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的事情真是说简单就简单,说复杂也复杂,都说是事在人为,可还有一句话在后面等着,那就是:成事在天。用这两句话概括自己对话剧的喜欢有点大,也有点远,好在看我文章的都是聪明人,其中那点意思,相信不用细说,谁都能明白。
活了几十年,爱好的东西还真不少。有些是一开始情深意长,到后来索然无味。有些是一开始懵懵懂懂,到后来却如醉如痴。比如看话剧,我现在是越看越上瘾了。
要是细说从前,父母刚结婚的时候是常看话剧的。那时候父母工作的大院,距离位于重庆观音岩专演话剧的红旗剧场,步行只要十多分钟,爬过一个斜坡,拐过一个街口,再登上一段石阶就到,欣赏话剧有着得天独厚的便利条件。加上那会儿还没有孩子拖累,所以父母常常自己掏钱买票,去看曾被《中国话剧通史》列为“中国十大名团”之一的重庆话剧团的演出。母亲告诉我,就算是怀着我即将临产的日子,他们也没耽误了看话剧。为了能在情况紧急、“敌情”突发时直接去医院,他们每次看话剧,都要带上足够的钱和粮票,以确保住院顺利、母子平安,真是一对快乐的年轻人,提起那个时代著名的话剧《年轻的一代》、《霓虹灯下的哨兵》等等,母亲至今依然津津乐道。只可惜,到了文革后期我上小学那段时间,演出的话剧早已今非昔比,数量不多,内容枯燥,所以没有一次是主动买票看的,全是父母单位发的票,因为每次出发,都伴随着大队的人流,热热闹闹、熙熙攘攘。那时候的孩童最喜欢的是电影,对“干巴巴”的话剧哪会懂得?不过不看白不看,那年月没有电视机,闲着也是闲着,和人来人往的剧场相比,到底还是闲着难受些。于是,现在回想,我真正爱上话剧,有意识地主动欣赏话剧,其实是来到北方长大成人,从北京的首都剧场开始的。
不过,在说北京之前,还得先补充一段在重庆与话剧的亲密接触,那是一个和看电视紧密结合的故事。1976年,万恶的“四人帮”被扔进了历史的垃圾堆,常常在历史关头充当思想解放先锋、传达时代变革心声的话剧,又一次走在了时代的前列。一批愤怒声讨极左路线、讴歌正义和善良、昭示人民必胜的话剧《枫叶红了的时候》和《于无声处》等作品,如电光火炬,迸发出振奋人心的巨大力量。那时候父母所在的部门办公室,都各有一台小小的黑白电视机,每逢周末,吃过晚饭,我便可以坐到电视机前,度过一个心醉神迷的夜晚。那个时代的许多著名话剧,便通过小小的电视荧屏,印入了我的脑海。
话剧作为一种特殊的艺术形式,因为演员和观众的直接交流更易产生共鸣,便有了一种特殊的舞台魅力。中国话剧自诞生之日起,就关注社会、关注人生,承担了唤起民众、拯救民族的重任。所以,我每一次坐在话剧的舞台面前,总是怀着一种肃然起敬、尊崇仰慕的情怀。而话剧演员雄姿英发、收放自如的表演,每一次都会令我心悦诚服、赞叹不已。看着他们奔放恣肆、气壮山河的演出,你会觉得那些痛苦呻吟、搔首弄姿的通俗歌手,那些演技一般却炒作不断的影视明星们,越发地俗不可耐、惨不忍睹。
第一次来到中国话剧的神圣殿堂首都剧场,还是在北京读高中的日子,因为特别有戏剧性,至今记忆犹新。那天晚上,正有一场中国男足和朝鲜队争夺1982年西班牙世界杯的预选赛,表哥作为正宗的球迷,实在割舍不下工人体育场里的牵肠挂肚,便把一张莫里哀《悭吝人》的话剧票让给了我。于是,我便在无意之中第一次走进了庄重典雅、充满古典气息的首都剧场,记住了吝啬鬼阿巴贡的一句经典台词:请客的时候,一定要准备那些让人看了不想吃而一吃就饱的东西。而当我走出剧场,体会了大街小巷因为中国男足的辉煌胜利而飘荡的喜气洋洋,我的心里多少有了一点错过那场球赛的遗憾。
时光荏苒,转眼就到了世纪末的1999年,正好有了一个年底出差的机会。11月3日,当我办完公事,故地重游,正赶上新版《茶馆》的演出,我便毫不犹豫地第二次走进了首都剧场,第一次观看了这部中国当代话剧史上不可多得的佳作,欣赏了北京人艺梁冠华、濮存昕、杨立新等艺术家行云流水般的演出。也就是从这次开始,包括以后吴京安、肖雄在首都小剧场主演的《霸王别姬》、冯远征主演的《全家福》的门票和剧情介绍,我就全部当成一种人生不可多得的纪念品,精心保存了起来。
2007年是中国话剧的百年诞辰,幸运的是,我这一年中居然就看了两场话剧。9月23日是个周日,我公出北京,赶上了朱旭主演的《屠夫》最后一天的演出。而12月27日,山西省话剧院荣获国家舞台艺术精品工程“十大精品剧目”的大型话剧《立秋》来到秦皇岛演出,我便又在艺术家们高[chao]迭起、动人心魄的挥洒自如里,在传统与革新相冲突、理智与情感相交织的舞台中,体会了“勤奋、敬业、谨慎、诚信”这种人生追求所体现的巨大魅力。
曾经,作为陪都的重庆,创造了抗战时期中国话剧史上的一个高峰,我生不逢时、无缘亲历。如今,话剧这种“光说话的戏”,经过了一个短暂历史时期的沉寂,又一次焕发了勃勃生机,日渐走入寻常百姓的生活。当年的抗战名剧《风雪夜归人》中有一句台词说:人要有人样地活着。这话关乎气节和理念,振聋发聩,不过,要是从一个简单的角度引申着去理解,我私下里牵强地以为:人要想活得有模有样,看不看话剧无所谓。可要是想活得有点滋味,不看看话剧,多少是会有点遗憾的。谁要是不信,那就说明他还没有看过真正的话剧。我有一个故事放到了最后,可以做最好的证明:2005年春节,我们一家三口去北京逛街,在我的强烈要求下,女儿极不情愿地陪着我们走进了首都剧场,看了一场《全家福》。买票时我对她好说歹说,散场后她自己如饮醍醐,绝对是经过了一场脱胎换骨的心灵洗礼。现在,一提看话剧,她的两眼就放光,因为,她也上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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