛放或者颓败。像最美丽的烟花，细腻的，敏感的，深刻的。在彼此的眼神和灵魂里延伸，然后与夜色交汇的刹那绽放着迷人的美丽，然后消失。

8

一天。过去了。

两天。过去了。

第三天的下午。雪落坐在腾飞的屋子里，固执而倔强地说，腾飞，今晚我要把你的小说全部读完。明天我要回去了。

不许。以后那么多的时间。我不许你熬夜。你身体看起来那么弱。

不，我要！雪落固执到不可救药的地步，大声地说。

腾飞捧过她的脸，直直而深情地对她说，雪落，我爱你！我不许你这么折腾自己。你知道，你这样做，我会心疼的，真的。

雪落冷冷地看着她，就是不说话。然后挤出一个微笑，花朵一样枯萎的笑容，让人绝望和致命的微笑。

雪落，给我一个承诺，说你爱我！我不许你再逃离。你一逃跑，也许又会是一千年！我怕我只能在梦里和相见！

她还是不说话，然后把头埋下去，埋进她那长长的黑发里。腾飞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

也许世界的毁灭，就在一瞬间吧。

我又要出去流浪了。腾飞，原谅我！我现在还没有固定的居所和工作。等我找好了，我就给你电话告诉你，好不好？

不好，我现在就要你的电话！我的电话，你记好呀。腾飞大声说，你的怎么连电话也对我保密呀？

雪落依旧固执地沉默着。这，深深刺伤了腾飞的心。有泪从腾飞的眸子里滚动，但他马上走到了洗手间。

洗手间里哗哗的水冰冷地流过雪落的心，然后溢出。雪落早已泪流满面了。

她再也不说话。像雕塑一样坐在电脑前，一直看小说。心里却涌起狂风巨。她在心底对腾飞说，原谅我，腾飞！我只是你生命中的过客。很快，很快，我就会离开这个世界。这个让我浑身伤痕累累的世界。但我是幸福的。因为你在我的生命中停留过，直到最后一刻。等我走了，你能到我的坟前来看我一次，然后彻彻底底忘了我！我会很满足很满足的，当然你不来，我也不会怪罪你的。你那么年轻，那么健康，你应该有你长长的生命，丰富的幸福，原谅我这样无情的伤害你。其实，疼痛和难受让她根本无法读下去。但她坐在那儿，一直盯着电脑。

伤心的腾飞也不再说话，一个人到厨房里忙碌着，只听见叮叮当当的锅碗瓢盆的声音。充满了居家的平淡和幸福，雪落想，如果这样活下去，我能。如果这样时候下去，和他。该是多么幸福！

饭做好了。三菜一荡。苦瓜肉丝，西红柿炒鸡蛋，回锅肉，酸菜粉丝汤。简单的，家常的，每一样都是雪落喜欢吃的。他们对坐着。喝酒，吃饭。彼此给对方夹菜。温馨，沉默。有着距离和僵冷。

三天。过去了。很快过去了。

三天。在漫长的生命里倏忽滑过。也许什么痕迹都不会留下。但对于雪落来说，这是生命里最最重要的三天。爱就爱了。真的爱了。爱得天昏地黑。爱得疼痛难舍。心里如阳光一般明媚，但又比冰雪寒冷。因为，灵魂可以触摸，现实却无法抵达。

三天，爱，连同一切，都将成为灰烬。

离开的时候，雪落对腾飞说，腾飞，拥抱我吧！让我带着你的温暖离去吧！我会想你的！

腾飞把雪落的脸慢慢托起来，看着她的眼睛，他发现她的眼神含着疼痛和隐藏。有一丝疑虑闪过，但他很快俯下身去，吻着她，深深的，长久的。

我爱你，雪落，你是我今生唯一的爱！一定要给我打电话，一定。雪落，你知道吗，我会一直等你电话的。

慌乱中雪落点点头。眼里有泪光在闪烁。

回来后，雪落偶尔还会在网上读腾飞的文字。

她静静的行走在自己最后的日子里。

虽然有很多次，她拿起电话拨通了腾飞的号码，但又迅速摁掉。不能！我不能给他打电话！一定不能！

从梦里走出来，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应该悄悄地来，悄悄的走。除了带上对腾飞的美好祝福和祈祷。见了他，生命里有了这样绚烂丰富而美好的三天，她是如此满足，如此幸福。

然后，她忍心地删去了腾飞的童话也没有告诉妹妹香萦。虽然香萦问过她好几次。

她想，时间可以淡忘一切。总有一天，腾飞会完全忘了她。

9

雪花在天空里无声地飘着，像一个个洁白的灵魂，找不到回家的方向。如此眷恋天堂，却不得不落寞地坠入人世，荒芜而凄冷的人世。然后，悄然无声的融化在人们的步伐里。

快！香萦！！！快来啊……你姐姐喊你！孟明章大声喊着香萦！那种焦虑撕裂着病房里外所有人的心肺。

医生忙碌着，护士忙碌着。一向从容的孟明章也慌了神。病房无比寒冷，所有的人都神色紧张，空气似乎冻结成冰。

香萦正在给小庆打电话。

……你马上给我联系高威！喊他到市三院来！……香萦几乎泣不成声。

不要哭啊，香萦，慢慢说……

……喊高威马上来。听见没有？……不！马上！……我姐姐不行了……是我姐姐啊！他要见她最后一面！因为过分着急和紧张，几乎到了语无伦次的地步。

你说什么？原来那个爱慕高威的女子是你姐姐？你怎么不早说呀？早说，我拼了命也要去给你捉他来的。那好，我无论如何都要联系上他！你等着啊！

一定喊他来！……越快越好！最好就是现在！……

好的！我一定！

香萦迅速挂断电话，抹了抹眼泪，冲进病房。

医生和护士围着急救的雪落静静的躺在床上。头发散乱。枕边散落着天堂的梦想的两本书。

雪落的手像枯枝条样伸出了被窝。

姐姐！姐姐……我打电话给小庆了。他马上去找他！

雪落的脸完全是一朵失去水分的花。听到香萦的声音，她的眼睛缓缓睁开了，空洞无神的眼睛看着妹妹，努力微笑着。

香萦紧紧地抓住雪落的手，生怕自己一松手，姐姐就会马上消失似的。

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几分种，或者是几年。电话终于响了！是小庆打来的。

腾飞刚好出警了……姐姐，你等等！等等啊！

香萦想对姐姐笑。可是眼里的泪，却大颗大颗如断线的珍珠滚落下来。滴在了雪落的手上。

不……不哭……妹妹……他……出警……事情一定很紧急……就……不要惊扰他了……他给我说……他要做个好警察……当作家……仅仅是他的业务爱好……因为……文字是……他灵魂的天堂……寄存梦想的天堂……

知道的，姐姐。你不要说这么多的话……

雪落抽出香萦的手，指了指枕头下面。香萦伸过手去，摸到一个小而硬的东西。

这是……钥匙……你给他吧……也许我……等不了他了……我要走了……本想亲自给他的……可是不能了……

泪水模糊了香萦的视线。她使劲点了点头。

姐姐……姐姐……不要啊……你不能丢下我！……不要！不要……香萦几乎嘶声力竭。

姐姐冰冷的手一点点下垂……下垂……下垂……

她扑在姐姐的身上放声大哭。明章也泪流满面。所有的人都在掉眼泪。

电话突然想起。雪落的身体似乎又动了一下。

香萦的哭泣让电话也在颤抖。

是……嗯……说话啊……

对方似乎顿住了。时间似乎凝固。一切都已停止。很久很久，电话里没有声音，只有呜咽和悲泣。

说话！小庆……腾飞赶过来了吗？

……来不了了……他……

他？怎么啦？快说！

他……他赶到青冈时，一个小混混拿着一把三尺长的大刀正和黑社会的一帮弟兄火拼，说是那个人借了放水公司的钱，到期了去还不出来，公司的人要他的器官。

喂！小庆！我不要你给我讲这么详细，我只要知道腾飞现在怎么啦？他怎么啦？

听我说，腾飞冲上去，好不容易制服那帮坏蛋，可是没想到，公司里的一个混蛋趁那个小子被缚住的时刻，挥刀向那个小混混捅去，腾飞正好转身去挡，没想到……

那现在呢？现在呢？现在呢？？？腾飞怎么样了？送医院了吗？

正在去医院的路上。

雪落的手突然又动了一下。然后，彻底平静了下来。整个病房里瞬间死一般寂静。香萦的电话“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姐姐！……姐姐！！……姐姐！！！……

香萦抱着安静躺着的雪落，已经哭不出声了。孟明章握着雪落的手，头深深的埋了进去。只有无法控制的压抑的悲泣在空气里肆无忌惮地奔涌……在场的医生和护士，还有围观的人，没有一个脸上不是挂着泪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香萦的电话突然响起。所有的人都惊吓一跳。

腾飞……腾飞怎么样了？香萦泣不成声。

香萦！……不要哭……腾飞……腾飞……他……走了……因为刀子刺得太深……流血不止……姐姐呢？姐姐情况怎样啊？

姐姐……姐姐……也走了！

腾飞的心脏永远停止了跳动。就在雪落离开的那一刻。此刻，两个灵魂在奔往另一个世界的路上相遇，然后拥抱在一起。也许腾飞不忍心雪落等得太久，怕她一个人上路，怕她太寂寞，怕她太孤独，怕路上风雪太大，雪落太冷，怕她……。他是那么迫不及待地追赶她的脚步。那一刻。只是，那一刻，世界冷得彻骨透心。悲哀茫然无边。人世顿时失去了色彩。

外面的雪，大片大片的狂舞。风，猛烈得灌进窗户。刺骨锥心的冷！白茫茫，好个凄凉而荒芜的世界啊！

10

初春二月。风，夹着花香和寒冷扑面而来。雨，带着清凉和凄婉轻轻飘坠。

香萦抱着两大束橙红色的天堂鸟，还提着一个小小的略显陈旧却包装精美的箱子。

没有蝴蝶，只有花的魂魄带着痛楚和奇异的香味在写着冷雪落和高威的墓前游离，久久不散。

在地上铺了一张报纸，香萦慢慢地取出一个本子，那是雪落的日记。

她轻轻的翻开，然后开始小声读着。这是读给腾飞听的，因为他没能亲眼看到姐姐写的这些字。

字字是泪，句句含情。字字句句，如缕如丝，挥之不去，缠绕不尽。香萦被自己的呜咽无数次打断。但愿，但愿腾飞能听见她的声音。姐姐的声音。

1996年12月

在这儿上班三个月了。学校生活简单有规律，老实说，我是喜欢这种恬淡温馨而又单纯的日子。

学校把绿岛文学社的工作交给我，我是下决心要做好的。第一次看到绿岛文学社的社长腾飞。这个学生念高二，从高一下期就开始担任这个，原来是个长得如此眉清目秀的男孩。说话声音很好听。对老师很有礼貌。从郊外野游的组织到编辑，组稿，他都弄得井井有条，很不错的一个男孩啊。

没事的时候，他喜欢来和我谈学习谈文学谈人生。呵呵。着真是单纯可爱又极富才华的孩子。

1997年1月

今天腾飞又一次来找我，他忧伤地告诉我，这次期末考试没有考好，失误太多。我安慰了他好半天，和他一起分析了原因，后来还给他讲了很多道理。看着这个18岁的男孩眼里泪光闪烁里透出的坚毅和执著。我看到他慢慢长大了。

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对我说，冷老师，我想和你握下手，可以吗？

我把手伸过去，他紧紧的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很用力，很温暖。那一瞬间，有股电流迅速传遍我的全身。情不自禁，抱了下他。我说，相信你，腾飞，通过你的努力，你一定会展翅高飞的！

看着他幸福地离开，看着他那纯净的眼神，我真的喜欢他！

1997年3月

今天，很窝火。校长居然那么严肃地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一本正经地对我说，学校很多老师和同学都在说，你和高三、5班的一个学生交往过于亲密……这样做有损教师形象。再说，人家就要高考了，希望我不要影响他的学习。说什么鬼话？我和他什么也没有啊，看到他猥亵的目光，我恨不得马上逃离那件象征权威的屋子！我不想去解释，更不想去申辩什么。任他们去说吧。因为，谁也无法堵住说三道四者的嘴。

我想我该把绿岛的事情移交给另外一个老师去做吧。

也许，我该换个环境，换种生活方式。

1997年4月

刚出门，又有个阿姨跑上来对我说，冷老师，给你介绍个男朋友。她根本不管不顾我的表情，一个劲地自言自语道，这个男的是她的远方侄子，开公司的，很有钱。我拒绝了。可是，当我离她没几步的时候，我听见她在后面大声说，妖精，居然喜欢搞小男生！好个不要脸的b*子！

那一刻，我真的倒回去，给她一个大大的耳光！但我忍住了，与其把事情闹得不可开交，还不如自己悄然无声的消失好！

1997年6月

终于写好了辞职报告，交给了校长。看到他张表情怪异的老脸，我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这学期就快就结束了。而我，也将结束我在凤凰中学的一切。我不会告诉腾飞。我要他安心下来，好好复习，迎接高考。那个老头告诉我说，他们也是为了保护腾飞，他毕竟是个很有前途很有天分的孩子。也许……如果……我留下来，我怕真的对他有什么影响。他是一片翠绿的叶子，一朵含苞待放的花，看到他，我似乎看到了整个春天，毕竟他那么年轻。

1997年6月

对不起，腾飞，老师真的要离开你了！我是那么的不得已，那么的不舍。当我最后一次在班上给学生上完课，经过你的教室看到你正埋头算作业的样子，心莫名的疼痛。抬头看看天空，有几朵白云在蓝天上漂浮，像一段青春的美妙而轻盈的旋律。一阵风吹过，转瞬间，一切都消失了，什么也没留下。原来，青春的天空只剩下了回忆。

我不知道该怎样安放我的情感，怎样安放我的青春。

就这样离开吧！

腾飞，加油！老师会一直关注你的！

再见，腾飞！

再见，我的爱！

你是一片翠绿的风景，长在我经过的路边。我偶尔听见林间的鸟鸣，那是世间最温馨的歌唱。够了！你是老师心中最纯的记忆，最美的珍藏！

有这么段记忆充实在我的生命中，我觉得，带着泪水离去，也是一种幸福！

2002年5月

工作再优秀，那又怎样？除了太多的嫉妒和中伤，寂寞的午夜，我只有躲在被窝里哭泣。

累了的时候，真的渴望安宁。

人言可畏，众口铄金。我再一次体会到了唾沫星子也会将人淹死！

2002年6月

昨夜，伍林突然翻到我以前的日记，对我破口大骂。我真的无法相信，他怎么找到的。他说，看不出，你还真是个狐狸精，居然连一个小男孩都不放过，原来还去勾引过一个高中生！

这就是那个婚前口口声声说爱我，为了我甚至可以牺牲自己生命的丈夫！居然说出如此无聊如此恶毒的话来伤害我！

真的，这个月，我好累好累。别人说我什么，也就罢了。可是没想到他居然对我说出更难听的话！

我忍无可忍，啪的一个耳光给他煽过去。你怎么配看我的日记？

于是他疯狂了，毫不犹豫的对我拳打脚踢，同时还不管不顾疯狂地倾倒污秽不堪的脏水，说我给观众卿卿我我，打情骂俏，说我和他们喝茶聊天，见面上床，更无耻的还说什么我和台长还有很多男人不三不四……我简直要疯了！我的肺都快气炸了！无耻！太无耻！！

没有了信任和关爱，只有吵闹和折磨。对爱情，我早已心灰意冷。

我不想和他再生活下去了！

但我不会死，不会。只是想逃离，远远的逃离。大概，我是生活的弱者吧。

我真的想出去旅游，一个人。把这些痛苦和烦恼统统抛到九霄云外！

2002年6月

如果，一切都是过眼云烟，丢失的那一片风景，将会是我灵魂永久的栖息之地。

霓虹闪烁灵魂哭泣的夜，我找不到自己。脸上的笑靥，早已淹没在那一片蔓草丛生的残垣断壁里。

一切早已错过。一切早已错过。

2006年12月

风过岁月，记忆怎能了无痕迹？大雨淋湿了层层包裹的灵魂。哭泣的风，挡不住我蹒跚的脚步。

怎么隐藏，都无法遮掩那些深邃而不可遇见的心事。

怎么走过，都无法忘记曾经错过的那片最美的风景。

怎么跋涉，我们都只能天涯相隔。

怎么靠近，你我都只会擦肩而过。

但，我依然固执地想要回到遥远而透明的年代。

白雪飘飘的季节，树，依然悄悄生长。花，依然静静绽放。树梢上也有阳光荡漾。

风雪里一路走过。疲惫中一路走过。

微熏的风，唤醒了一直沉睡而破碎的孤独。

也许命中早已注定，我们，注定要错过。

今夜，就让我淋漓尽致地为爱，为爱，痛哭吧。

2006年12月

病痛袭来，无法阻挡。

从此，我爱上了午夜的香烟和那些点点闪烁的浮光和碎片。

燃烧之后，是绝望的灰烬，心事的枯竭。

那些无法遮掩的痛和伤，将生活碾成一地碎片，无法重拾。

远去的，不是爱情，只是时间。

遗忘的，不是记忆，只是死亡。

一切都已不重要，只有祝福。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突然想一首词：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十年的等待。三天的爱情。盛开和枯萎都是如此寂寞。如此寂寞。

灰飞烟灭。

灰飞烟灭。

记住，腾飞，有我在天国，为你祝福！

……

流着泪水，读完一本，烧毁一本。

随着那一朵一朵淡淡燃烧在火里的爱，顷刻间弥漫了整个墓地，直到云霄。

看着那燃烧的火苗，香萦似乎看到两个美丽的鸟儿在阳光朗朗的天堂，比翼双飞。

香萦相信，直到她读完最后一本日记，死神亲吻爱情的时候，此刻的爱情，一定，一定化为了永恒。

看，天堂鸟开得正艳。一直不凋。在墓前，在天国。

本文已被编辑[燎原百击]于2007-12-31 12:47:45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