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愕然

第一次见到杨若兮，她正坐在罗逸尘的大腿上说，你他妈的行不行啊。

我隔着酒杯望过去，杨若兮冷若冰霜，毫不掩饰脸上的鄙夷。我喝多了，一个踉跄，酒杯摔了出去，我也趴在地上，周围一阵哄笑。我抬起头，观摩着杨若兮妩媚妖娆的脸。朦胧中她用削葱指挑开了罗逸尘的扣子，然后哈哈大笑说，不错，果然是极品中的极品。

事实上我发现自己很痴迷她放肆的言行，还有她花枝乱颤的调情，就像瘾君子醉心于大丽花。

那晚她像一条美人蛇在我眼前蜿蜒前行，准确地说，是在一群形形色色的男人面前往来穿梭。罗逸尘并不是她的唯一收藏，冷艳的杨若兮将在场的所有男人视为她的宠物。她在一大群男人中卖弄风情，除了对我。我从地上爬起来，拍着桌子叫，杨若兮，过来陪我喝酒。

杨若兮从一个男人内身上滑下来，风一般旋到面前，带来一股香脂气息。她踮起脚尖对准我的鼻尖啐了一口烟说，凭什么陪你喝，你有钱么。

愤怒像一颗流星划过她的眼底，她用眼睛和我对峙。她的眼神很特别，迷离中有股无法抗拒的野性魅力。盯着她蓬松的发髻，我的眼神顺着她的脖颈滑到她的锁骨，慢慢往下移，那若隐若现的玲珑曲线让我的身体像气球一样迅速膨胀。看了半晌，我也没说出一句话，垂头丧气如一只斗败的公鸡。

众人哈哈大笑，她转身离去。我看见她的冷峻转为鄙夷。那件紧身的黑色晚装，将她衬托得纤弱美丽，模样优雅得如一只波斯猫，只给我留下一抹妖媚的背影。

这样的女人，天生就要向男人索取。

2·俯瞰

我醒来时躺在杨若兮家里。她看见我，扔过一条毯子，指指墙角，你睡那里。半夜里，我被一声惊叫吵醒，杨若兮像一只烫伤的野猫尖声嘶叫，我用力把她摇醒。她醒来，吓出一身汗，然后就小声抽泣。我弯腰看着她，不知所措。她悄悄说，抱抱我。我就把她抱起来搂在怀里。那种香脂又串进我的鼻子，将我的欲望瞬间挑起。我不想乘人之危，又不能约束自己。我轻抚她的身体，指尖所到之处转为灼热，她低吟一声，在我怀中软瘫如泥。

我和杨若兮住在了一起。她说，在我之前也有别的男人曾这样和她住在一起。喜欢了，就死去活来；不喜欢，就一拍两散，谁也不做谁的羁绊。她从来就这样活着，从未想过要有所改变。可我却不这么想，我自幼丧母，在父亲照料下粗糙地活着。自从她搬来，衣食住行她安排，我只管出经费，慢慢的有了家的感觉。每天清晨醒来，看见她小猫一般蜷缩在我的臂弯里，微微上翘着小巧的鼻翼，清醇的模样像个少女时，我的心里就升起一股温柔，想要永远照顾她，爱她。可她总是若即若离，时常和我提起她的过去，让我心里既不痛快却又无计可施。

杨若兮说，她不会爱上任何男人。她经历过太多的感情，认定那是骗人眼泪的东西。她说，去他妈的一生一世，你不过是看上我的身体，装什么大尾巴狼。

她好像洞穿了我的心理，看穿我是做贼心虚般，鄙视我的人和我的爱情。

3·决裂

为了讨取她的欢心，我常放下十几万的生意，亲自驾车带她去兜风。她接受我的全盘付出，却不肯给予我想要的。在我的床上，经常留着其他男人的领带夹或打火机，而我只能默然置之。我在她鄙夷的眼神下苟延我的爱情。

她嘲笑我的愚痴，说我如果足够理智，就该适时打住。她收留我一晚，我却为她提供了免费的吃住，还用身体为她取暖，这对于已厌倦了这座城市的她来说，已经足够。

作为一个男人，我已尽了全力。身为一个亿万财产的继承人，我大可不必这样低声下气。早已习惯女人发嗲装媚的我现在却要受这个女人的欺凌，心情烦闷时我又一个人去喝酒。魅影婆娑中，我仿佛又看到杨若兮冷艳无情的脸，充满不屑。我想不屑吧不屑，不屑到极致我就放手，而你将不会再遇到我这样的男人。

买醉归来，白炽灯光下，是一个男人不断扭动的身体，呻吟着的她，目光迷离。我看见她粉蓝的套裙上已经濡湿一片，裸露的右腿上挂着被褪下的丝袜，还有扔在一旁的蕾丝。

灯光刺目，眼前的图象逐渐晃动。我好象又身在酒吧，狂舞的人群在恣意欢笑，挥霍激情······整个世界在无声旋转，难道这就是我的醉意人生。

我把五万块扔在杨若兮面前说，你走。她翘着浑圆的大腿，斜倚在沙发的一角吐着烟圈说，怎么，清醒了。

你每次找男人不见得都是生理吧？我冷冷抛出一句，转身背对她。

她像一只老猫无声地绕过我跟前，犀利地盯了我一眼。从一摞钞票中抽出一沓，在我眼前点燃，不动声色地看着它们变成焦炬，从她手中落下。然后她握住我的手，轻抚过她的锁骨，最后停在她的胸口。

我强忍着不去看她不去想她，门被关上的一刻，我倒在躺椅里。

我想我忍受她这么长时间，一定有自虐倾向。

4·重逢

当我再次看到杨若兮，是在公司的舞会上。与以往不同，她那晚一身淡青，不施粉黛的脸洗尽铅华。她依旧那么美艳，带着似有似无的冷傲，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那时，她正在总裁怀中，跳一只拉丁。四目相对，她怔住了，甚至忘记下一个舞步。怎么，你们认识？总裁笑着问她。这个总裁是天蝎集团负责人，五十五岁，我父亲。此时我的身边，是美丽的妻和她怀里我的儿子。

我看着她，恍如隔世。

妻给儿子换尿布，我走上露台，风很大，吹透了我的冬衣。杨若兮走过来，递给我一只烟。她抽烟的样子很迷人，三年了，我记忆犹新。

当晚，父亲宣布他即将再婚。一瞬间，杨若兮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父亲建议我邀请他未来的新娘跳一支舞。这是我那晚的第一支舞，也是我人生的最后一支舞。我们凝视着对方，眼中空无一物。如果可以埋葬一切，就让葬礼在这一曲音乐中结束。

可是我们只跳了半支舞。司仪说吉时已到，杨若兮就在我的目光中挽上父亲的手臂，从我身边径直走开，没有再看我一眼。大厅内鸦雀无声，有什么东西在静谧中零落成尘。

从杨若兮身上我才知道，世上的女人不都一样。那些为爱痴狂的女人，虽然历来不为人们所赞同，可是她们身上也有可爱之处，至少，对男人的自尊心，是一个极佳的疗养。

5·蛊毒

父亲去香港度蜜月。一周后，我的办公桌摆着两份传真。我信手抽开一个，一只牙白古玉掉在桌子上，那是我多年前送给女友的护身符：

“秦川：

还记得杨君璧么，那个射手座。多年前的那次接触，让她在三级跳中血流不止。医院给出的结论将她的世界颠覆。”

杨君璧，12月11日的射手女。一个热情奔放的女孩，我家保姆的小女儿。小我四岁，我的初恋小情人，曾经为我死去活来。那年我考上省重点，她却忽然提出分手。临行前一天我把她约出来喝酒，醉了就把她骗到芦苇荡做了那事，当时我十七，她刚上初一。她自始至终都在哭，完事后我把一块祖传藏玉护身符挂在她的脖子上说，它可以保佑你，也可以约束你，就算你将来再放荡，你也还是我的射手座情人。后来不知为何，她竟连同那块美玉一起在我的生命中消失。

“那天你酒气喷人，大骂射手座女生都很浪荡，只会玩弄别人的感情，于是你就让她付出了代价。后来你父亲知道了，用一笔钱打发了杨君璧母女，要求她们不得再打扰读重点的你。她们举家去了南方。”

“十三年来，她与各色男人周旋在各种场所，却不曾为任何一个动心。现在，她终于找到命中的另一半，这块玉符也物归原主。射手女/书”

我把藏玉握在手里，想象着杨君璧的境遇。十三年，岁月改变了一切。如果现在走在街上，她还会认出我么。我一边揣测一边抽出另一张传真，雪白的纸上赫然印着几行大字：

“秦煜先生因心脏病发作，救治无效于今晨2点11分在香港希尔顿酒店去世，通知家属火速前往。

遗孀/射手女”

看到落款的那一刻，手中的玉符从手中滑落，随即在地板上片片零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