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停泊在哪个港湾。
渴盼的心。泣血。初恋的情人。
他们同一天又都回到同一个城市。电话铃响了。是打给他的。她的初恋情人。
都过去四年了。他们答应见见面。
在记忆的河,无法割舍的乐章。
渤海之滨。林立的篷布,缤纷如云。遮挡夏日的阳光。篷布下面流淌着欢声笑语。和着海的腥味。一对男女双眸对视着,吮吸着桔子汁,吮吸着一温情。另外一处,椅上展览着一双洁白丰腴的腿。不知是谁的。她与他对坐,注视着他。
在极浅极浅的颜色里,流动着一种无处可放置的心情。
生命中许多美丽的歌。岁月飘洗过后。相拥的刹那,却停泊在渴望的唇。
他瘦了。在大山深处的岁月。四年。帽徽闪烁着神圣的尊严。但他的唇依然微闭。脸上依然流露着一种冷峻或漠然的微笑。目光依然是探寻一切的。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她更熟悉这一切。
初恋,是一首惆怅的心歌。抚之怅然。柔美的月华,被刻骨铭心割得一段一段的;孤独的日子,所能拥有的,就是
这些了。吝啬或奢侈都好,品味的也是这一段一段幸福的忧伤。
海,是他一生的拥有,亦是一生的所失。涛声的祝福,曾失落了几许的梦;
多年以后,涛声依旧?!
穿上戎装,别离的那一刻。她说,年轻的爱,只不过是一场华美的流星雨。
他说,为了爱,我的人生重新作了选择。
她说,一千多个日子,在等待中,愿时光逆流而去顺流而来。蹉跎之后,君临一切。
相拥,憧憬与祝福再作些许的停留。
血与火的日子。钢枪滚烫,而月色款至,思念便是那一杯款待自己寂寞的那一杯酒。
他要做一个守望者。即使地老天荒。
但时光必竟给人生充进了新的血液与欲望。繁华必竟是一种诱惑。一张旧日的船票,必竟亦无法登上旧日的客船。包括初恋情人。
此刻。他们彼此端祥。
你没变。她说,那么我怎么样?
她。依然是美丽的梦和凄美的诗吗!?
在她身后--涛浪卷荡。四年,将爱分成两个世界。一帘是梦;一帘是永恒。
他们相视而笑。他们又笑了。彼此凝眸。他们又觉得惊诧。时间之隔从他们那个季节夺去了什么;又给了他们什么呢?
脉脉无语的对视。隐藏多少忘却而又渴盼的记忆。
多少烟云,在现实面前碰壁,轰然破灭。然而内心压抑的爱意,又曾几许表白。
那条红围巾,在爱情的旅程上,已树一面旗帜。
海滨的月夜。凫凫的歌声。粼粼的波光。海风携来的气息,温馨而含蓄。
“你难道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吗?”她说。
“这不是好与不好的原因。”
“不!这是你学完近代史的原因!”
“是屈辱使我无法容忍。”
“那你为什么不考虑我一下呢?!”
“难道因为距离就没有爱了吗?”
“不,因为我是你形影不离的影子。”
“这不是理由。”
“这不是理由,难道这对我不也是一场残酷的战争吗!”
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夏日心灵的天空,下了一场雪。茫茫一片。
在她将去北方的一个城市读书时,他将那方红围巾, 戴在了她美丽的颈上说,天冷的时侯,将它覆在心灵的窗口,可以遮挡风雨。
淡淡的灯光中。下雨了,所有的感动,排山倒海而来。
青春的爱,必竟光彩。
但无烟的战争,亦必竟炸毁了昨日的世界。一片废墟。在灵魂没有抵达圣歌般的天堂之前。
第一年的最后一封信,他没有得到任何一点他所想要的消息。一切杳然。连新年的一声祝福,他都是在江南的雨中,临窗而心灵感应的。
在新年的钟声敲响那一刻,那温润的眼帘,已辨不清是凉的雾水,还是热的泪水;沿着那条古老的思乡之路,灯火阑珊处,能否看到伊回眸的背影?!
伫立大山,悠远的钟声不知散落何处——
多少豪言壮志。扯成生命之旗。写在高山。写在大漠。写在峻岭。写在孤烟。写在长城垛口。
每一句诗。金弋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青春之血,在神箭与蓝天撞击,在子弹与钢盔碰撞,在血与火的战场。绽放成铁质玫瑰。
第二年,他各方面工作非常突出。
兵的岁月,已使他有钢铁般的意志与人格。
一年m 六月下旬的一天,他与战友在大山中执行任务,一条毒蛇窜向他一个战友,他奋不顾身,拾起树棍杀将过去,但在作最后挣扎时,他的左小腿肚子被蛇咬了。立刻,黑血密布。
到医院时,已近昏死。经全力抢救,苏醒过来。
过了一段时间,被蛇咬处,渐渐溃烂,溃烂成洞。令人呕心。给人以残忍。
经部队特准,他回家休假疗养。
几多欢声笑语,已无从寻觅。多少纯真,多少热爱,多少梦幻,多少憧憬,在寻觅微醉的痛苦中忘却。一丝沧桑与茫然。
回首,将心灵之独语,撑成满月的弓。顶天立地。
灯光,仿佛走向远方的路。伴梦。
歌声,不绝如缕。为的是感动自己,还是显示绝望永恒的努力?!
——在海滨那个孤独的夜。
“轰”的一声枪响。划破静寂。
一只白色的鸽子悬空而落。这是一个可耻的行径。这个行径取得了众人的内心的诅骂。
她吓如惊弓之鸟,慌然扑向他,“剑南!”她的唇嚅嚅有声。
四年了,他又第一次听到这一声音。已经久违了。熟悉而又陌生。他的情感有些被牵动。冷漠的心,如火炬在烘然。
海风吹来,那个诗意的篷布倒了。一声惊叫。蓦地,那个惊叫声刺痛了他的灵魂深处。
就在· 那个月夜,她曾将自己的青春胴体坦露给一个男人,一个戴眼镜的男人。他曾鄙视万分。血,汹涌澎湃。
随后那个戴眼镜的男人,丢下一叠钞票。扬长而去。
“兰雨,你为何这样作贱自己!”他嘶声力竭。
万般沉默。
玫瑰色的月光。褪色。天幕仿佛撒下黑网。丑恶的眼睛笼罩着大地。游移大气中的尘埃或是一切气息凝固。
他将最后一滴桔子汁努力喝净。
她读着他的表情所诠释的内涵。痛,是心痛。
可是呢,她在那场别离,情感亦是怎样经历一场战争呢?!
你寄给我的那本日记,我还珍藏着。他说。
其实没必要。她淡漠地说。
不,它是我爱情岁月的证明。
对爱情岁月的保留,绝对是一种痛苦。
只要曾经相爱过,痛苦又何妨。
她觉得冷。海仿佛浓缩成一具铜墙铁壁的铠甲在向她灵魂挤压。
一对,那两个外国女人,穿着泳装,一路从人们面前扫过去。除了手势,他们没能读出些什么,只是一点点朦胧的语意。
菊去美国了,她平淡地说。
哪个菊?
就是在那次你哭时给你送手帕的那个菊。
什么时候?
一年前。
他沉默了。
她让我转交给你一封信。
她为什么没有直接寄给我。
她没有说。
他拿过信。信封完好如初。说明从来没有被一丝一毫磨损过。
他将这封信撕得粉碎。零散如花辨雨。他苦笑了一声。
一切,随风而逝。
但有一片,翩翩而落。落在兰雨的怀中。如帆,立刻显现在一片汪洋。但一根红线却牵住了此岸与北岸。
他凝视。人世间的缘,也许注定要有一河之隔。
或许因为太爱,彼此只能以岸的姿势;在过错,错过中遗失。
她的眼睛有些湿润。她裸着足走进了海滩。被大海洗礼过千百次的海滩。
裙袂飘飞。
忧郁的眸子,望尽天涯。
他站" 起来,不小心将她的小包从她的椅子上掉下来,“哗啦”一下,小包中的东西倾囊而出。
信,一封封未寄的信。陈剑南收、陈剑南收--有些信封上的字迹已模糊,显然是被泪水浸润过,洇成一片。他的眼睛有些痉挛,“这是怎么回事,这是为什么?!”
她无语,将那些信夺下,抛入大海。
“不、不、不……!”他有些发疯了,“这是为什么?!”他嘶声力竭。
她亦是无语。他将她抱住,紧紧的。
她如一只许久离散母亲的小鹿,投入他怀中。呜咽如冷泉。
咸的泪水与咸的海水融合在一起。
许久。
他左手轻拢着她被海风吹乱的头发,说:“兰雨,你为什么这样做?”
她的头紧紧依偎在他剧烈跳动的胸膛,说,那是在你给我寄来第3 7 封信后,我偶然一次在菊的日记本上读到菊写的一篇日记,你曾给她写过一首诗《永恒的爱情》,她说她要做那个在水一方的那位女子,情深意笃,誓言旦旦。
“唔,这只是我系列小说‘爱情岁月’的序言呀,但至今我一个字都没能写成呀!”
这时一个巨大的浪峰滚涌而来。立刻将他们俩打翻。随后将他们卷入海水中。
他们相拥着。紧紧的。
依然!
-全文完-
▷ 进入痞兵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