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亮石老师，中年汉子，国字脸，张飞眼，骂人时怒眼环睁很有气势，学生很是恐惧。

后来学生发现，肖老师骂人有个特点，以“莫明其妙”或“岂有此理”开头，中间就是训人的话，末了，就以“岂有此理”或“莫明其妙”结束。他训人的公式，不外乎两种：1、莫明其妙……岂有此理；2、岂有此理……莫明其妙。省略号里就是他骂人的内容，每次骂人，都千篇一律。他若是用“莫明其妙”开头，你没有听到“岂有此理”四个字，说明他的骂声还正在继续你甭想结束；同样，他若以“岂有此理”开头，你如果没有听到“莫明其妙”，你也甭想结束。他骂人的艺术就是这样。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我还在读初三。

有一天下午，好像是第二节课了，我们班是一班，尖子班，那节课是自习课，很吵闹。肖老师在隔壁初三（二）班上课，上到一半时，他再也受不了我们的吵闹了，气势汹汹怒眼环睁咆哮如雷跑过来训我们：

“叫什么叫吵什么吵？死了爹还是死了娘？莫明其妙！真是莫明其妙！”

他一开骂，我们全班都安静了，有的假装做起了作业，有的在听他训话。

他就继续骂：“没见过你们这样的学生！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尖子班吗？尖子班就了不起了？尖子班就可以大吵大闹吗？你们就真的很会了吗？我看未必吧，未必吧，你们当中有些学生，学习都差劲死了，连二班的学生都不如，还在大吵大闹，真是不知羞耻！想大闹天宫啊？啊？你们都是七十二变的孙猴子啊？啊？没有王法了。我看看，谁敢再吵再闹？看我不把你们一个个都抓起来处分！不要脸的东西!”

他一边骂，一边挥舞着手，声音响彻云霄，而唾沫星子，已经溅到前排学生的脸上了。

他却全然不顾，继续骂：“人贵有自知之明，不要自鸣得意！毛主[xi]说‘虚心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当中，有几个同学是有自知之明的？有几个是虚心的？嗯？都是自以为是的家伙，都没有半点自知之明的家伙，王八羔子乱七八糟的家伙！骄傲得不得了，我就最看不起这样的学生！莫明其妙，简直莫明其妙！”

有学生在骚动！在嘘唏。

“不乐意了？听不进去了？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听不进我的话的学生，不是好学生，也肯定不会有大出息的。一点闲话都听不进去，大吵大闹才好啊，是不是？你们这些鸟人，都是些什么鸟学生？我就不懂了，才读初三，就这样目中无人，有什么了不起的！”

有些脸皮薄的女同学就受不了，开始嗔怪，哂之，包括学习第一名的姓陈的同学。

肖老师看见了，又大骂：“现在有些女同学，很不要脸，根本没有一点女孩子应有的羞涩，声音大得跟荡妇一样，睁开你那狗眼看看，是不是这样？这样的女同学，干脆脱了裤子，去等野男人算了，太不要脸了。嘻嘻哈哈嘻嘻哈哈，什么东西？你们这样叫笑不露齿么？眦牙裂嘴的，浪声淫语的，真是现代版的潘金莲！像什么样？嗯？”

女同学都敛了容，不作声了，连哼都不敢再哼一声了。

“我告诉你们，不要太嚣张了，再嚣张一下，看我怎么收拾你们！岂有此理！”

肖老师骂骂咧咧的，但终于收口了，然后，他怒气冲冲口里喋喋不休的走出教室去。他一走出教室，同学们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下课后，同学们都恢复了神气，学着肖老师气势汹汹怒眼环睁咆哮如雷的口吻，互相取闹：“你们不要脸的！”“人贵有自知之明，你有没有自知之明？”“莫明其妙！”“岂有此理！”“王八羔子乱七八糟的家伙！”“嘻嘻哈哈嘻嘻哈哈，什么东西？”“真是现代版的潘金莲！”“干脆脱了裤子，去等野男人算了”……

后来，我们班又被肖老师骂过好几次，照例是“莫明其妙”“岂有此理”一番，然后走人。但后来，只要肖老师一来，有的同学就会告诉全班同学：不要吵了不要吵了，‘莫明其妙岂有此理’来了。

现在肖老师该七十多岁了吧，早就退休回家了吧（也不知道他现在“牺牲”了没有？）。我现在还真想念他的骂，他的骂，真让人过瘾，让人骨节皆酥。想想自己，有时候还真是轻骨头作贱，没人骂，还真让人难受的，嘿嘿。

朋友，你能像肖老师一样骂骂我么？我心里痒痒的很。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