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解读著名诗人俞强和他的诗篇
我不是诗人,但我早就知道我们慈溪文坛有一位著名的诗人,那就是——俞强。
俞强成为著名的诗人,成了我们慈溪籍的文化名人,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1966年出生的俞强,曾是一名纺织厂的工人,然而,自小喜爱读书的他,无论是工厂,无论是文人,读书是他生活中不可少的组成部分。从工厂调到报社,从工人到著名诗人,可以想象没有真才实学的能耐怎么可能这样进入并稳稳地占有一席之地?他20几年来,迄今已发表在《人民文学》、《诗刊》、《青年文学》、《北京文学》、《十月》、《中华散文》等刊物发表诗歌六百多首,在《诗刊》等文学刊物举办的全国诗歌大赛上获奖三十余次。现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现为《慈溪日报》副刊部副主任,1986年开始发表诗歌,作品散见于已出版诗集《大地之舷》、《食指与拇指》、《钟形岁月》、散文诗集《画马》,散文集《滴水沧海》,旧体诗集《杭州湾组歌》等。诗集《回味》被选入“《诗歌报》:中国新诗名家代表作文库”,长诗《一个人的南方》获《十月》2006年度诗歌奖。
俞强作为慈溪的文人,挚爱自己的故里乡亲,写着他的一隅热土和他周边的一切,写着他的感受,他以诗人的敏感发现了古老的慈溪和新锐的慈溪之间的区别,需要有一种“要高度概括和提炼一个地域的人文精神”,他概括出来的新锐的慈溪精神是:“新慈溪精神蕴含着极其丰富的内涵,要一句话概括就是自觉超越。这就是表现在勇于进取,敢于开拓创新,善于把弱势转化成优势、永不满足于现状的自觉超越精神。”
俞强的诗文如同他的做人一样直率。他的文字是率真的,无论是古风今韵或是散文,都体现出了这个特点。相比较而言,我更喜欢他的诗歌,俞强的诗歌具有很强的张力,他的诗歌处在现代诗和传统诗之间,有很多的读者。
读他的《大地之舷》,我体会到了大地的呼吸,大地是我们的共同的母亲。他眼睛里的大地是宽厚的,是丰富的。“梦见大地之舷/满载五谷、风俗与农谚/在流逝的时间里沉浮。”粗粗而略,很容易误读,以为他在是梦境,而他实质却是在写真实的大地。大地因为丰富更让人充满了梦想,梦中的事物,和大地上一切生命有关:“梦见弯曲的河道沉积千年的瓷片/被波光磨砺得更加质朴与沉着/发酵的阳光披裹远方的村落/和每一个孤独的坡面/黧黑的泥土/黧黑的睡眠和古谣/弥漫在大地的肌肤内/祖先的经历被风中的麦芒静静叙述。”大地是属于祖先的,更是属于诗人的,诗人比别人更加感知大地的丰富。瓷器,村庄,泥土和民谣,麦子已经其他的植物。在《大地之舷》里我读到他的诗歌离大地很近,是贴近自然的诗歌。大地上还有他的亲人,他写《过养母墓地》投入了很深的情感,发出了这样的感慨:“一个走过墓地的人与一个穿越大海的人/有一双审视人生的第三只眼睛。”他在大地上,视角很独特,有他自己的思考哲辨,有他对大地投入的情怀。
人生总是有梦的,梦境和现实形成对比,让人思考许多东西,他的诗歌有很多是从写梦境来铺展心声的。如《在梦与醒之间》,写了梦的变形:“亲人的脸变成别人的脸/家乡变成了异乡/仍然是同一些人同一个地方/但我急于想回去。”可以看出他诗句后面的情绪,是归家的情绪,是温暖的情绪。人是需要有家的,常理下人都是有自己的家,家是人的港湾,是人类和谐的需要,这些都在他的诗歌里汩汩流出。在《一盏灯与两个场景》中,虽然不是直接写梦境的,但是他写了梦的感觉,梦境成为他的一种表达方式:“一盏灯,在我手伸出的方向/在张开的十个指缝前/像一只充到最大限度的氢汽球那样滑掉/但并不飞走/它绕着我的动作/仍然与我保持着一段折磨人的距离。”在我的解读里,这盏灯就是他的人生的目标,而人生在世注定要奋斗才会有望,不奋发永远不会达到自己的目标。人的本性是归属于动物,活着动着,有动的生命才算是鲜活的,什么时候一切静止了,人的个体生命也就将结束了。俞强在《我梦见了一只高大的机械骆驼》中,对于机械化来自于人性的异化进行的讽刺:“这只金属怪物打着比拖拉机的声音/还要摄人心魄的响鼻/一路颠簸,摇晃,好像在起伏的沙漠/或者在巷陌的偏僻的石板路上行驶/”读之令人感到毛骨悚然,诗歌对于现实揭示的多么深刻啊。
俞强对于季节很敏感,在他的诗歌里,有不少篇章是写季节的,如《秋之醉》写了人在秋天的沉醉,秋天是收获的季节,而人在这个季节的醉却不是幸福的醉,而是失落的醉:“酒之力把你推到秋天的芒上/这么多漫漶的瓷片和被砍去表情的草根。”人醉了,世界就成了另一个摸样,就睁开了第三只眼睛。“仿佛在混沌之间/让解脱的大地与你的身体。”我曾为了写一篇关于女人醉酒的情景而故意醉酒,有过亲自体会醉酒的经历,完全可以感到他写的是多么地真切。而他在他的《夏之味》中,贯满了他对于人性的失望,人类对于欲望是无力控制的,从宗教的引导,到道德的提升,到制度的约束以及惩罚,人类从来没有对于欲望很好的控制过,因此,他的诗歌里才会有“鲜美的果实,包括欲望/挣脱出去,仍然被弱视吞没/就像被重心捆住/掌握一组密码,夜的钥匙就玲瑯作响”这样表达。他从小寄养于农家,直到九岁才回到自己的父母身边读书,养母给他的爱是如同亲生的爱,是一个陌生人对别人孩子的超越血缘的爱,这种爱是他诗歌最初的源头。他在《一个人的南方》里对于我们江南的风景进行了有个性的解读——“绕过青石砌就的壁上抽出蕨叶的狭长的巷陌/越过比冬天的夜色更深沉的参差相接的瓦脊/南方是从窗对面的一截断墙一丛树杈间的天空/开始的,弥漫其中的光/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存在/春天的雨冬天的雪/时间是原始的,也是无知无觉的/一滴一滴,落入椭圆形的水缸/渗出的部分变成边缘的苔痕/一日一日,透过树缝与门前的矮墙/掠过河面上的涟漪渗透所有事物的质地/注入大地温暖的胸怀。”俞强虽然写了许多优秀的诗歌,但我仍然认为这是最能代表他的诗歌艺术成就的其中之一,把人和大地的关系,把南方和北方的文化差异,把季节里的文化内涵都适时适地适情地融会贯通,凝结在一起了。
在我对读俞强的诗歌解读感悟来看,他诗歌的精华部分,仍然是他对于当下的文化思考,是对于世界的文化考问。人不仅仅是限于生理的人,也不仅仅限于在物质的人,更是需要有精神和文化做衬托的人,所以,我认为作为一个诗人,俞强他敏感地关注着人和自然关系,关注着人从野蛮走向文明的过程,都用文字的组合溶解在他的诗歌里,成了他无影的创作之根。现代世界是精神缺席的世界,尼采等哲人曾经宣称“上帝已死”,卡夫卡敏感地感受到人的异化,而结构主义者干脆肯定“人的主体性已经消失”……俞强在《暗处的风景》这样写到:“残损的柱子,冰冷,投下阴暗一角。风在篡改猫留在沙砾上的爪痕。像人类以真理的名义书写的楔形文字。”瞧!这是多么到位的揭示啊!最为可悲的“唯一遭遇的目击者或者知音——哑巴兼聋子。荒原上最后一辆可以搭乘的夜行货车开走了。空气中潜伏不安的成分,超度——待等浮出水面的花朵/并非莲芯而是蛇舌。”这是一副多么可怕的荒原景象啊。对于俞强的诗歌《路过》,有读者认为的写实,我倒认为是存有误读,我认为他不是写实,而是重在意写,其实是在写人类存在的尴尬的。“临街的一间房子/和一片被栅栏围着的草地/已经不见/被拆毁或者让位于其他的事物。”表面上看起来他是写的房子,而我读到的他其实是在写文化生存现状,现代人类为了所谓的文明,在对传统文化进行斩草除根,这可不是一般的危险现状,实在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人类正在失去绿地,绿色越来越少,越来越淡;这些消失的绿色正是人们曾经熟悉的生命生存条件的信息,因此只能面对这样的现实:“对你来说房子与草地已变成了另一种存在/你想象着/从这间房子的一扇窗口里/隔着一片恍惚的草地/看到在街上独自走着的自己。”
他甚至对于诗歌本体也存失望。因此他意愿“把一种岩石搬进诗歌”,他这样吟诵:“我要摈弃被歌颂过数以百计的月亮和花朵/把岩石搬进诗歌/它们久被抒情的苔藓埋没/更多的是在泥土和水的内部/正是那些笨重的事物/构成了大地的骨架。”在俞强对诗歌的追求中,这才是诗歌的精神,当然,这更是人类对于生存的强音。人类世界里的人们是不能生活在泡沫中,生活应该有生活的内涵,应该有生活的实质骨肉,俞强的诗歌正是呼唤着自己的骨肉,展示其实质的内涵。他在《高山寺随想之三》中,对于人类无法控制自己的欲望仍然存有失望的描述:“你对看得见的一切充满欲望/却又向往事物临虚的一面与解脱/所处的时代给你一个无神论者的现实/而你却对偶像与经书半信半疑。”读这样的诗句,铺展了神性、人性、兽性(动物性),揭示了其实都是人类自身意识里的三个相互支撑,又是相互搏斗的混合层面,使读者的头脑清醒了许多。
对于诗歌艺术,俞强有他自己的见解和立场,他认为“一个诗人,他的最好的理论应该就是他的创作和文本。”他认为:“诗歌应是人的个体生命意识在意义与美的层面上或者在更大的背景上的一种不懈的求索,除了穿透庸常的智慧外,它还需要一种不被世人所理解的勇气与意志。”他是这样认为的,也是这样要求自己去做的。对于现代诗,他的态度就是自然相对,不去刻意地强化,相信诗歌的核心是诗人的生命意识。在解读俞强诗歌(以及俞强散文)的过程中,渐渐地进入了他的写作意境后,不难发现俞强是一个强调体验的写作者,无论是作为诗人,或是作为散文家,这种体验所强调的是——生命的不可重复性与生命的不可替代性。生命对于每个人来说是一样脆弱的,脆弱的可称谓是瞬间即失的那一种现状现象,正因为是如此脆弱,所以必须要紧紧地抓住,这就是俞强的“艺术与人生的双重性体验”,体现了俞强的“当代诗歌必须在更高的层面上领悟并把握生命的意义”诗歌核心源。俞强的诗歌创作很注重生命的历史,强调“因为在潜意识深处,这时间的三维——生命经历在结构上是共振与互动的,现在是过去的将来,而过去曾经是将来的现在,它们是相互萦绕与渗透。”
俞强的诗语自然而又率真,没有技巧故意制造矫情,就像山涧流水,涓涓溪溪滔滔汩汩地流出。俞强通过二十多年来自觉地自我完善,对于诗歌创作的思维意识,终于经历透视复杂的种种现象,有了自己的认识与触角,促使他在创作中不断地学习和感悟,并已趋向成熟,形成了自己的诗歌风格。他的诗歌艺术的层面显示,实际上也是他对世界的认识方式的显示。他欣赏牛顿与霍金那样关于物质世界,或宇宙黑洞与人的灵魂无关的发现;学习尼采、卡夫卡、罗曼巴达那样在时间与存在的真相里去发现人所抵达的悲惨处境;他崇拜凡高、肖邦、莫迪里阿尼式的激情与敏感;还有巴赫、马蒂斯、米罗的伟大发现——令人安宁的旋律和愉悦的色彩,以及充满遐想与纯真的线条;他更加迷醉贝多芬、莫扎特、塞尚、高更那样的发现——美给人一种勇气与力量……
我通过解读俞强的诗歌,自然有一种走近了俞强写作现场状的感觉,对俞强的了解也自然丰厚起来;也正因如此,对于他对诗歌的理解与追求,对他的诗歌层面定位与诗歌的精神有了更深的理解。总之,我在读他的诗歌后,令我深切地感到有一种顽强地在夹缝里求生的坚忍不拔的精神,从中能强化意识到人虽然活的很艰难,但是只要顽强不息,完全可以活的幸福多一些,而幸福的根源当然与环境有关,更多的是来自你自己的追求目标和人生的定位目标,心灵与缪斯为伴。
在我对于诗歌的理解中,始终认为诗歌是象征性的文化艺术,诗歌给读者留有浩瀚的想象空间。读俞强的诗歌,我得益的不仅仅是的文字创作上的学习,更多的是在人生空间里生存哲理、心灵归迹、文化渗透、精神支撑等互相碰撞所产生种种事件与物象,让我有所思想,有所探索,从中更有一种激励我去努力的精神……
对于俞强的散文,因为篇幅有限,不能一一细谈,收笔之时,惟有祝福俞强,期待着他的创新佳作。
本文已被编辑[文若书]于2007-12-27 21:36:28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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