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去阳山的时候,正是山茶花开放的季节。出租车可以开到山腰,但我们原本是来观赏山景、活动筋骨的,所以就在山脚下了车。
路一直是缓坡,青草差不多快把路面覆盖完了,可见来玩的人并不多。我们走得很慢,一边随意聊着,并不觉得累。接近山腰的时候,我惊奇地看到右边的山上开着一些白花,你说,那是山茶花。白色的山茶花,这儿一株,那儿一丛,遍山都是却并不密集,放眼望去,疏落有致。于是我们就爬上山去就近赏花。这是很美丽的花儿,花朵有杯口大小,分为五瓣,有些花瓣上还残存着夜里停在上面的露珠,看上去分外娇嫩,与之相比,这山茶花的枝叶却显得十分粗陋,七弯八拐,状如朽木。所谓“红花要有绿叶配”,这可爱的花儿怎么却生长在这粗陋的枝叶上?我心中为这花儿不平。
但你的话让我改变了看法。你说:“这山茶树生长在这样的高寒山区,常年雨雪交加,能成活已经不易;生存条件本身已经不好,更没有谁专门照料她,寂寞孤独她一人承受,风吹雨打她独自承担,在长久的沉默之后,今天,为我们开出了这样美丽的花。怎么能说她不配自己用满腔心血和漫长等待孕育的亮丽花朵呢?”是啊,“以貌取人,失之子羽”,这山茶树没有开花时是十分不起眼的,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怎能相信在这样粗陋的外表里面,有着那样一颗细致美丽的心呢?是啊,是啊,我在心里自嘲浅陋。说不好听点,如果把我放在类似的环境里,我能不能活出来都不一定,更别说开出这样可爱的花儿了。这就叫将心比心。凭心而论,我是一个讲道理的人,因为我经常都能够做到将心比心。于是我们坐下来,在茶树下赏茶花。我的朋友,你是一个话语不多的人,但那天你给我讲了你以前的一些事,你说你们的家是在一个偏远的乡村,你们家有一个宽大的院坝,在我的印象里,乡下的院坝总是比较宽大一些的。在院坝中你的老父亲种了两株牡丹,这两株牡丹长得非常好,后来就长成了两大丛牡丹花,很美很美。你说要带我去看,你说我一定会很喜欢。
我躺在草地上,静静地看着你,静静地听你说。你背后的远云高天,引我神思。其实,我的朋友,我已经看到了你们家最美丽的花儿了,那就是你啊!听着你轻声细语的述说,你在我眼里慢慢变成了洁白如雪的山茶花。我知道,在你的心里,故乡的父母就是那粗陋的山茶树,他们将枯老的根须深深地扎进泥土,竭尽全力把养分吸上来供给你,成就了你罕见的美丽。“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这遍布山坡的山茶树不是树,他们是农家孩子的父母啊,他们总是那样平凡朴素、默默无闻,但他们总是能够创造奇迹。什么样的了不起的花不需要枝叶和根须?
我的朋友,阳山的山茶花又要开了吧?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再去看看那山坡上粗陋的山茶树和娇嫩的山茶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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