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冬天,喜欢雪,喜欢雪的白色。不知是因为喜欢冬天才喜欢的雪还是因为喜欢雪才爱上冬天。我喜欢雪,喜欢白色,因为它可以荡涤我的心灵,树正我的品质。我喜欢雪,喜欢白色也因为它总牵扯起我丝丝温暖的回忆。总之我是喜欢白色才爱上的雪,而我又是喜欢上父亲的银发才爱上的白色。
在我早年的印象中,父亲是带有封建思想而又为人耿直,不苟言笑的人。每天忙碌于田间地头,房前屋后却很少过问我们姐弟几人。我有时甚至怀疑在父亲的心中是否有我们的存在。与父亲是乎没有什么感情可言。在我十二岁的那年冬天,雪下得很大很大,远处近处都是白茫茫一片,房上,树上,院中都堆积了厚厚的雪。我扒在窗前望着院中的那株腊梅感到奇怪,所有的花草都已枯萎,而这株腊梅却在这白雪皑皑的冬天开得如此灿烂,我百思不得其解。正在冥思苦想之际,忽然腹中传来阵阵剧痛,豆大的汗洙滴落下来。我抱腹滚落在地。父亲闻声赶来,二话没说,披了件外衣在我身上,背着我就冲进了茫茫的白雪之中。当时的乡卫生院离家很远,父亲背着我,迎着刺骨的寒风,踩着没膝的冰雪艰难地行走着。我伏在父亲的背上,疼痛减轻了许多,脚下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片片雪花飘落在父亲的头发上。我才看见父亲的头发落满了积雪,我轻轻地拂去白雪,却怎么也拂不完,总还是那疏疏的斑白。我猛然发现那不光是白雪,那是父亲的白发,我的心里咯咚一下,父亲头发都白了,我怎么没发现。生活的操劳使不到五十的父亲头发都已白了,而我却不知道。雪仍旧下得很大,父亲的脚步依然艰难,缕缕热气从父亲的发间升起,白雪在父亲的头上再也存积不住了,化成了雪水渗着父亲的汗水顺着布满皱纹的脸庞淌了下去,滴落在他蹒跚的脚印旁。终于到了卫生院,大夫说我是患了肠疾,打了针拿了药。我的疼痛也不那样剧烈了,回去时我坚持要自己走,父亲说什么也不让,他的威严容不得我半点回绝。我就再次伏在父亲的背上,心灵又再一次地受到洗理。我的病很快就好了,我依然扒在窗前看那不曲不挠,顽强绽放的腊梅,父亲也依然忙忙碌碌,还是那样不苟言笑,只是他的白发又增添了不少。
多少年后,临到我在外面忙忙碌碌的了,父亲的白发也在渐渐地增多,而我回去的次数在渐渐地减少。但每一次春节回家,就会看见父亲冒着茫茫的白雪站在村口,雪白的白雪飘落在他雪白的头发上,我早已分不清哪是雪哪是头发了。看着父亲雪白的头发,我心里的暖流足可抵御再冷的寒冬。
每一次回家我总是说:“爸,您的头发又白了很多”。而父亲每次都一改往日的严肃,笑着说“都这岁数了,还能不白吗?白就白吧”!我也常跟父亲说要他和我到城里住,可父亲总是舍不下这里,说这里习惯一些。我想父亲总还是舍不下他忙碌过的田间地头,房前屋后,舍不下家乡那冬日的白雪和在白雪中顽强绽放的腊梅吧!
时过境迁,如今根根银丝也爬上了我的发间,我才知道这根根白发不光是衰老的象征,它也是对子女爱的结晶。前些天儿子跟我说:“爸,您的头发都白了,我带您去染染吧”。我笑着说:“都这岁数了,还能不白吗?白就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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